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東邙山就像是一頭熟睡的遠古巨獸,偶爾從深山裏傳出的夜梟叫聲和狼嘯成了這靜謐的秋夜僅有的點綴。
東邙山西側的山腳下,一個小村落也在沉眠之中。村口唯一的由竹子搭建而成的簡易箭樓上,火把在「噼啪」作響,偶爾還會因夜風吹拂而發出「呼呼」聲。
箭樓頂端,從來沒射過箭,一身破舊護衛裝的步野雙手虛搭在護攔上,望着夜空中的那大的異常的血紅魔月,嘴角浮起譏諷的笑。那血紅魔月上端缺了大半,下端則向上鈎起一個弧度,就像是在和步野對着笑。只是,血月上那一個個若隱若現的環形山就像是膿瘡和麻子,使那笑容多少顯得有些血腥、詭異。血月旁邊是一顆顆紅色的星辰,大大小小,或明或暗,在整個黑暗天穹上鋪展開去……
步野是昨天白天來到這個世界的,在來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死沒死。不過就算沒死,也肯定沒幾天好活了。在來之前,年紀輕輕的他與癌症殊死搏鬥了大半年,幾乎要被折磨瘋了,即將敗下陣來。
而昨天,他突然就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一個依然叫步野,而且連長相都和他完全一樣身體卻更為強壯的人身上,似乎馬上可以有一個嶄新的開始。
但是,他卻並不想珍惜這個機會。這是因為,那折磨了他大半年的癌症竟然也被帶到了這具更為強壯的身體裏!再加上他早就被那慘澹的還沒來得及崛起就要結束的人生,以及癌症折磨的三觀盡毀,便覺得這一次的穿越也不過是cāo蛋的老天爺的又一個惡作劇,讓他如何珍惜?
站在箭樓上吹着夜風,呼吸着明顯要比地球上的běi精清新一萬倍的空氣,步野滿心裏都是冷笑。
他皺着眉低下頭去,望向村子南方在月色下變得昏暗的大道和道旁的散發着微弱熒光的樹木,開始計劃一定要儘快離開這個「生他養他」的小村莊。
他擁有現在這個身體的一切回憶,知道這個步野身體一直很好,哪怕他把癌症帶來了,這個身體也能撐一段時間。通過這個步野的記憶,他知道這個步野從小就生長在東邙村,並在成年後成為了本村村防隊中的一員,其職責就是守護此村,直至終老。
但是,那和他有毛關係?
他一直都覺得有些好笑,以前竟然那麼多小說都選擇了同樣的開局,穿越到一個廢材主角身上,然後在倍受打壓、欺凌中慢慢奮起。那些主角好像對突然多出來的爹、娘、爺爺、nǎinǎi毫無陌生感,叫的那叫一個親切。而且每一個穿越者似乎一穿越就知道自己定然可以強勢崛起,所以對初期的苦難甘之如飴,打死都不肯走。
步野只知道,如果是他穿越了,那麼他就是被扔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裏,他才不會玩什麼角色扮演去過別人的生活!如果本就是帶着金手指到了另一個世界中,一個人ziyou發展豈不是要比被一個自己根本毫無感情的家族拖着後腿更快更好一百倍?
所以,步野一定會離開東邙村。
不過,還要等到兩天之後才行,一是因為這裏實是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二是因為他還在等待身體裏的變化。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一直在東邙村生活,對更遠一些的世界不太了解,不過對方圓百里山里山外的危機卻知之甚詳。
東邙山有夜行野獸,其中的佼佼者鐵背狼、血瞳豹甚至會偶爾跑到山外來,夜裏一個人出村子只有死路一條。而且,山中還有少量覺醒了星雲的凶獸,其感知力超遠,戰力也達到了可以輕易獵殺普通人類的程度。而很不幸,現在的步野還是普通人類,至少未來的兩天內都是這樣。
除了山裏的野獸、凶獸之物,另一個危機的來源是盜匪。東邙村地處小國蕭國南端,距南方的邊境線不足千里,如今的天下兵荒馬亂,小股的盜匪、流寇四起,四處劫掠,步野若孤身外出,碰上盜匪、流寇照樣只有死路一條。要是對方再殘忍一點,說不定會把他煮了吃。
僅從避馬匪、流寇的角度講,東邙村也不是什麼好的選擇,這裏實在太小了,防禦力量也太薄弱,一個村防隊滿打滿算才二十人,其中還有一個瘸子,那些有門路的村民早已經舉家遷往北部。步野也想到北部的內陸去,那裏至少更安全一點,他可以在那裏從容地接觸這個世界。
再等兩天,兩天之後馬上出發!他雖然帶來了癌症,但終究也帶來了一些別的東西,儘管他不知道那些東西到底是怎麼來的,但是他知道那對他絕對有好處,而且兩天後便會見效。
時間一點點流逝,巨大的紅色魔月落向西方,東邊的天空終於是漸漸變亮。由於東邙村是在山的西麓,日出時太陽被大山遮擋,這裏的清晨就顯得特別漫長,想看到太陽幾乎要等到半上午。
不過步野換崗的時間不必等到那時候,晨霧還未消散村子裏就已經有村民醒來勞作,人聲漸響,村防隊的成員們很快便會來到步野所在的南出口處集合。
此時可以清楚地看到,東邙村佔地面積並不是特別小,東西寬兩百米,南北長三百米多一些。由高兩米,頂端削尖的木頭和竹竿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圍牆,將百餘住戶和零星分佈的農田全都圍在了裏面。步野所在的地方是村南頭的大門,而村東還開了一道小門,可以直通東邙山。
步野遠遠地打量着那些晨霧中身穿麻布、粗布衣服勞作的村民,心中則在想,這樣的生活對自己來說真是沒有一點意義。
終於,開始有和步野一樣身穿破舊皮甲着護衛裝的人出現,或伸着懶腰打着哈欠,或急急忙忙整理着皮甲,從村子各處向南門走來。
步野一直在箭樓上「盡職」地精戒着,目光偶爾掃到村內的那些村防隊的成員也並不打招呼。若有人主動向他喊話,他也不出聲回應,最多只是向對方點下頭。剛剛穿越而來的他真的很難代入現在的身份,對他來說,這裏的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不片刻,一共十八人集合在了南門內,其中十六人一字排開站着,另有兩個衣甲明顯更上檔次的人站在了十六人的正對面。村防隊共有一正二副三位隊正,那兩人正是正隊正洪仲威和副隊正之一的梁雄。
「阿野,下來吧。」四十出頭,身形高大的隊正洪仲威向箭樓上的步野招了招手,喊道。
步野也沒應聲,直接利索地爬下箭樓,身手明顯比他穿越之前要好不少。肌肉也是有記憶力的,比如騎自行車,滑冰,一旦學會,哪怕隔再久也能再次輕鬆上手。步野現在的利索身手,無疑是得宜於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人。
迅速小跑到了隊尾站好,然後便聽隊正洪仲威問道:「今夜可有異常情況?」
步野開口乾脆地應道:「並無異常。」
洪仲威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安排今天的防務。
過程中步野根本就沒認真聽,而是有意無意地打量着洪仲威和副隊正梁雄,因為在這個步野的記憶中,這兩人再加上另一個副隊正楊遠達便是東邙村里僅有的三個心雲覺醒者。心雲、腹雲、顱雲,其中腹雲又常被稱作陽雲或yin雲,顱雲常被稱作魂雲或靈雲,乃是此界之人成為強者的必經之路。心云為三雲之始,所有人覺醒都會先覺醒心雲。
而覺醒心雲之後,覺醒者的肉身綜合素質至少會提升兩倍!心雲覺醒後還會逐次點亮人體內的十二顆血星,每多一顆血星被點亮,覺醒者的肉身素質便會再強兩分。在東邙村這樣的偏遠地方,心雲覺醒者就是平時能見到的至強者了,若給他們足夠的空間,憑着超人的身體素質,他們游斗放翻一百個普通壯漢都不在話下。
洪仲威,心雲十一星,再加上他本就過人的身體素質,一旦全面爆發,簡直就是一頭人型的暴猿!這個世界的步野就曾看到過洪仲威在狩獵時全面激發心雲血星,戰力極為恐怖。不過,洪仲威的為人卻和他的面相一樣,相當溫厚、和善,再加上實力在那擺着,是以在整個東邙村都有很高的威望。
副隊正梁雄,心雲八星,三年前受傷後被村人所救,後來便留在了村子裏生活,並成為了副隊正。別看他身高僅一米七,戰鬥風格卻相當剽悍,精通刀法,脾氣火爆。
整個村防隊雖有二十人,絕大部分戰力其實都集中在三位覺醒了心雲的正副隊身上,步野這個穿越者也不得不對他們另眼相看。
眼看洪仲威訓話已經到了尾聲,卻又有一個大漢抱着一堆衣物從村中走出,臉上帶着滿不在乎的笑站在了洪仲威的另一邊。
洪仲威微微皺了皺眉,卻也並未多說什麼,終於是向村防隊的正員宣佈:「解散。」
步野剛精戒了一晚上,接下來的一天一夜都不用幹活,回家休息便可。一聽到「解散」二字,他立刻舉步前行,沒和任何打招呼。
整個隊伍都在散開,然而便在這時,那抱着一堆衣物最後趕來的大漢卻突然向着步野開了口:「阿野,等一下。」
步野明明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聲音,卻只當沒聽到,繼續悶頭向前走。
那大漢還以為步野走了神,便又加大了音量:「阿野,把我的皮甲帶回去保養一下。」
這一下所有人都聽到了,步野就算再走神也該回過神來了。但是,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步野根本停也不停,繼續往前走。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步野這是故意無視了那個大漢的話。
那大漢不是別人,正是村防隊的另一位副隊正楊遠達,心雲七星。
這時楊遠達也意識到了是怎麼回事,步野竟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給他面子!
他堂堂副隊正,心雲七星實力,村防隊三大戰力之一,竟然被一個小嘍羅給無視了!
村防隊那些普通的成員也全都皺起了眉,以他們對楊遠達的了解,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楊遠達忽地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笑一聲,然後猛地將手裏的一堆衣服朝着步野的後背砸了過去!而且,砸出之時隱見他身上八處地方微光一閃,心臟處似星雲,另外七處似星辰,赫然是動用了心雲血星之力!
「呼!」
原本並不重的衣物竟是直線飛行,如同硬物般砸向了至少二十米外的步野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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