秦檜夫婦先後離席而去,那包間裏便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當中。
蔡鞗方才便已經提前求了人情,此時卻不好再說些什麼,於是只能給趙明誠打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出面收拾殘局。
「咳……」
趙明誠被逼無奈,也只好硬着頭皮站起來賠笑道:「國師大人還請見諒,檜之年少氣盛,向來口無遮攔,今日也不知是犯了什麼毛病,卻絕無對國師不敬之意!」
「是嗎?」
武凱不置可否的盯着他打量半響,直到趙明誠被看的手足無措,這才忽的展顏一笑道:「明誠先生不必如此,且不說那秦檜方才並未言明,便真是點了貧僧的名,貧僧也未必會與他一般見識。」
趙明誠剛鬆了一口氣,正要拍些馬屁,好順利揭過這篇不提,卻忽聽屏風後面有人輕輕鼓掌道:「國師果然是大人有大量,我這裏先替檜之謝過大人的不罪之恩。」
說話間,那屏風後面便又轉出一個人來,只見她頭戴冠冕、腰纏玉帶,身穿一席月白色的文士長衫,雖是男子打扮,卻難掩眼角眉梢的風情,論五官更與那王氏有幾分相似,顯然便是那傳說中的易安居士李清照!
李清照顯身之後,大大方方沖武凱福了一福,沒有刻意模仿男子的動作,卻更顯得灑脫非常。
眼見武凱上下打量自家夫人,那趙明誠卻有些坐不住了,雖說李清照已經年近四旬,顏色略有些衰減,可萬一淫僧就好這一口怎麼辦?!
因此他忙山神攔在了李清照身前,滿面堆笑道:「內子無狀,衝撞了國師大人,實在是失禮的很。」
說着便給李清照打了個眼色,示意趕緊回隔間去。
「趙大人言重了。」
武凱卻已經擺手道:「貧僧早就聽說過易安居士的大名,今日厚顏上門,正是為了一睹易安居士的風采。」
這話本來並沒有旁的意思,但趙明誠聽了心下卻更是提心弔膽,然而武凱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裏了,他再執意讓李清照迴避,卻也並不合適。
正進退兩難之際,忽聽李清照在身後淡然道:「區區賤名,怎敢當國師大人如此厚愛?說來,我近日也正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國師這樣的佛門大德。」
聽了這裏,趙明誠心中便有打了個突兀,旁人聽不出也就罷了,他卻是第一時間便猜到李清照這是要向武凱難!
他急忙阻攔道:「夫人,我看你還是……」
可惜這趙明誠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因為武凱已經好奇的問道:「卻不知居士有何不解之處,要求教我佛門弟子?」
「我常聽人說佛門最是講究『因果』二字,卻不知若是佛門高僧『因』一念之差,葬送了千百無辜的性命,最後會落得如何結果?」說話間,李清照低垂的眼帘向上一挑,那杏核似的眸子便如利劍一般釘在了武凱臉上。
她這話一出,包間裏頓時又陷入了死寂,趙明誠更是驚的手腳亂顫,險些便要癱軟在地上。
果然不愧是寫出『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女子,這般當面質問的豪氣,卻比那暗藏心機的秦檜強了百倍不止!
武凱在心中暗贊一聲,隨即不以為意的道:「上古先秦時,燧人氏將鑽木取火的方法遍傳四方,時人愚昧,想必那些火種也釀出過不少慘劇——如果上古先秦之人因此便放棄了火種,你我此時豈不是還在茹毛飲血?」
李清照微一蹙眉,滿臉的不敢苟同之色:「國師大人這是在自比上古燧人氏嗎?確實,如無燧人氏傳下火種,我等怕是都要似禽獸那般茹毛飲血——但我卻從未聽聞,不能施展『雷法』會導致什麼弊端!這兩者之間,似乎難以相提並論吧?」
武凱又笑了笑,一臉高深莫測的道:「現在或許不能相提並論,千百年後卻未必如此。」
「千百年後?」李清照愈不屑起來,嗤道:「千百年後之事,誰能說的准?國師大人這番話,怕是難敵悠悠眾……」
「住口!」
此時趙明誠終於緩過些勁來,忙堵住了李清照的話茬,沉聲呵斥道:「國師大人法力通玄,預知千百年後的情形,又算得什麼難事?你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敢在這裏胡言亂語?還不給我退下!」
說着,擠眉弄眼的示意李清照趕緊退場。
李清照雖然不服不忿,但見自家相公如此堅決,也不好落了他的面子,只得悻悻的沖眾人福了一福,然後再不看武凱一眼,轉身便要回隔間。
「居士且慢!」
就在此時,武凱卻又忽然喊住了李清照,然後在她狐疑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到了房間一角——那裏的茶几上正平鋪着筆墨紙硯,按照此時文人圈子裏的規矩,這應該是用來謄錄送別詩詞的。
見那墨汁早已經磨好了,武凱便抓起毛筆蘸飽了墨,低頭奮筆疾書起來。
眾人見狀,更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旁人不好探問究竟,李清照卻是沒什麼顧及,於是略帶幾分嘲諷的道:「怎麼,國師大人對詩詞一道也有涉獵?」
「當然沒有!」
武凱頭也不回的道:「貧僧對詩詞可說是一竅不通,不過卻可以借花獻佛。」
借花獻佛?
眾人愈不解其意,只覺這和尚神神叨叨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便在此時,武凱忽地將手中毛筆一拋,扯起宣紙用力吹了吹,然後雙手送到了李清照面前。
李清照狐疑的接過一看,卻只見抬頭上赫然寫着《聲聲慢·尋尋覓覓》幾個大字,再往下看,卻是一詞牌: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好詞!」
便是對這悟空和尚再不喜歡,看罷全文之後李清照還是忍不住脫口贊道:「只此一篇,怕是便足以流芳百世了!」
眾人聞言正要湊上來細看究竟,卻聽武凱哈哈大笑道:「居士,你這般自吹自擂,怕是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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