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黃兩家人很快就抵達了嘉興,與船隊會合了。
重新回到船上生活,秦含真倒沒覺得有什麼,牛氏與黃晉成夫人卻有些不大習慣了。這一路走來,她們也被馬車顛得累了,便各自回去休息。不過,因為兩家人如今感情更好了,不象先前那麼生分,所以黃家姑嫂索性也徹底搬到了秦家主船上來,不再回她們原本的船上去住。這麼一來,行船期間,她們也能與牛氏、秦含真等人話解悶,而不是在自家船上呆坐整日,打發時間。
秦家的主船還是相當大的,黃家姑嫂連上她們隨行的幾個丫頭婆子,也不過是佔了四五間艙房去,正好住得下。牛氏還挺開心,她這些天與黃晉成夫人聊天,正聊得投緣。若是回到船上後,分別坐兩條船,不能再時時相聚,就太掃興了。如今黃家姑嫂搬過來住,可算如了她的意。
秦含真的心情倒有些複雜,因為黃晉成夫人與牛氏相談甚歡,但婦人之間聊的話題,卻未必總是適合未出閣的女孩兒來聽的,所以黃清芳時常去尋她話。可這麼一來,趙陌就不好來陪她練字學畫了。
當然,黃清芳也是個令人愉快的好姑娘,秦含真還挺喜歡她的。想想她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也不是那麼長,趙陌卻是住在秦家的,還怕會沒機會見面嗎?秦含真便給趙陌那邊送了信,給他賠個不是,卻勸他暫時不要過來了。她與趙陌之間的交情不受禮教約束,跟他們的年紀還也有關係,但估計黃清芳這樣的古代閨秀,未必願意跟外姓少年同處一室。
趙陌那邊收到信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心情,秦含真也不清楚。她既然有心要與黃清芳交好,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當然不可能象對待趙陌那樣,也叫黃清芳陪她練字學畫的。秦含真就選了個在閨閣中萬無一失的話題,與黃清芳討論起先前在松江買的那批棉布來。
那批棉布運送到嘉興後,讓管事婆子整理好了,存放到了載貨的船上。當時買棉布時,秦柏是為了資助葉家,其實並沒有仔細挑過布的花色與種類。還好葉秀才為人厚道誠實,帶他去的都是信育好的老字號,買的也是質量上等的各色細棉布,有些還價值不菲,比綾羅綢緞都要貴重。這樣的棉布,秦家人即使是帶回京中去,做了衣裳日常穿着,也不會失禮的。
因此,牛氏見到那一堆布匹之後,雖然心中埋怨過秦柏也不叫上她一塊兒去挑,但並沒有反對他的做法,還跟秦含真商量,要把布料一批批細看過,分上一分,多做幾套冬衣備着過年好穿,明年開春後的新衣,也有了着落。
那麼多布料,若用馬車載,都要裝上兩三車,若全都拿出來細看,豈不是麻煩又累贅?秦含真就想到了現代社會那些服裝設計師、服裝工廠用的布版,一疊疊地看起來方便得很,就讓幾個大丫頭動手,將那些松江棉布,還有先前從蘇州採買到的各種絲綢布料,全都剪下一塊,釘在一起,就象是一疊布版一樣。她與牛氏要商量拿這些布料做什麼衣裳,只需要拿出布版來參考就好,不必次次都要叫丫頭婆子將布整匹搬到艙房裏來。
那些單色的或是碎花紋的布料,只需要剪下半個巴掌大的一塊料子,就足夠用了。但一些有暗紋或是提花的料子,花紋之間間隔得大一些的,就得剪出一尺見方的大,才能清楚地看到料子的花色。秦含真起初還為這些布版的大太統一而煩過心,後來索性分門別類各釘了一疊,事情也就解決了。
牛氏也夸秦含真想出來的這個法子很方便,只是有一個不足:若看的是整塊料子,想知道衣裳上身後大致會是什麼效果,只需要將料子把人身上一比劃,也就有數了;但如今只能看到一片布版,那想要看出料子在人身上的效果,可能就要發揮一點想像力了。牛氏的想像力比較差一些,總覺得不如整匹料子看起來直觀,方便倒是真的挺方便,也能輕省些。
最終牛氏還是決定要適應一下新法子,免得將布料在船與船之間搬來搬去地麻煩了。
黃家姑嫂都是大家閨秀出身,論品味與審美,其實是要遠勝過牛氏的。她們見了這樣有趣的事,也忍不住要來幫着出個主意。秦含真見狀,便也過來湊熱鬧了。其實那些布料裏頭,有幾匹她早就看中了,預備要給家裏人、還有趙陌以及自己做幾件新衣的,連款式她都有了腹稿。她正一心想要向祖母牛氏把料子討要過來呢,省得牛氏不知情,早早決定了料子的去處,又或是送人了,她豈不是落了空?
這些松江布,在江南以外的地方,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在京城就更少見了。秦含真若是錯過了那幾匹料子,難不成還能折返松江去,再買幾匹同樣花色的嗎?
秦含真很快就把自己看中的料子和計劃告訴了牛氏。那幾匹灰色、藍色、竹青的料子,質地比較挺闊,觸感卻很柔軟,正好留給祖父秦柏做幾件冬裝與春裝;那幾匹顏色略暗沉些又帶有團花紋樣的絳紫、酒紅、寶藍、蜜合色料子,最適合牛氏不過了;幾匹深淺不同的藍色調單色細布料,還有帶暗紋的藍色系絲綢,給秦平和吳少英做衣裳都很合適;有幾匹象牙白、淡青、松綠、月白等顏色稍淺一些、明亮一些的衣料,給趙陌做新衣就正好。
趙陌性情沉默,在生人面前寡言少語,面上又時常帶些郁色,未免讓人覺得陰沉些,正應該穿得明亮一點,才能減少他身上的抑鬱感,不定連本人的心情都能好起來呢。
牛氏與黃家姑嫂聽她這麼一分派,都有些懵。黃清芳抿嘴笑着問她:「那你自己呢?哪些布是適合你的?」
「我?」秦含真眨了眨眼。哦,對了,她差點兒忘了自己那份呢。她翻了翻布版,就已經有了決定:「我也拿幾匹顏色素淡些、花紋不多的布料做家常衣裳吧。對了,這兩匹是蘇州買的藍花布吧?挺有特色的,不知道祖母有沒有想好拿它們做什麼?要是沒有,就給我做幾個椅搭、椅墊,還有炕上用的引枕抱枕什麼的。反正咱們也在松江買了些棉花,正好派得上用場。等回了京城,我就拿這些東西來裝飾我的屋子。」
牛氏笑道:「你當日見了這幾匹藍花布就喜歡,我這樣的布做衣裳不好看,你怎麼都不肯聽,我還等着看你如何把它們做成衣裳穿上身呢,沒想到你是打算拿它們做椅搭墊子這樣的玩意兒呀?怎麼不早?!」
秦含真笑道:「藍花布做衣裳也挺好看的,端看怎麼設計構思而已。我並不是不打算拿它們做衣裳,只是覺得能做衣裳的料子多了,這種藍花布比較結實耐磨,做椅墊引枕什麼的是最適合不過了。」
其實她只是覺得,以京城裏高門大戶的審美,可能不大能接受這種鄉土氣息濃厚的布料做成的衣裳……
黃清芳接過秦含真手裏的布版,翻出藍花布看了看,笑道:「這樣看來,這樣的料子做褥子、墊子或是椅搭,果然不錯。我也買了好幾塊藍花布料子呢,那花紋印得極精美,聽是蘇州特產,別的地方很少能見到的,我就多買了些。買回來後,我就後悔了,不知道拿它們做什麼。若是剪開來做了衣裙,又似乎破壞了原圖的精美。如今聽了含真的話,我心裏總算有了數。」
她想到就去做了,立時便命隨身的一個丫頭苹兒,等船靠岸後,便回他們黃家的船上,取幾塊藍花布料子下來,趁着乘船期間無事可做,先趕製出幾個厚厚的棉墊子或靠枕,好預備她們再次登岸改坐馬車時,能派上用場。
秦含真見狀,也笑眯眯地給青杏等人佈置了同樣的任務。其實,她會想到要拿這些布做椅墊、引枕什麼的,也是坐馬車的時候產生的念頭。她既然希望能找到減輕馬車顛簸程度的方法,又想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那在馬車暫時無法減震的前提下,最容易減輕她們旅途勞累的方法,不就是往馬車裏塞些厚厚的褥子了嗎?
正好,她也想起來,等明年春天返回京城,他們三房就要搬進新侯府里去住了。那處宅子她從未去過,只知道自己擁有一個獨立的院子了,那當然要想辦法把自己的地方弄得舒服一點嘛。硬裝肯定輪不到她話,早就由父親監督着,叫官府的人給決定了。她只能在軟裝方面下功夫了。
沙發沒法做,她可以做厚厚的棉坐墊去偽造出沙發效果。引枕抱枕什麼的必不可少,夜晚的照明也要弄得明亮一些。衛浴設施也需要改造一下,不知能不能弄出個簡易的抽水馬桶或是淋浴裝置出來?獨立的衛生間浴室是必須要有的。秋冬季節的時候,最好室內地面上鋪厚地毯,赤腳踩上去也不會覺得冷。也不知道新宅子有沒有火炕火牆之類的東西……
秦含真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她已經開始考慮自己將來的住處要如何佈置,才能讓自己住得舒服又自在了。也許還需要弄點的「發明創造」?回頭去尋趙陌好好商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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