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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叔父乾笑了兩聲,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薛家當然遇到麻煩了,還不是小麻煩!
其實,自打秦家二房與長房、三房分家之後,薛家就開始改變對秦家二房的態度了。薛家從前與秦家結親,靠着這門姻親為靠山,把生意做得很大,沒少賺錢。但二房分家之後,跟長房、三房的關係不睦,幾乎斷了往來,緊接着秦伯復連官職都沒了,只是空留一個六品官的頭銜,什麼權勢地位都說不上,這叫薛家如何借勢?沒有官場上的靠山,薛家的生意又做得不小,自然會有人盯上來。之所以暫時還沒有人強取豪奪,不過是看在秦伯復好歹算是秦皇后的侄兒份上罷了。有意的人還得觀望一陣,等他們篤定薛家借不上秦家的勢了,自然就不會再客氣。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伯復仍舊用過去那種態度看待薛家,自然就容易引起薛家人的某些不滿了。尤其是因為薛氏的態度,薛家想要攀上秦家長房與三房都不可能,曾經是薛家支柱的姑奶奶,已經成為了薛家富貴路上的礙腳石,卻還不自知。在薛家人眼裏一無是處、只會張口要錢還愛擺架子瞧不起人的秦伯復,更是讓薛家不少自詡是其長輩的人心生厭煩。
薛家在這時候,意外地搭上了一位貴人,覺得自家有望另得靠山,不必再看秦伯復的臉色,也不用再不停地供給秦家二房錢財,卻還得不到幾句好話了。正巧秦伯復「生事」,跟薛家二房鬧翻,他們便索性將事情拖延不決,意圖讓事情不了了之,把精力都放在另尋靠山上。小薛氏的父母上京之後,沒有解決薛家二房侵吞秦家二房財富一事的意思,反而態度冷淡,不但讓小薛氏傷心失望,更讓秦伯復惱怒不已。他索性從此斷絕了與薛家的往來,掉過頭重新去巴結討好長房與三房,即使在偏心娘家的母親薛氏面前,也沒有松過口。
當時薛家對此不以為意,頂多就是私下議論兩句,覺得秦伯復還沒有蠢到家,還知道自家如今勢弱,所以重新回頭抱本家的大腿了。至於薛家,當時他們想要搭上那位貴人,進展良好,就沒把秦伯復太放在心上。
然而,薛家看似順利的計劃,實際上卻是他們走向倒霉的開始。
薛家最初是跟那位貴人的管家做了一筆生意,賺了不少銀子,聽說對方的主家是一家王府,就心動了,想要藉機攀上去。當時他們還不清楚自己想要攀的是哪位王爺呢,只是想到,既然是在京城有王府的王爺,管家還能拿出那麼多銀子來採買送禮的物事,自己穿戴也不凡,出入還帶着許多隨從,想必主家更加有錢有勢了。
他們便又跟對方做了第二筆生意,這一回涉及的貨物更多,款項更大,對方也不是要收購這筆貨物自家消耗的,而是要反手運到外地去賣高價賺錢。薛家讓了兩成利,雖然肉痛,但想到若是能就此抱上金大腿,這點錢又算得了什麼呢?他們只收了對方一成的定金,就把貨數交付出去了,只等收完尾款,就可以借着交易愉快的名義,提繼續合作的建議,同時讓家中女眷帶着孩子去給王妃請安了。
說不定薛家的孩子還能攀上一兩門貴親呢。
誰能想到,那位貴人居然會是蜀王世子呢?!
蜀王世子那陣子真的是風光過的,手裏也有那麼一點錢,但根本算不上十分富裕,只是排場大罷了。如今他雖然沒有入罪,卻攤上了人命官司,又被皇帝勒令閉門讀書,連家門都出不了,府第外頭成天有官兵巡邏,不許任何人出入,這擺明了就是壞了事!
薛家別說上門討要貨物或者尾款了,他們連跟人提自家與蜀王世子府打過交道都不敢!
可是薛家不敢,不代表就沒人敢了。
當初薛家以為能抱上金大腿的時候,也是曾經得瑟過的。哪怕次數不多,也曾經在競爭對手面前露過些口風。那些小商家就罷了,能在京城把生意做大的商戶,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背後同樣有靠山,稍微一打聽,也就知道薛家是靠上了誰。本來一個閒散宗室也算不了什麼,在宮裏有些臉面,倒是需要稍稍注意一點,但如今這閒散宗室自身難保,薛家又跟出身皇后娘家的外孫鬧翻了,這麼容易下嘴的一塊肥肉,不咬上一口才是傻吧?都不用費什麼功夫,只需要收買幾個官府的人,就能讓薛家大出血了!
於是,薛家接連損失了許多產業和錢財,還有家族成員攤上了官非,連前些時候本來已經有望了結案子的薛二爺,也被官府再次拿下,關在牢裏等審訊,薛家不知送出了多少銀錢出去,老家那邊的旁支都鬧着要分家了。再這麼拖下去,只怕薛家就要面臨破門之災。
在這種時候,秦錦儀出嫁,薛氏硬是把娘家人請來充場面,薛家人又怎會不順勢纏上來呢?秦家二房雖然分家之後就敗落了,但如今秦伯復好歹又跟本家兩侯府和好了,重新做起了官,一個女兒嫁進了國公府,另一個女兒跟侯府子弟定了親,這是要東山再起了,怎麼能放過?!
薛家叔父將當初有份與秦家二房翻臉的長房、二房都踢開,自己出面對堂姐、侄女兒各種討好,對堂外甥兼侄女婿秦伯復,更是卑躬屈膝到了卑微的態度,好不容易把秦伯復給哄得氣順了,偶爾會給他一點好臉色,也不再攔着不許薛家人再上門,象是個姻親的模樣。如此一來,收到風聲的競爭對手,便放鬆了對他家的逼迫,幾樁情況不嚴重的官司已經有了和平解決的跡象,薛二爺的案子也看到了曙光,無罪釋放不可能,秦伯復也沒有幫他打招呼的意思,但輕判幾年,還是可以做到的。
如今,薛家叔父又想求一向易心軟好說話的小薛氏,幫着引見幾位貴人,跟貴人做上幾筆生意。若是能順勢跟朝廷搭上線,就算以後秦伯復再甩臉色給薛家看,薛家也不至於連個依仗也沒有呀!
吃過一回大虧的薛家人,在家財折半,幾乎敗落之後,如今總算看清楚了:世上哪個靠山都沒有秦家可靠,他們必須攀緊了這個姻親,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它了!
薛家叔父吞吞吐吐地跟小薛氏說明了自家的情況,又道:「哪怕是遼東不會開戰,如今們家裏跟雲陽侯府攀上了親事,雲陽侯家有好些人都是在軍中任職的,他們若是有需要採購軍糧、布料、棉花、藥材什麼的,家裏也做這方面的生意,好侄女兒,幫着牽個線行麼?我們一定會供給他們最好的貨!好歹……給家裏找個靠山,叫那些心思叵測的人不敢再打我們家的主意……」
小薛氏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根本不知情……從前怎麼沒聽家裏人說起過?」
薛家叔父乾笑,跟蜀王世子扯上了關係,天知道是不是又一樁的宗室謀逆案?蜀王府可是壞過事的,蜀王夫婦連同小兒子都伏了法,再跟他家扯上關係,天知道等待着薛家的會是什麼?若早知道跟自家做生意的「王府」乃是蜀王府,他們才不會理會那個管家呢!貨物賣給誰不是賣呢?
還是跟朝廷做買賣更穩當些。
小薛氏皺了半天的眉,才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有這方面的門路?我們家大爺在鴻臚寺任職,也沒什麼能用得上的地方。雲陽侯府那邊……人家自有做慣了交易的商號,怎會無端端用們?更何況,先前二房那邊鬧出的官司還沒了結呢,知道薛家曾經有過以次充好的行徑,蔡家憑什麼信們呢?萬一出什麼差錯,我哪裏還有臉面去見親家?叔父就不必再提了。若們有本事,自個兒談來了生意,我不會管。但我是不會替們出這個面的。」
薛家叔父失望地離去了,只是心裏不肯死心,又讓妻子帶着些華麗的衣料首飾上門來,名義上說是給秦錦春添妝,其實就是想要收買小薛氏,讓她鬆口的意思。小薛氏心裏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要強硬回絕吧,伸手不打笑臉人。但如果答應下來,天知道會給小女兒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若是置之不理,只當娘家叔父沒提過,那硬送上來的衣料首飾卻都是價值不菲之物,她拿着手燙。不想收,嬸娘卻一再說那是給她小女兒添妝的,她又沒有理由拒絕。
小薛氏煩惱了許久,還不敢跟丈夫秦伯復與小女兒秦錦春提。他們父女二人都不喜薛家,若是知道薛家又有所求,只怕心裏會更加厭惡。如今她好不容易才與娘家和好,恢復了正常往來,若是兩家再次翻臉,她又該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長女秦錦儀忽然回家省親來了。
小薛氏十分愕然,看着身着素衣、氣色不佳的長女:「怎麼好好的回來了?也不事先打聲招呼。幸好父親去了衙門上差,否則看到穿成這樣回來了,定要生氣的!」
秦錦儀嫁到裴家做媳婦,裴家如今正在守孝,秦錦儀就等於是喪家的身份。就算她是秦家二房的女兒,如此回門來,也是相當晦氣的。
然而秦錦儀卻沒理會母親的問題,只是板着臉問:「母親可聽說了?東宮又要進新人了?!」
小薛氏呆呆地沒反應過來。東宮要進新人?這跟他們家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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