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不愧為世間高人,倒真真是好雅興啊!居然時時都不忘修行哩!」
那個負劍的道人有着士子一般的氣質,看去風度翩翩超凡脫俗,雙眼帶笑慢慢的走了過來。施真人慢慢也回身過來,看到這個負劍道人士子,一雙鳳眼也微微含笑,朝他施禮道:「洞賓兄多年未見,風采更勝往昔啊!」他又朝這裏其餘四人看看說道:「諸位道兄隨老道先去草廬看看且說!」
說罷只見他走到一邊崖邊,居然縱身便朝這崖下跳了下去,衣闕飄飄令人驚訝。如果是旁人看到,一定會嚇得魂飛魄散,因為這崖下雲霧繚繞,簡直看去就是深不見底。
看到施真人這齣奇的行為,大家似乎都沒有在意,也紛紛走了過來這邊,看着那深崖神色平靜。
便聽到崖下傳來一聲清脆的鶴鳴聲,由遠而近。轉眼間,只見一隻巨大的白羽黑翅仙鶴,自崖下沖天而起,打散了漫天的雲霧,在空中一個瀟灑的盤旋,回身長鳴便落在了諸人身邊突出的岩石上。
看去這隻仙鶴足有一個成年人般高矮,體積比一般的仙鶴看去也要大上一半,想必當是化外仙境異種。它那閉上足有尺余長的深黑鐵嘴,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尖鑽,張開的時候可見嘴裂,恍若一把嚇人的大鐵剪。它一雙烏黑有神的大眼,烏溜溜的轉動看着大家,似乎精通人語一般對大家點點頭。
「仙鶴問語,乃是老道幾十年故友,極為精通人意,諸位道友可隨它開路,和小徒混元一起下來草廬一聚!」居然從崖下傳來施真人清晰的聲音,聲音平淡恍若在耳邊細語一般。
便只見施真人那個弟子混元子,率先開路從一旁的崖邊躍下。這些人都是當世不世出的高手,都紛紛隨着這個清癯的老道,在施真人口裏的小徒混元子而行。而那個圓臉道人居然一手抱了那個可愛的小女孩,輕鬆的也大袖飄飄跟了上去。
大家向下落下不過七八米,都各自凝神聚氣,居然都可以讓身體在空中懸浮一般,靜止着慢慢看清四周形態,然後緩緩的依次和混元子一般落下。先在一處不過米餘寬的窄崖邊落下,四周崖壁居然便有藤蔓生長,不像上面一樣光禿禿的。便看到一處尺余寬的石崖邊,慢慢順着這邊的崖邊通往下去,下面雲霧茫茫又是漫無邊際。
清癯老道混元子率先,也是大袖飄飄仙風道骨,一旁的仙鶴展翅在側,宛若仙境臨世。混元子沿着那石崖邊,卻是如履平地一般。
大家隨着他行走了一段,崖壁越發就是古怪嶙峋。有些地方不足一尺寬,所過之處不是跳躍就是下降,落腳處都是崖壁上極難發現的突出之處,普通之人根本想不敢想。
大概往下行了近百米,霧氣便更顯得重了,舉目居然看不到下面的情形了。這些人都是當世修行的高人,哪個不是藝高人膽大。再走了大概有十來米距離,居然在前方一個斜壁上,看到一株長在石縫裏的古松。
這株千姿百態的古松,也不知道根生往何處,卻是穩穩的長在了崖壁上,看去竟然有兩人合抱大小。清癯老道混元子徑直走到一支下垂的松枝旁,先是幾步縱躍,從樹根粗干處起步。靈活如猿猴一般,便站在一支三指粗細的枝頭,這枝頭已經伸往崖下雲霧中,根本看不清下面的去處。
誰知道混元子沒有遲疑,回頭看着諸人示意了下,居然便順着枝梢往下輕輕一躍落了下去。而那隻奇異的巨鶴也一聲長鳴,一頭往雲霧下扎了進去。
「諸位真人,墨餘子不才,先走一步為大家探路如何!」那位一直站在混元子身邊的文士,忽然對大家拱手,客氣的示意。他開始一直沒有顯眼,但是此時站在崖邊,看他衣炔飄飄,倒是氣宇軒昂大是不凡。
「如此當得,道友請先行!」那個施真人稱為洞賓兄的負劍道人,客氣的朝這個文士回禮。
那個圓臉,抱着小孩的道人卻呵呵笑道:「如此倒是大幸!還是五十年前在雲夢山,見過尊師鬼谷先生施展過星落術,據說此術乃是貴派陰符七術中最高深的絕技,今日老道可是大飽眼福,幾十年未見,道友編撰的名人奇藝榜在江湖上那是聲名赫赫,想必道友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真人謬讚!」這個文士淡淡的回道,絲毫沒有因為這個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對自己的稱讚而有所動容。反而朝大家拱拱手,也隨身上前,晃眼間,便也躍入了那茫茫雲霧中去了。
原來此人居然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墨餘子,幾十年來在江湖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上的豪客,都為了能得到他的一句點評稱讚,不惜四處挑戰爭鬥。世人對他口評不一,但是見過他的人,卻是沒有幾個。如今就是他的弟子磨鏡老人,那也已經是聲名赫赫,想不到他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文士。
沒有想到,就是以他的聲名,在這些人面前,他依舊是客客氣氣的,想必這些人更不是俗人。
待得諸人紛紛依次落下,才發現入得雲霧後,所落之處不過四五米而已,下面便已經是豁然開朗。入目便可見,這裏是個幾米寬窄的岩石小平台,雖然也有一些植物,不過是一些小小的灌木。
而這裏平台往下不過十來米高度,下面居然便是另外一個,大概兩畝多範圍的平台。下面那個平台上居然青草淒淒,古樹茵茵,更有那珍禽走獸出沒,看得諸人也不由暗暗讚賞,好一個微縮小世界!
這個平台靠崖邊,人工鑿出了一條石階,窄窄的不過一尺,掩映在藤蔓灌木中,蜿蜒的伸展下到下面的平台。
在那平台諸人落下的左手側,還有一株幾人合圍的古松,巨大的古松幾乎覆蓋了下面四分之一的平台,巍巍矗立令人神往。松樹卻有一小半,靠着平台的這邊已經枯萎,露出了灰白的光禿禿的樹枝。一側有兩個人合圍粗細的樹枝卻生意盎然,斜斜的平平的四處伸展往下遮蓋,就像一把碩大的傘一般。而古松還有一個飄枝,蜿蜒曲折的伸往崖下雲霧裏。
而此時在那古松樹枝覆蓋下,有兩顆不高的小松樹,曲折伸展宛若迎客。松樹邊有幾塊不高的石頭,一汪溪泉繞樹石而過,施真人站在一塊平石邊,石頭上放着一把茶壺幾個茶杯。
兩隻可愛的仙鹿大小不過羊羔,似乎完全不畏人,正在施真人身邊悠閒的吃草嬉鬧。那隻碩大的仙鶴,也正站在施真人身邊,不時展頸張望,好像對仙鹿的神態格外親近。看到大家從那條石階慢慢走下,不由張翅長鳴,似乎在歡迎大家一般。而令人歡愉的是,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鳥兒,甚至許多都叫不出名來。
施真人負手站在那古松下,麻佈道衣衣炔輕揚,說不出的古拙和逸氣。身邊那隻巨大的鐵嘴仙鶴極通人意,不時展翅挨着他,揚翅輕拂他的後背,似乎在和施真人唱和一般。
大家走了過來,那個鬍鬚黑白相間的老道,看到古松下矮松旁有塊大石頭平整,便也不理施真人和諸人,模模糊糊一般的,倒在上面又睡了起來,好像永遠沒有睡醒一般。
施真人卻鳳眼微微含笑不語,看着石頭上臥躺在那,似乎似醒未醒的老道,眼神中沒有一絲迫切的見責,卻多了幾許微微的笑意。
一條細細的山泉,從一處崖邊石壁流下,在這下面平台匯聚,釀出一個幾米的小池,小池的山泉彎彎曲曲的,在平台上宛轉延伸,繞過古松石間,最後居然落向一旁崖下。
山泉潺潺,古松鳴鶴,雲霞仙鶴,好一番仙人古修勝景。
「圖南的蟄龍功卻是越發的精深了!同樣傳承道門一脈,只怕圖南在此功的修為,已經超越昔日的麻衣道兄和道尊你呢!」負劍的洞賓道人眼裏多了幾分讚許,看着這個睡意綿綿的老道,又對施真人示意。
「圖南乃是道門千年難遇的奇才!」施真人肯定的說道,又看向自己那個徒弟,清癯的老道混元子,看他走向一旁崖壁上那個人工鑿出的石洞,點了點頭便朝諸人拱手道:「洞賓兄、景升兄,還有墨餘子道友老道有禮了!」他也不看那個睡下的道人,就當他真的睡了一般,只朝這幾個人見禮。
「不敢!」這邊負劍洞賓道人,和抱着小孩的那個圓臉道人,兩個人居然都回禮,而墨餘子卻側身了半步,沒有和施真人見禮,反而朝施真人施了一禮。
圓臉道人手裏的小女孩,卻緊緊的看着施真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個圓臉道人卻看小女孩要下來,不由輕輕的放下她,連施真人都好奇的看了過來,含笑的看着這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誰知道那個小女孩居然跑了過來,對着施真人客氣的說道:「老爺爺,你的小鹿好漂亮,我可以和它們聊天嗎!」看她神色顯然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怎麼跟隨圓臉道人來了。
施真人看看自己身邊兩隻小鹿,它們並沒有因為大家的到來而跑開,看着小女孩認真的樣子,不由啞然失笑道:「當然,你當然可以和它們一起說話聊天,不過,你得告訴爺爺,你叫什麼名字!」
「五娘,爺爺,我叫衛五娘!」她看着施真人和藹可親的樣子,不由又看向圓臉道人,認真的道:「爺爺要教五娘道法,以後讓天下像五娘家的這種人家,都不會餓肚子,都有飯吃!」她奶聲奶氣的認真說着。
不知道忽然記起了什麼,一下眼睛居然便濕了,她眼眶裏雖然有淚,卻居然沒有流出來。因為施真人已經親自,把那兩隻小鹿帶了過來,一隻小鹿居然在小女孩臉上舔了一下,小女孩咯咯的笑了起來,高興的跟着兩隻仙鹿,一路玩耍去了。
這個圓臉道人淡淡的看着施真人和小女孩,他顯然就是那個渝州城外,和地獄門門主鬼帝秦缺邂逅的道人。他更是聲名赫赫的當代修士,表字景升人稱紫霄真人,乃是當代創立五雷正法派宗主,乃是道家不世出的高人,人稱醉仙譚峭。
「不餓肚子,不餓肚子!」施真人居然負手望天,頭頂是雲霧遠處可見陽光。他喃喃自語一般念叨,然後看向正看着自己的洞賓道人道:「洞賓兄世人皆稱神仙呂洞賓,如今這世間諸事,可有良策!」
原來,這個負劍的道人,居然是後世聲名赫赫的神仙呂洞賓。這個時候,他和施真人還有那個鐘離權,合稱當世三大散仙,是真正的現世神仙。
「世人言吾可御劍取人頭,吾甚曬之,不足道也。於世間觀之百態,今吾有三劍,比得當日火龍真君所授天遁劍法,猶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可言及諸君。一劍可斷無明煩惱,二劍去無明嗔怒,三劍可奪無明貪慾矣!」呂洞賓淡淡的含笑看着施真人:「唯此三種,方可助世人醒悟,得太平天下矣!」
施真人居然微閉了雙眼,似乎在沉思呂洞賓的話。
而一旁譚峭卻道:「純陽真人所言大善!不過不知道真人所言三劍,在這世間如今如何去揮斬,何時去揮斬呢!」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呂洞賓:「不會像海蟾道人一般,親自上陣殺敵除魔吧!」
他說的海蟾子就是九陽派的宗師,當天為了弘揚大道,居然做了燕國的宰相,意圖一統山河,後來因為偏安一偶,終為中原所滅。而這海蟾子為鍾離權所渡,就是呂洞賓也授過他丹道,和呂洞賓可以說亦師亦友。
譚峭雖然出身閩地,但是卻受到南唐禮遇,就是如今的正法派主壇,還是在南唐廬山。一南一北,譚峭和海蟾子雖然沒有什麼衝突,但是顯然為了各自的道法,還是有所分歧的。
呂洞賓卻是沒有在意,他的修行時間不比施真人短。但是施真人天縱奇才,在後梁時,便已經被公推為道門至尊。呂洞賓不由看向施真人,微笑道:「想必道尊已有良策!」
「圖南不但蟄龍功無人能比,就是龜鑑之術,也不比老道的鑒天術差。老道當天因天道循環,錯失羅浮山飛升後,四處雲遊天下,所見之處,民心盼歸,民心向歸。然老道豈敢一人妄語斷言,故而召集諸位道友前來,各抒己見提出建言,為這紛亂的天下做出引導!也讓道門重振道綱。如今海蟾子和仙姑未至,不知道圖南夢中所見如何!」
他看着那個一直在石頭上睡覺的道人,這個道人字圖南,人稱扶搖子,乃亳州真源人士。江湖上人稱睡仙陳摶,更是當代華山派宗主和創派人,和醉仙譚峭齊名的所在,也是唐末地仙何昌一的弟子。
陳摶臥坐在那裏,聽了施真人的話,卻也沒有吱聲。神情悠閒的眼睛半閉半開,靜靜的似乎看着天際。透過松枝和古樹,可以看到那裏浮雲幾朵,天色爛漫。他卻仍然紋絲不動的,半臥坐在那青色石頭上,看去恍如一尊石像一般。
這裏的幾個人,那都是當代修行的高人,每個人在修行一途,都是經歷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修行。靜候的耐心自然是有的,何況施真人說出來這件事情,似乎肯定還關係到天下的未來。
雖然說這裏每個人,都可以說獨立能有主宰天下的能力,但是誰都也知道,天下的未來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即使陳摶自認卜算相面之術是天下第一,但是在這些人裏面,哪一個都不會比自己差。
如果提到施真人,陳摶知道他雖然所學諸多,並且身兼三家道門學說,當年也曾經和陳摶、譚峭的師傅何昌一、麻衣道士是師兄弟。但是,後來施真人得到了道隱白雲子的衣缽,承襲上清派茅山宗宗師的位置,成為了天下道門至尊。
就是指點過施真人的鐘離權,那可是唐末道門三聖之一的人物,都不得不尊施真人為道門至尊。因為天下道門,唯太上升玄經乃是指導修行的法門,道德經衍上清諸法,皆在上清派。
就是同樣得上清思真煉神妙旨的唐末道門三聖之一的閭丘方遠,得知施真人承襲白雲子的道脈後,都不得不推掉自己當日道尊的名頭,從餘杭大滌洞,跑去朝見施真人的法系。
雖然後來諸脈各有緣法,但是施真人終究乃是當代道門至尊,這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因緣。
但是施真人自己反倒是沒有在意,當年諸脈不和分離,各自去發展自己的修行。初始施真人還是各家調停,後來天下大亂更甚,施真人更是分散了自己的專長,據說這幾十年他一直專注於飛升一途。如果由他來深研卜算,只怕遠遠在自己之上,所以陳摶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和疏忽。
雖然似乎沒有在意,但是對於施真人的話,陳摶聽得清清楚楚。
何況修行上百年的施真人,可不是普通道家修士,這可是個已經超越生死的異士,陳摶自然早就看出來,自己這個師長道友,早就超脫了世俗修行的框架。
同為修真人士,尤其是修行頗有心得的人來說,任誰在施真人面前都要慎重。不論身份地位的關係,達者為先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大家才更會慎重,更會對施真人的話語持慎重態度。
即使像陳摶的身份顯赫,一開始便在武當山出名,甚至成為南方有名的大修士,只怕此時在世俗人眼裏,他比施真人還要出名,但是陳摶知道虛名對於修真無用。
他後來主動跑到華山去,在雲台觀創立了華山派,有很多人懷疑他是看中了蜀地孟昶,故而不少有識之士都跑到蜀國,認為蜀國是極有希望一統天下的,可見陳摶如今在天下的影響力。
因為睡仙陳摶的卜算之術龜鑑天下聞名,他的意向自然會決定着天下的大勢,所以哪怕陳摶自己不吱聲,他也不會輕易露面。因為有着這個技能和神術,更要對天下負責。但是,在他心裏明白,施真人在這方面的研究,只怕還要遠勝自己。
因為修行的人一般都會到處參訪,他的身份已經光怪陸離。但是當代華山派祖師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在修真界流芳百世。大家靜靜的看着陳摶的身形,等待着他的回答。
霞光真蔚。
仙鶴昂頸幾聲長鳴!
山間天際似乎傳來和鳴!
在那朝霞滿天,天邊塗紅的盡頭,諸人眼力過人,只見幾隻仙禽遠遠的飛了過來。初始恍如畫上的點綴,逐漸清晰起來,慢慢可以看到了仙禽展翅的韻動和美姿。
這裏的人哪一個不是眼力過人之輩,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那飛過來的居然是一隻巨大的禿鷲,和一隻幾乎渾身雪白,只有些許黑色翅翼的巨大仙鶴。
讓大家驚異的是,這兩隻巨大的仙禽背上都坐了兩個人。
「哈哈,海蟾子和仙姑他們來了!有了諸位道友一起盤算大勢,道尊,天下自此定矣!」
陳摶似乎突然醒了一般,眼睛半開半閉的忽然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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