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都尉認識家父?」
「同為朝臣,哪有不認識的。你父親當年管理滸郡,出任一郡郡守,滸郡地域與漳州東門郡接壤。數次糧荒,腆着臉找你父親借了幾筆糧食,這才轉危為安,百姓才能得以安生度日。」
看樣子,楊蹇和柳佘之間不僅沒有仇,前者還欠了後者的恩情。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挖走楊蹇的百夫長,對方應該不會動怒。
簡單許寒暄,楊蹇瞧了一眼李贇和典寅,道,「這兩人是你的部下?」
姜芃姬主動賠禮道歉,「晚輩管教失職,讓漢美他們冒犯都尉,回去定會嚴加管教。」
楊蹇也知道這是場面話,是嚴加管教,頂多口頭訓斥兩句。
「不用怪他們,這兩人都是錚錚男兒,令人艷羨的年輕後生。此次爭端,起因錯在我方。若非那人對漢美惡言相向,雙方也不至於鬧到校場。」他完朝人群喊了一聲,喊來一個左臂綁着的中年男子,對方因為失血,面色有些發白,「此事是你不對,先向柳縣丞致歉。」
那個中年男子也不胡攪蠻纏,雙手抱拳,作揖道歉。
到此,姜芃姬也不好繼續什麼,這件事情只能一筆勾銷。
不過——
「方才看都尉指點漢美武藝,晚輩深深仰慕,不知有無榮幸,能得都尉指點?」
姜芃姬的原則很簡單——
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哪裏吃虧哪裏啃回來,哪裏丟了場子哪裏討回來。
打了的,來了老的,多正常啊。
雖不是楊蹇的錯,但楊蹇部下出手在先、惡言在前,楊蹇還教漢美做人。
既然如此,她出手教楊蹇做人也很正常。
直播間觀眾沸騰了,彈幕飛一半從屏幕一頭刷到另一頭。
【穆玄英嫁我】:我觀閣下英姿勃發,可敢與我一戰?
【莫雨在我床上】: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戰解憂?
【謝淵是受】:一分鐘後,楊蹇委屈巴巴:「方才我喝了杯茶……」
楊蹇本想拒絕,不過想到姜芃姬剛才的表現,內心生出幾分興趣。
「有何不可?」
姜芃姬靦腆道,「晚輩技藝粗陋,不想在大庭廣眾下丟人現眼,能否尋個僻靜無人之處?」
楊蹇不疑有他,年輕人的自尊心也是需要保護的,打碎了粘不回去怎麼辦?
結果——
姜芃姬沒有選擇武器,打算赤手空拳,楊蹇自然也不好占她便宜。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個極大的錯誤!
楊蹇想不明白,如此瘦弱纖細的身軀,如何能醞釀這麼強大的力氣,宛若山嶽一般厚重,讓人瞧一眼就沒了爭奪之心。他雖然不會絕望,但姜芃姬的力氣大得可怕,楊蹇只能被動防守,試圖尋找破綻。不過,姜芃姬可不是李贇這樣的生嫩鮮肉,她可是老司機了,看似處處破綻,實則處處都是殺機,楊蹇起初以為有機會,代價便是他的手臂險些被折斷。
他跳身離開,拉開些許距離,後怕道,「好一個扮豬吃老虎,你真是你爹的種。」
黑到家了。
「都尉讚譽了。」
姜芃姬面色不改,以手成刀,直襲面門,似要從中破開楊蹇的臉。
楊蹇心中一沉,抬手擋開她手腕,同時調整重心,蹲身避開,撲面而來掌風掃到臉上。
「你這武藝,哪裏像是討要指教的?」
不僅沒有找到機會,反而被姜芃姬壓着打,那密集得帶出虛影的手掌,看得他脊背生寒。
「當然是討教,不過不是晚輩討教都尉。漢美怎麼也是晚輩的部下,打了他等同於打我。」姜芃姬沒有選擇在人前和他切磋,反而只在人後,只要找回場子就行,自己得了實惠,虛名丟給楊蹇,「都尉就當晚輩孩兒脾性,一時胡鬧,不要和晚輩計較。都尉也是能體諒的吧?」
楊蹇內心暗暗苦笑,面對姜芃姬越發密集凌厲的攻勢,只能節節敗退。
所幸姜芃姬也不過分,傷勢都在不起眼的地方,也沒朝他臉蛋招呼。
讓楊蹇最心驚的,不是姜芃姬的速度或者招式,反而是她的直覺和經驗。
不像是嬌生慣養的士族郎君,更像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饒是楊蹇,他也是積累了十數年經驗,經歷千般打鬥之後才養成如今的戰鬥素養。
想得太多,楊蹇心神一錯,露了個破綻,姜芃姬繞至他視野死角。
右手成爪纏上脖子,左手將他雙手壓制在背後,再用巧力將人掀翻在地。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等楊蹇反應過來,大勢已去,他毫無勝算,只能認輸。
「罷了罷了——鬥不過你們年輕人——」
姜芃姬鬆開手,把他從地上扶起。
「多謝都尉手下留情。」
姜芃姬這麼,儼然是認輸了。
楊蹇知道她是給自己留了面子,內心還是不痛快。
不過,他這點兒氣量還是有的,不會和姜芃姬一般計較。
「你與你父親一樣,全都是屬狐狸的。你父親是嘴上奸詐,你是手上不饒人。」
楊蹇沒的是,那幾年東門郡糧荒,柳佘雖然借了糧,但給出的利息卻很黑。
比不上印子錢,但也讓楊蹇見識了文人的心黑和商人的口蜜腹劍。
如今,他又從柳佘的「兒子」身上看到了武人的兇殘。
「晚輩慚愧。」
「此次會盟,你父親都不敢過來跟我談交情,你倒是莽撞撞上來。所幸,表面上還是交惡的,對你的影響不大。會盟這段時日,儘量約束着,兩家別走太近,免得影響你和你的父親。」
楊蹇能當都尉,除了自身有點兒出身門路和才能,同樣也離不開昌壽王的提拔。
換而言之,在外人看來,他就是昌壽王這邊的人。
如今卻加入會盟的隊伍,不可結交。
姜芃姬也沒虛偽推辭,乾脆利落應下。
「對了,晚輩還有一事想私底下請教都尉。」
楊蹇道,「什麼事?」
「您與晚輩的父親和漢美的父親謝謙,認識多少年了?」
楊蹇和柳佘的交集多半在公事場合,與謝謙的關係則偏向私人。
「年少之時就有接觸,你問這個做什麼?」
姜芃姬雙手環胸,神色帶着幾分耐人尋味。
有些事情,她想要進一步佐證。
雖亓官讓已經從魏淵那邊得到了答案,但姜芃姬還想要進一步調查。
不過,現在可不是詢問的好時機。
想到這裏,姜芃姬心神一動,錯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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