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有人來挑事兒了麼?
來者皮甲在身,刀劍齊備,年輕公子面上更是笑容怪異,看着來意不善。
「昭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贖罪!」祖豐言語客氣不失禮數,卻徑直擋在年輕公子前路,定定與其對視,腳下不曾挪動半步,不見半分迎客進門之意。
身旁十餘人緊隨其後,圍堵在四下,擋住來者,暗中做起了戒備。
「昭公子!」賓客中,亦有幾人乃是雙方舊識,也都迎上抱拳見禮。
院裏一角,牧玥拉着沐東在遠遠觀望,張進和另一大漢衛護身邊,周圍,除了郭秋和冬香之外,還佈滿了七八個半大小子,正是新近收容的孤兒。
而今,柏樹村的男女老少們,無人再把沐東作一童子對待,特別是一眾護衛,興許是因為現下時代的主從之別,眾人可是真真把他當做主子在尊敬,未有過逾越。
「昭公子是許公從子,當年我們被官軍圍困時,據說許公讓人護着他們突圍了,原以為在亂軍中出了事,沒料到……哼!多半是探知了我們的消息,又想找回我們這些舊部為他效力。」張進輕聲給沐東說了因果。
許昭!沐東記憶中有印象,他猛然想到:曾謀算過許氏餘部的張角,因梅林亭一事,指定打算成了空,而這些殘餘勢力,自己如今是否有收下的可能……
「公子、女郎!你們無需擔憂!」另一護衛蔣忠,見沐東沉思不語,他笑笑作寬慰道:「有仲度兄在,那幾人討不了好!」
「嗯!」沐東點頭,此番他倒是無甚憂慮,這陣子,大致情形早已明了,來者一共只有七人,而祖豐的追隨者都是從屍山血海中闖出來的,如果十幾人連七人搞不定,那不是白花費了金錢來養這些護衛。
院門口,祖豐和許昭無語對視,有火花無聲擦出。
突然間,許昭面色森冷冰寒,直直逼上前一步,沉聲道:
「祖兄!這是為何?莫不是一別三年余,仲度兄發了家,便只記得我這名字了,而舊人舊主舊事,都已忘得點滴不存?」
「舊主舊事,豐不敢忘,不過今日,豐不能讓昭公子入內!」祖豐凝眉,緊緊盯着許昭的雙目,昂首挺胸,身如山嶽,不讓其往裏行走半步。
「哼!若本公子一定要進去呢?」昭公子身後六人察言觀色,手悄然抓上了佩刀環首。
「說不得,豐只能得罪了,還請昭公子留情!」祖豐面上漸漸掛上了冷酷,其餘人等皆拉開了架勢。
氣氛變得愈加緊張,眼看一場流血打鬥將要發生。
很快,屋裏屋外都已知曉,有人罵罵罵咧咧,有人慌亂不已,有人悄悄尋後門離開,還有人尋到屋角、廚房,摸了棍棒菜刀等在手。
「阿操!阿郎!」陡然,張進一聲低喝:「你們倆小子過去幹嘛?都給我滾回來!」
只見凌操和祖郎執刀在手,就要往院門口衝過去,張進忙一把拽住兩人,給拉住了。
「張叔父,人都欺負到家門口了,咱還要忍麼?更何況今天是我阿母……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給他們個厲害瞧瞧!」凌操用力往外掙,把張進帶了個趔趄。
「誰?誰呀?誰他娘的?在老子大日子裏來尋不痛快,莫非活得不耐煩了?」這邊正在拉拽,忽然傳來趙鷹的大罵聲,卻見本被眾人簇擁進了新房的一對新人,出來了院中,在李氏攙扶下,趙鷹腳步踉蹌,雙目瞪得滾圓。
「哈哈哈!老鷹!你敢罵本公子?到底誰活得不耐煩了?」許昭一見趙鷹現面,突然神情大變,很是激動難已,同時伸出手,用力把祖豐推向一側。
「昭——昭公子!您——還活着?」待趙鷹看清許昭,他顯得更是激動,似乎那酒意頓時便去了一半,從李氏手攬中一掙而出,急急趕上幾步,躬身便要行禮,不料腳步拌蒜,旁人也扶之不及,猛的摔了個四腳朝天。
有人忍住笑意,上前欲攙他起來,只見他使勁一晃頭,不住往外推卻攙他之人,口中高聲道:「不用扶!我自己能起來!不用扶!今天大喜!一喜我老鷹在三十歲終於娶了個好渾家,二喜昭公子居然還活着!哈哈哈!高興!真高興!」
許昭聞言,眼角有淚花閃閃,再使勁猛推祖豐,一邊推,一邊憤怒大喝:「讓開!你讓開!我要看我老鷹兄!」
祖豐瞧出了端倪,這倆有故事,交情不淺,且不提是否還另有用意,但今日估計是不會鬧事兒,隨之,他主動讓開了路,輕輕一揮手,四周圍上的眾人也散至一邊。
「老鷹兄!」許昭一個箭步跪蹲地上,握住趙鷹雙手,眼眶泛紅,有即將大哭之狀,胳膊一抬,用衣襟抹去將欲滾落的淚珠,而後笑着道:「老鷹兄,我得知你成親之訊,三日行了八百里,緊趕慢趕,結果仍是遲了一步!還請老鷹兄勿怪!」
「不怪不怪!昭公子還活着就好,我老鷹又如何能怪您呢?」趙鷹說話舌頭打着結,更別提邏輯性了,隨着被攙起,只見他不住搖頭搖晃,抬手用手指不停點向院裏眾人,嘴裏依舊在不住念叨:「誒!醉了!醉了!喝太多了!沐公子造這酒也忒夠勁道,還有這一幫傢伙都不是好東西,都想把我灌醉,讓我入不了洞房,好看我笑話!嘿嘿嘿!」
「喲!老四,你看老鷹這傢伙,酒醉了心可明白着呢!」有人在調侃。
「那當然了!咦?你小子難道真是打的那主意?」
「沒!沒!我怎麼可能打那主意,沒看老鷹都三十了,洞房之夜還不讓人辦事,要憋死了可咋辦?呵!哈哈!」說話之人笑得有些冷,抽抽鼻翼,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之表情。
院裏所有人都看出了情狀,意外是不會有了,輕鬆之下,鬨笑聲大起。
此人語聲很是清脆,傳得院中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那笑聲讓李氏大羞,面上殷紅難當,更讓凌操雙目噴火,本來今天這日子,逐漸長大的他,便頗有難為情,此時聽得如此言語,牙咬得『吱吱』作響,恨不得上前砍上幾刀。
不提接下來,在廳中又重擺了宴席,很快傳出了響亮的酒碗磕碰之聲,還有故友重逢的暢快大笑聲,昭公子和趙鷹等人,好一番主客盡歡。
待把新人送入洞房,第一次喝高度酒的昭公子一行人,早已醉倒在案。
吩咐把客人安置好,又作了一通詳細交代,下弦月初上之時,祖豐才撤身離開。
相隔凌操家新屋不遠,有一較大院落,便是沐東姊弟和祖郎叔侄居住的所在,此刻,正廳中燈火明亮,沐東和祖郎在木椅上靜靜坐着,不時端起案上茶碗,咂上一口。
外間,院門推響,隨即,秋兒快步走進廳中道:「公子,祖先生回來了!」
「呃!」沐東抬頭,神思在漫飛中拉回,微笑對郭秋道:「我們還得談點事兒,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們!」
「諾!」郭秋福身告退。
沐東轉頭,目送郭秋出門,旋即,祖豐到了廳中,祖郎奉上一碗茶,便迴避了。
待祖豐坐定,稍事平靜,沐東出口道:「豐兄,你瞧那許昭志向如何?」
「哎!當年我等追隨許公起事,若說為吃糧活命,在咱們江左之地其實不至於,若說與官府仇恨,也沒有到提着腦袋不顧身家性命的程度,現在想想,大都是一時頭腦發熱,想着奔個前程,到最後,才悔之晚矣!」祖豐重重一嘆,又自嘲般一笑,繼而,正色道:
「昭公子並不受許公看重,否則,當年許公就不會把我們交給張先生,不過,昭公子為人倒還行,那時他即便尚為年少,也有不少人欣賞他,可若是論及他的志向……不好說!但我覺得,他不是能成大事之人!」
「那依你所見,他此行目的究竟為何?」沐東問道。
「先前在宴席上,我才知曉,老鷹曾經救過昭公子的命,今日來捧場,定然存了幾分真心,當然,在我看來,他定是手下人馬多了,錢糧吃緊,畢竟當年許公並未給他留下什麼,因此,想來咱們這裏取些好處,嘿!」祖豐一笑,眼裏有冷光一閃而逝:
「公子放心!他指定不敢硬來,而若要論恩義,他怕是打錯了主意,首先,我們原本便不是他許家家奴;其次,我們該盡的忠已盡到,並不欠許公,更不會欠他;再有,兄弟們對公子早已敬佩得死心塌地,如今這日子也過得舒坦,沒有人會想要離開!」
死心塌地定然達不到,日子舒坦倒是真的,沐東很清醒,不過,祖豐手下的十餘人,的確都是爽直漢子,壞心眼不多。
「你說,如果我們先用利益支持他們,將來有一天,能否為我們所用?」沐東說完,徑自微眯雙眼,他一天天在長大,有些特定的年月也一天天正在臨近,恰值許昭上門,不禁撥動了他心底的一根弦:所謂『未雨綢繆』,是該早早多做些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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