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見那廣惠殺了過來,雖然是難以戰勝的強敵,可依武松的心性、眼下的處境他又怎會退縮,當即凝神貫注,擺出副守勢來,盤算等泄了那廣惠的銳氣,再進行反擊。
「哪個敢在此地生事?還不快快給我住手!」
可當廣惠剛衝起來,就聽有人大喝道,蕭唐瞧過去,卻是個相識的:那人正是曾登門到過他蕭府的宗城縣馬兵都頭趙紳。
那趙紳帶着二十多個衙役,呼啦啦地圍了過來。劉麒劉麟二人率爪牙追拿蘇家小姐時,一路上血斗數場,還丟下幾個護院的屍首,趙紳聽有人報了官,便連忙招呼手下追查,也是一路趕到了這裏。
廣惠雖仗着高深的本事百無禁忌,可昨夜命案擔的干係太大,如果再多少幾條官吏的人命來,恐怕更難以善了,便收了勢,冷冷地打量着武松。
趙紳趕到正中,將在場所有人都打量一番,卻發現蕭家集的那個保正蕭唐竟然也在這裏,便問道:「蕭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劉麒見趙紳也認識那蕭唐,他眼睛骨溜溜一轉,說道:「這位都頭,我等是大名府通判家李少華李公子府內的人,昨日我家少主至蘇府赴宴,宴席過後我家少主便打道回府,可走了陣忽有人追上來報道蘇府遭賊寇劫掠,待差人回去一看,蘇府上下也盡皆遇難。
我家少主得知賊人擄走了蘇家小姐,便命我等四處搜尋,這好不容易尋到蘇家小姐,這姓蕭的和他手下好沒道理,不由分說攔着我等便打!」
「你胡說!」本來躲在蕭唐身後的蘇家小家見劉麒竟如此厚顏無恥地信口雌黃,她哭喊着叫道:「那李少華於我家做客,卻意圖輕薄我,他還...還......」還沒等話說完,蘇家小姐因半天勞累,又是悲怒攻心,幾欲暈了過去。
劉麟見狀嚷道:「瞧瞧,這蘇家的千金遭逢大難,怕是神智都不清楚了,該早些接到我少主府上歇養,再由大名府衙孔目立案追察!」
蕭唐聽着不禁氣得渾身發抖,這些爪牙也忒過無恥了,竟然如此顛倒黑白,武松更是怒不可遏,厲聲喝道:「奸賊!!」便又要衝上去和廣惠、劉麒等一干人拼命。
「住手!宗城縣衙公人在此,哪個還敢放肆!!」趙紳怒喝一聲,手下衙役紛紛倉啷啷拔刀出鞘,隔開蕭唐和廣惠這兩伙人。
趙紳臉似掛上了層寒霜,他思量了陣,對廣惠、劉麒、劉麟等人說道:「你們且先回去,此事我定要稟告龔知縣,待他理清來龍去脈,自會秉公處理。」
「什麼!?」蕭唐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激憤道:「這干賊人意圖對蘇家這位小姐不軌,是我們親眼所見;他們犯下滔天命案,也是我們親耳所聞,趙都頭你怎能如此就放他們離去!?」
「蕭公子。」趙紳狠狠地瞪了蕭唐一眼,狠狠說道:「我如何查案,還用得着你來講麼?」
「好啊,原來你這狗官也是一丘之貉!」武松怒極,高聲叫罵起來,可幸好他並未再要暴起傷人。因為他看見趙紳手下二十多個衙役那明晃晃的鋼刀都朝向自己,方才對廣惠一人便極為棘手,更不用說又加上這二十多個對手。
況且如果真與官府公人鬥起來,這是非黑白恐怕更難說得清楚。
劉麒湊到趙紳身邊,嘿嘿笑道:「那這位都頭,這蘇家小姐是不是也由我等......」
「由得你們甚麼?」趙紳打斷劉麒道:「這是宗城縣地界發生的命案,這蘇家小姐是重要的人證!她當然由我帶回宗城縣衙看護,又干爾等何事!?」
劉麒臉色一變,心說那蕭唐、武松等還好,可這蘇家小姐要是到了縣衙,將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那昨晚之事豈非都要暴露出來?
想到這,劉麒把臉一橫,向趙紳威脅道:「嘿嘿,這位都頭,要說這事眼下還沒立案,一沒人擊鼓伸冤二沒遞狀問訟,我家少爺既然是大名府通判家的公子,和此事又有些干連,此事便該由大名府衙直接審理。
此等大案又是非比尋常,幾十條人命的大案你區區宗城縣衙哪有審判斷定的權力?這一經二轉再等你們宗城縣衙上報至大名府,誤了偵破此案的時候,恐怕你們知縣都擔待不起!你...不嫌管得有點太寬了麼?」
趙紳大踏一步,幾乎快貼到了劉麒臉上,他瞪視着劉麒一字一句道:「依我大宋宋刑統立律:涉及人命關天的大案,縣衙有權不經訴訟狀告,直接介入調察!你何官何職,也敢擾本都頭辦案!你也是個與本案有干係的,老實呆在大名府內,本都頭若要傳喚你,自會尋你!」
「你...!!」劉麒還待要罵,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廣惠頭陀忽然開了口:「既然宗城縣衙門要查此事,咱們也不好攪擾了公家辦案。走吧,待回去稟明了少主,自會與那宗城縣的龔知縣商議。」
廣惠頭陀發了話,劉麒也只得罷了,他指着趙紳的鼻子憤憤說道:「你好!好得很!!」便招呼手下連拽帶扶的離去了。
趙紳轉過頭來,徑直往蕭唐這裏走來。蕭唐忽覺得衣角一緊,那蘇家的小姐驚慌的扯住蕭唐的衣角,她完全沒了依靠,唯一能讓她有些安全感的,便是這個一直護在她身前的少年。
蕭唐注視着蘇家小姐的眼睛,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這舉目無親少女的恐懼、驚慌、哀傷、乞求......蕭唐頓時感覺到血氣上涌,他輕輕拍拍蘇家小姐的後背以示安慰,對趙紳朗聲道:「趙都頭,你又想作甚麼!?」
趙紳冷着個臉,卻也沒了剛才對蕭唐那副兇狠的表情,他哼了一聲道:「幹什麼?當然是要將這丫頭帶回宗城縣衙去!」
武松、蕭義、薛永三人躥到蕭唐面前,武松對趙紳怒道:「分明那些賊人是犯下滔天命案的幫凶!你這公人卻將他們放走,我們怎又會將這女娃子交付於你!?」
趙紳沉吟半餉,嘆了口氣說道:「我趙紳在縣衙做了十幾年的都頭,經我手捉過的賊人匪寇不計其數,道上怕我的都喚我做『拘魂無常』,還道凡是被我盯上的賊人,就如東躲xc的孤魂野鬼,也逃不掉我這無常的勾魂索來!
其實我自己深知,這世道上有些厲鬼卻絕碰不得!惹不得!因為便是枉死城閻羅殿裏的判官也不敢收它!那九頭蟲,便是這樣的惡鬼。
在衙門當差這麼久,方才那情形憑我這對招子已將發生何事猜出幾分,可這事我只能做到這裏,下面的事還要看宗城縣龔知縣如何處置,我不過是個在他手下聽差的,若是壞了規矩,恐怕就連我這拘魂無常,也要魂飛魄散!」
聽完趙紳這一席話,蕭唐臉色稍緩,可仍滿懷戒備地說道:「趙都頭,你說那九頭蟲,是個連閻羅殿裏判官都不敢收的,那這位姑娘若是到了宗城縣衙,你能擔保那龔縣令不至畏懼那九頭蟲的淫威,不會將這姑娘交付出去麼?」
趙紳搖搖頭道:「說實話,我不能保證,可你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將這個蘇家的倖存者交給我。」
蕭唐神色一整,朗聲說道:「那你便是宗城縣衙的都頭,我也絕不會將她交付於你!既為一方官吏,就當明鏡高懸,這蘇家小姐慘遭橫禍,悽苦無依,我又豈能讓她剛出狼穴、再入虎口!?哪怕那龔知縣真畏懼那九頭蟲的權勢,也須知道這世上自有公道!!」
聽着蕭唐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蘇家那小姐驚恐至極的那顆心忽地平靜下來不少,她怔怔地望着這個自己以前素未謀面,卻義不容辭守護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身子不禁又往他旁邊貼了貼,才感到一絲安全。
可蕭唐一番話雖打動了蘇家小姐,趙紳一聽卻大笑起來:「公道?哈!你和我談公道?這蒼天又哪來的公道!?我在衙門行走,僅在宗城縣一帶冤案錯案便已見過不少,這大宋四百軍州數不清的縣衙公堂,你說又有多少案子未能得以沉冤昭雪?若是那一起冤案便能招來那六月飛雪,恐怕這世上早已被寒透了!
你還自以為俠肝義膽,哪怕觸怒官府也要維護這姑娘的周全,我告訴你,你今日若是不將她交給我,由我帶往宗城縣衙安置的話,那你蕭唐便是害這姑娘沉冤不得昭雪,甚至白白枉死的罪魁禍首!」
蕭唐和武松等人都是一愣,蕭唐隨即怒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紳冷哼一聲,說道:「蘇府遭滅門血案,此事官府必要追查,你就算將她藏到蕭家集,又能護得住幾時?那九頭蟲必將動用全部關係打點上下,大名府衙推官、孔目、都頭甚至府尹都極有可能替他周旋!
而你拒交此案重要人證,更助那九頭蟲尋個由頭將你蕭府上下緝捕入獄,到那時你還有能力護住這姑娘麼?帶她亡命天涯、四處躲藏?還是上京去告他九頭蟲的御狀?
這姑娘若是到了宗城縣衙,好歹作為重要人證,有官字招牌看護,九頭蟲想打她主意,也要經推鞫、檢斷、勘結的流程,此案事關重大,便是那九頭蟲也不敢公然到宗城縣衙搶人!否則事鬧大了,他更無從洗清罪責!你當你蕭家集是當年包龍圖坐鎮的開封府,還是審核各地刑獄重案的大理寺?保得住這姑娘麼?!」
一番話說出,蕭唐、武松等人真是無法反駁,趙紳嘆口氣又說道:「我趙紳從不信公道,但講人心。這姑娘遭此大難,我身為管治一方安寧的縣衙都頭,必會盡我所能助她,我也知道你信不過我,可她眼下還有選擇麼?」
蕭唐心裏油然而生一股無力感來,確實單憑他的能力,眼下真無法確定能保護眼前這蘇府的千金,他思慮了番,言語中帶着愧疚地對這柔弱的少女說道:「蘇家小姐......」
蘇府的千金抬起頭,望着蕭唐的臉,一直滿是恐懼悲傷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我不叫蘇家小姐......我叫蘇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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