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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還能嚇唬誰?
遲浩年和鍾辛在整個下午都在房間裏沒有出來走動,門口是他們兩個帶着的親信隨從,有人來送水都被客氣的擋住,一直到天色將暗的時候吳一道親自過來問候,房門才從裏面打開,吳一道進去之後足足在裏面停留了超過一個時辰,也不知道三個人議論了些什麼。
晚飯的時候吳一道派人來請方解,方解卻讓人回去說他還睡着沒醒來。遲浩年和鍾辛知道這是方解故意為之,不過確實稍顯失禮了些,所以吳一道代表方解道了歉,然後又安排酒宴繼續喝。
這次陪酒的不只是吳一道自己,在大營里的黑旗軍主要將領們都入了席,足有十幾個人。這些傢伙酒量一個賽着一個的強,兩輪敬下來遲浩年和鍾辛就已經有些扛不住,雖然他們酒量也都不俗,可黑旗軍里喝酒用的是大碗而不是酒盅,他們兩個這樣身份的人喝的精緻,而這些軍人一個個都很粗糙。
一頓酒又喝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次兩位封疆大吏是真的喝多了。
兩個人是被抬回去休息的,這次沒把他們再放在一起,而是分別住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遲浩年和鍾辛帶來的護衛跟着忙活,卻誰也沒有在意這個細節。中午吃完酒把兩個人放在一起是為了讓他們商議,晚上吃完了酒分開可不僅僅是因為兩個人睡一個房間是黑旗軍失禮這麼簡單。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們兩個就被外面震天似的的吼聲給驚醒,鍾辛掙扎着從床上起來,揉着幾乎痛裂開的頭推開窗子往外看了看,就看到遠處校場上數不清的黑甲士兵正在操練,喊聲震天。
在校場最北邊的點將台上,昨天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年輕男子穿了一身黑袍筆挺的站在那裏,英氣逼人。
校場上的士兵隨着點將台上的旗手揮舞大旗不斷的變幻陣型,沿用了大隋步兵軍陣變化的黑旗軍看起來軍容肅穆,看架勢這校場上至少有一萬以上士兵在操練,可陣型轉化之間沒有絲毫的停滯極為流暢。
鍾辛雖然不是武將,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
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什麼樣的場面他沒有見過?在梁城的時候,他看外面的黑旗軍騎兵就知道這是一支精銳,今日看到黑旗軍步兵操練,他心裏又重新審視了一遍那個叫方解的年輕男人。
他記得年少時候,父親曾經跟他說過一句話,他一直銘記於心。
沒有人可以隨隨便便成功,哪怕系出名門。
方解能有現在的實力,又怎麼可能只是運氣所致?他當初帶着區區一營兵力遠赴西北,非但沒有在那混亂不堪的局面中泯滅,反而拉回來一直擁有數萬精騎的隊伍,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在朱雀山建立起這樣規模的大營,而且還訓練出來如此雄壯的步兵……只這一個清晨,鍾辛對方解的印象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個時候鍾辛也猜發現,旁邊的窗子也推開了,遲浩年如他一樣臉色凝重的看着校場上的那個黑袍青年。
兩個人的目光交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有什麼交談就看到吳一道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兩位怎麼這麼早就醒了,莫不是被士兵們操練吵到?真是不好意思,這是大將軍的習慣,無論寒暑雨雪,每日清晨都要親自操練人馬,我替大將軍給兩位道歉,擾了你們休息。」
「沒有沒有」
距離較近的遲浩年連忙擺手道:「大將軍治軍威嚴,令人欽佩。」
「不如咱們去看看?」
吳一道做了個請的手勢。
俗話說客隨主便,雖然他們兩個身份顯赫,可到了朱雀山大營也是客,他們好歹梳洗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就隨着吳一道往校場那邊走。
「散金候……」
遲浩年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昨日裏大將軍飲酒醉了,醒來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吳一道點了點頭道:「昨夜咱們酒席才散,大將軍就起來了,因為我吩咐過不要讓人叫醒他,他還因此而發了脾氣,說慢待了兩位貴客。」
「不是這個……」
遲浩年有些着急:「別的沒說?」
「別的?」
吳一道想了想,剛要說話,就看到羅蔚然帶着一隊驍騎校從前面經過,看到羅蔚然的那一刻,遲浩年和鍾辛的臉色顯然變了變。
「那位……莫不是當初的大內侍衛處指揮使羅蔚然?」
鍾辛下意識的問道。
「正是!」
吳一道點了點頭:「如今也在大將軍麾下做事,不只是他……」
吳一道指了指遠處點將台上恭恭敬敬站在方解身後的那個人說道:「那位曾經是御書房裏的太監,皇帝對其格外的信任,御駕親征之前讓他帶了密旨來尋大將軍,可以說大將軍現在是奉了皇帝的密旨行事。」
這番話把遲浩年和鍾辛都搞糊塗了,方解不是羅耀的兒子嗎?他留在黃陽道不是為了替羅耀守住根基之地嗎,怎麼就突然變成了皇帝的人?怎麼就突然變成了奉了皇帝的密旨行事?
吳一道就是讓他們糊塗些,見兩個人臉色變幻不停他笑了笑說道:「其實昨日裏兩位提起的事,大將軍知道之後也心裏煩憂。大將軍奉了皇帝陛下的旨意清剿西南叛匪,有臨機專斷之權,按理說知道了南疆如此情況大將軍必然是要率軍抗擊賊寇的,奈何現在大營里糧草確實有些匱乏,所以大將軍心有餘而力不足。」
「若是大將軍有意南下抗擊賊兵,還用擔心糧草的問題?」
遲浩年道:「昨日裏在酒席上我們兩個說的可不是笑話!」
鍾辛也道:「既然大將軍有陛下的旨意,出兵抗擊賊兵也是名正言順,所到之處,哪個會不支持?我昨日的話還算數,只要大將軍肯帶兵南下,我北徽道計算再窮也還能支持一些錢糧,總不能讓將士們餓着肚子為國殺敵吧!」
「如此的話,二位稍後不要說話,我先試探一下大將軍的意思。」
吳一道笑了笑:「只是我擔心的是,大將軍捨不得才剛剛建立起來的朱雀山大營,萬一大將軍為國抗擊外敵的時候,有人來打我朱雀山的主意,那豈不是讓大將軍寒了心?」
「不會!」
遲浩年道:「斷然不會!」
吳一道嘆了口氣:「兩位說不會,我自然相信,可大將軍也必須為下面十幾萬將士着想……若是不將所有威脅派出的話,大將軍只怕也不能放心帶着隊伍南下。」
「不知道……」
鍾辛皺着眉問:「怎麼才能讓大將軍放心?」
……
……
雍州
站在雍州高大的城牆上用千里眼往南看過去,在視線最遠處已經能看到有烽煙燃起。雍州城的所有城門都已經關閉,從今天開始就連那些逃難過來的百姓也不能進城了,無論他們怎麼哀求城門都沒有打開,守城的士兵們也看着動容,可上面軍令如此,他們也不敢違抗。
其實這也不能怪將領們狠心,現在紇人和南燕的軍隊已經近在咫尺,誰也不知道這些難民中有沒有混進來的南燕奸細,一旦混進來了敵人,到時候這座雄城能不能守得住誰敢保證?
所以下面的百姓哀求的再悽慘,士兵們都扭着頭不忍心去看卻還是鐵着心不開城門。
百姓們哀求了半日之後也沒有等到城門打開,只好繞過雍州繼續往北走。其實這段日子以來雍州城裏接納的難民已經很多,雍州大街上住着的都是從南面逃難過來的百姓。紇人殺人太兇,比起南燕軍隊來說就是野獸。南燕人只搶奪錢糧卻很少殺人,因為他們還要把人也一塊搶回去。
南燕建國之後,本來國家人口就不多。再加上因為大隋的生活要比南燕好,不少人偷偷跑到大隋來落戶,大隋這邊是來者不拒,而慕容恥不敢得罪羅耀所以連問都不敢問,只好裝聾作啞。
最多的一年,足足有十萬百姓從南燕跑過來成為隋人。
南燕國力貧弱百姓們賦稅頗重,而大隋皇帝對西南諸道一直很照顧,每年都會有減免錢糧的旨意下來。羅耀雖然搜刮的很,可搜刮的也不是百姓而是那些富戶。就算羅耀也徵收,可遠比南燕收的要低。羅耀也喜歡這些南燕人來投,因為這些人對大隋沒有什麼敬意,從這些人中選兵更讓他放心。
正因為如此,慕容恥的恨意更濃。他當初從大犬兄弟手裏把商國皇帝的遺旨騙走,若不是大犬有特殊能力的話兄弟兩個也險些被他殺了。好不容易裝作商國太子建立了南燕,可國力弱小,在強大的隋帝國面前除了卑躬屈膝他沒有別的選擇。
這怨恨積壓的久了,慕容恥這次算是找到了宣洩。所以他下令南燕軍隊非但要掠奪錢糧,人口也要搶。而且還要查,凡是當初從南燕逃來平商道的百姓,一律在臉上用燒紅的烙鐵烙印上一個奴字。
至於那些紇族人,他們或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因為他們一直只是在殺人。
雍州城現在的守將,是道治衙門的四品郎將徐慶之,駱秋雖然也在城中,但因為不懂軍務,索性將守城的事都交給了他。
徐慶之才三十五六歲不到的年紀,已經是正四品的郎將,若是大隋沒有亂起來的話,再熬幾年未必沒有機會晉身為十六衛戰兵的大將軍之一。
他站在城牆上看了看遠處的烽煙滾滾,又回頭看了看雍州城裏的擁擠的難民。
「如果沒有這些難民,雍州被圍困的話可以撐兩個月。雖然羅耀帶走了大部分糧草,但好歹庫存還有些。可現在多了這些難民,能撐一個月就算不錯了。」
他嘆了口氣,看了看總督駱秋讓人重新在雍州城牆上掛起來的大隋旗幟搖頭苦笑:「到了現在反而要掛大隋的旗子了……還能嚇住住誰?」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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