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草原的微風帶着冰冷徹骨的溫度,宛若一把把細密的刀子劃在人臉上。
今夜的氣氛顯得格外凝重,幾乎每個巡邏的守衛都緊緊繃着臉。
三更時分,皇庭守衛又一次換班,這次換上來的卻是齊刷刷的生面孔。
四王子一身甲冑,腰間掛着大刀。
他的相貌隨了北疆大王,如此裝扮起來,瞧着也是威風凜凜,好似一頭巡視領地的雄獅。
「各處都安排好了?」他又一次不厭其煩地詢問心腹,「如今什麼時辰?」
心腹說道,「剛至午夜,距離九殿下約定動手的時間還有一刻鐘。」
「還有一刻鐘?」
四王子感覺度秒如年,眼瞧着多年夙願即將達成,他連半刻鐘都等不及了。
「再去各處查一查,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他來回踱步,似乎想起什麼,把剛剛轉身的下屬喊了回來,「孫先生呢?」
如此重要的時刻,他希望有人和他一起見證,如果孫文在的話,他能安心一些。
這位將北疆政局玩弄股掌的謀士,在四王子心裏甩了北疆智者不知幾條街。
心腹說道,「孫先生自稱年事已高,見不得血,已經回去了。」
四王子聽後,嘴角一抽,拿孫文沒辦法。
他忘了,孫文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孱弱文人。
等會兒要是爆發血戰,他一介文人待在這裏,誰也不能保證他的安全,不來也好。
「隨他去吧。」
反正大局已定,孫文在不在,影響都不大。
四王子性情多疑,忍不住去王帳看了一眼,親眼見到北疆大王還在床榻上才安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到了約定的時間,四王子心跳如鼓,越發緊張。
然而——
為何沒人?
數名心腹接連來報,各個關卡全是自己人,根本沒有看到老九的人,怎麼回事?
「……這個老九,莫不是和自家夫人玩得太歡了,以至於耽誤了時辰?」
四王子私底下嘀咕一聲,不敢懈怠,他命令自己的人守好各個關卡,不能掉以輕心。
過了約定的時間,原先精神高度緊張的人慢慢覺得精神不濟。
四王子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終於忍不住想要起身。
他還未走兩步,耳邊隱隱聽到喊殺之聲,他欣喜地睜大了眼睛。
不過他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數十個下屬渾身是血地沖了進來,領頭的人正是他的心腹。
「四殿下——我們中計了——快走!」
心腹的話讓四王子心中一個咯噔,不祥的預感瀰漫開來。
「等等——什麼意思?」四王子下意識扶住心腹,對方身上的特質藤甲被利刃劈出了長長的傷口,皮肉外翻,鮮血淙淙向外流淌,他情緒激動地道,「什麼叫『我們中計了』——」
心腹抬手用布條捆住腰部,止住傷口,從外衝進來的護衛牢牢護着四王子。
下屬正要解釋,殺喊聲越來越近,四王子看到自己精心豢養的私兵節節敗退。
一邊退一邊丟下數具屍體。
外頭敵人來勢洶洶,四王子只能帶人且戰且退,逼到了王帳附近。
四王子的心腹是個錚錚北疆漢子,他的臉已經被鮮血沾染,眼眶微紅,幾欲落淚。
「殿下,根本沒有什麼逼宮——我們被人算計了啊——」
哪怕是個蠢人也看得出不對勁,更別說四王子根本就不是蠢人。
「沒有逼宮——若是沒有人逼宮的話——」
若是老九沒有逼宮,那麼他動用權利調開王帳守衛,換上自己人的舉動,豈不是——
一番鏖戰,四王子千餘精銳折損八成,剩下的也是殘兵敗將。
眼瞧要被逼進王帳,忽然有數百刀斧手從王帳衝出,配合追兵將他們攔了個正着。
四王子心思迅速轉動,隱隱猜到了什麼,恨得後槽牙嘎吱嘎吱響。
他中了老九的奸計了!
眼瞧着身邊的人死了一個又一個,敵人卻越來越多,越逼越近,四王子已經無力回天。
「四哥,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舉動,逼宮弒父!」
殺喊聲漸漸小了下來,周遭全是屍體和斷肢殘骸,鮮血將土地弄得泥濘,空氣中是驅之不散的血腥味。四王子死死盯着某個方向,包圍他們的人群兩邊分開,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逼宮弒父的人分明是你!」
四王子憤恨地咬緊了後槽牙,氣得睚眥欲裂。
「四哥,如今都這樣了,你還想睜眼說瞎話?」
九王子輕蔑地笑了一聲,一個一個朝中重臣站在他身後,目光複雜地看着四王子。
有人失望、有人氣憤、有人冷漠、有人震驚……唯獨沒有人信任他。
「你調換父王王帳附近的護衛,暗中換上自己的人,自己還穿甲帶刀,敢說自己沒反心?」九王子冷笑,「王弟一早便收到風聲,起初不信,沒想到四哥竟然真的這麼做。這麼多人親眼看到,四哥還有什麼藥辯駁的?若不是王弟來得早,四哥已經逼着父王立你為儲君了吧?」
四王子渾身一寒。
九王子又道,「若是四哥沒有任何反心,何故看到王弟的人便大殺特殺?」
四王子犟嘴道,「孤收到你要逼宮弒父的消息,特地提前安排人手攔截……」
九王子仰天哈哈大笑,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其他北疆重臣也不忍直視地撇開臉。
他們不知道九王子有沒有反心,但他們看到四王子要逼宮弒父,鐵板釘釘的證據。
如今被抓住了,竟然不思悔改,反而找了這麼蹩腳的藉口狡辯。
九王子冷笑道,「四哥,污衊弟弟也不能這麼做呀,這話——你還是擱到父王面前說罷!」
四王子渾身如墜冰窖,看着九王子的眼神帶着幾分驚恐,好似不認識這個弟弟了。
「四哥——」
九王子走到四王子跟前,其他人已經被制服了,四王子也被捆成了粽子。
「呸!」四王子朝着他的臉唾了一口唾沫。
「四哥——彆氣呀。」九王子好脾氣地抬手抹掉口水,原封不動地糊到四王子臉上,將他五官摁得變形,另一手捏緊了對方的下巴,冷笑地道,「你知道自己怎麼輸的?」
四王子驀地睜圓了眼睛。
「因為呀,誰讓四哥把小弟的心腹幕僚,當成自個兒幕僚使了。」
孫文?
「孫文是你的人?」
「不然呢?我的好四哥,多謝你勞心勞力,幫小弟除去那麼多礙眼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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