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哪怕身體素質提高了,也沒到千杯不醉的程度。
步野甩了甩頭,又凝了凝神,總算是好了一點。這才下樓結賬,踏上了夜幕剛剛降臨的西街。
他初時並沒有避人,直到到了那幾所院落旁邊,這才開始注意隱藏身形。
東邙村的村民們被分派到了七所大院裏,看得出來,七所院子的前主人條件應該都不錯,如今住下一百多號人也並不是那麼擁擠。
步野並沒有專門去找任何人,而是在暗處看着那些剛剛趕來的官兵的動靜。
等了好一會,那些官兵也沒有進入任何一所大院,而只是散開守在了門口。
來保護村民的?
步野可不那麼認為,他覺得,更可能是監視,軟禁。
不過那些官兵之間並沒有交流,步野的一切都還止於猜測。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步野終於離開了西街,直奔城正中的府衙而去。
現在天已經黑透了,而月亮還沒有升起,正是潛行的好時機。
那把纏了灰布的月茲寶劍被他牢牢地綁在了背上,絲毫不影響他的奔行跳躍。
恐怕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步野會如此大膽,就躲在牧原城中,所以府衙的守備並不比平時嚴密,他輕而易舉地就攀上了府衙後院的牆頭,然後跳進了花園中。
步野沒來過這裏,那四通八達的廊徑讓酒勁還沒有完全下去的他有些眼暈,不過,仗着超好的身手,他還是從後花園迅速向前摸去。
一路上總共碰上了兩隊巡邏的官兵,每隊不過五人,被他輕輕鬆躲過。
大約十分鐘後,步野已經摸到了府衙的中部,那裏滿是高大的廳堂,顯然是辦公之處。
這個時候步野不得不更小心,有時候甚至要跳到房頂上去,貼着房頂向前移動。
終於,就在步野又躍上一個房頂之時,他看到有人匆匆從府衙前面跑了進來,目標明確地奔向附近的另一間廳堂。
步野深吸一口氣,那清冷的空氣一下讓他更為清醒,「嗖」地一聲就躥了出去。
現在他已經摸清了附近的地形,完全可以保證高速接近那邊的那間大廳而又不被發覺。
躍下,彎腰急躥,閃身到一棵大樹後,略停,然後再次躥出,跳入一個迴廊,順着迴廊疾行,再停下……
步野的一連躥動作簡直如行雲流水,最後已是停在了那間大廳的後窗下。大廳的後窗離地足有三米,而且很厚,但是,興許是為了通風,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
步野背倚在牆上,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入了耳中,大廳里的聲音立刻變得清晰起來。
「知府大人,魏統領已經到了。」
「柴大人可在那裏?」
「在,正是柴大人吩咐屬下過來的。」
「那些村民那邊呢?」
「已經派了二十人過去,肯定不會放走一個。」
「好。」
「對了大人,柴大人說那魏統領來頭不小……」
「讓我親自去迎?」
「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步野將裏面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當聽到「肯定不會放走一個」的時候就皺起眉來。怒意上升,酒勁很快也就下去了。
只不知,那個魏統領又是什麼來頭?和此事可有關係?
大廳的後面正好背光,當月亮漸漸升起,步野依然在陰影下。他乾脆雙手環抱胸前,一邊思忖着,就在那裏等着。
十分鐘後,前面傳來了笑聲和說話聲,步野不由又打起了精神。
一個嗓門哄亮的傢伙在和知府寒暄着,中間另一個溫和的聲音會時不時附和一兩聲,還夾着另外好幾個人的唯唯唯諾諾聲。
廳中的人應該在十人左右,不過主要人物只有三個,步野迅速就做出了判斷。
寒喧已畢,知府盧雲率先轉入了正題:「沒想到竟然在盧某的治下發生了這樣的事,還勞煩魏統領親自前來,實在是慚愧。」
盧雲斜對面,個子不高,皮膚微黑但是看起來很精悍的魏統領也收斂了笑容,道:「楊將軍差遣,不敢不來。盧大人,我已經知道了昨夜之事的大體情況,不知大人慾如何處理?」
「不知宣威將軍又是什麼意思?」盧雲又把問題拋了回去。
「呵呵……」魏統領乾笑一聲,然後道,「楊將軍說,陸器等人畢竟是他手下的士兵,是在前線立過功的,竟然被一個山民殺了,而且還讓兇手逃走了,實在是令前線將士心寒。」
盧雲貌似認真地聽着,心裏卻早就在暗罵,真是鬼話連篇!那個楊奉脾氣暴的跟炮仗一樣,又無比高傲,怎麼可能會那樣有條有理地說話……
「確實如此。」心中雖然在罵,盧雲嘴上還是答應着。
「楊將軍說,一定要儘快找出兇手。不過,在抓到兇手之前,那些山民……」
魏統領如此說的時候,心神卻已經飛回了宣威大營,想起了消息剛剛傳過去的情形。當時他正好就在帳中,和楊奉一起得到了那個連他都有些難以置信的消息。
楊奉先是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幾,令符、卷宗落了一地,然後怒罵道:「一群廢物,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山民殺了那麼多人!魏行,你去處理此事,一定要把那個步野帶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那幫刁民,讓他們全去給我手下兒郎陪葬!」
「是!」
魏行當初根本就沒有多說,領命後又出了營帳。
他是楊奉的心腹之一,最是了解楊奉的脾氣和行事風格。
這位楊將軍,最大的特點其實不是脾氣暴躁,而是重士卒而輕官民!人都護短,而楊將軍護短尤甚。
第二大特點才是他的暴脾氣,火氣上來的時候,真是無人不怕。不過,楊奉其實也是一個很懂拿捏分寸的人,火氣上來時說的話很難做得了准。
便如這次,他奉命出來追拿那個山民步野,盡力是肯定的,但要是真抓不到人,楊奉也不會把他怎麼着。幾天後回去復命,楊奉的氣肯定早就消了。
至於說讓那幫刁民全給陸器等軍官、士兵陪葬,雖然說從重要程度上來看,那些刁民確實遠遠不如陸器等人,但讓他們全部陪葬的話確實有些過了。楊奉雖然藐視官吏和平民,但也不至於做出特別過火的事。
所以,在魏行看來,那幫山民全殺了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也不能一個都不殺。只需從中找出幾個在事件中產生作用最大的殺了,便算是給了楊奉一個交待。
此時此刻,魏行和盧雲交談着,所為的也正是這個。
……
大廳中,一番談話下來,結果很快便被敲定,那個叫羅秀的女人肯定要殺,高群、陳青岩兩個步野的好助手也肯定要殺,然後再從村民里拉七個出來,正好湊夠十個,便可以交差了。
明日中午,在城外開刀問斬。
步野一直在外面靜靜聽着,整個過程中情緒竟沒有太大波動,到最後,甚至無聲地露出了笑容。
只是,當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無聲發笑,那情景終究有些詭異,可怕。
廳中已經商量出了結果,而後便聽盧雲說要為魏統領接風,於是一群人又出了大廳,出了府衙,去城中最有名的西鳳樓赴宴去了。
這一次他們帶的護衛就相當多了,而且包括那魏統領從軍營中帶來的。
步野小心地跟了半路也沒什麼接近的機會,乾脆不再跟着,轉身又往西街走去。
但是,半道上他又一次停了下來,因為他很清楚,就算他現在過去,還能把所有人都救走?羅秀、陳青岩、高群三人救走了,對方還可以殺其他人頂,甚至殺更多人。
片刻後,他在城中隨便找了家小客棧,進去倒頭就睡,只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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