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陽,屋子裏有些暗,但是更顯得水天一色的幔帳十分的靚麗。
裴杞堂就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模樣,見到琅華過來,粲然一笑,「我還沒凍成冰?」
琅華淡淡地道:「現在這個天氣,想要凍成冰不太容易。」
裴杞堂眼睛有些發紅,目光卻仍舊是那麼的清澈,「我怎麼會覺得那麼冷呢!」
他已經換了乾燥的衣服,蓋了錦被,蕭媽媽讓人在床上幾個角都壓了暖爐,怎麼可能會冷。
琅華走過去伸出手摸向裴杞堂的額頭。
火炭一樣滾熱。
她心裏不由地一驚,不知道是因為着涼還是身上的傷嚴重了,不管怎麼樣都要先退熱。
琅華想起屋子裏有胡先生留下的藥,吩咐阿莫撐傘,轉身走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裴杞堂已經暈暈沉沉睡着了。
阿莫將藥化開,卻怎麼也叫不醒裴杞堂。
琅華只好走過去推了推裴杞堂的肩膀,「先將藥吃了再睡,一會兒胡先生就過來了。」
裴杞堂迷茫地睜開了眼睛,向琅華笑了笑,「我夢見你走了又回來了,」他雙手垂在身體兩邊,因為發熱眼睛紅彤彤的,嘴唇有些乾裂,「你別走了行不行?」
這人換了身份之後,好像脾性也變了。
變得更加厚顏無恥似的。
「別跟我裝模作樣,」給他治了一年多的傷,她最清楚他的身體情況,就算是有傷病,也會保持清醒,現在明顯的是在跟她耍賴,「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的從山崖上跳下去了?傷到了哪裏?裴家應該給你請了郎中吧?」
裴杞堂嘆了口氣,躺在這裏,他就眼皮發沉,好想就這樣沉沉地睡過去。
「沈昌吉沒有那麼好騙,我當然是跳下去了,只不過有馮師叔接應,但還是受了傷。」
果然是受了傷。
一個受了傷的人,卻在地上走來走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活該讓他受罪。
「腿還能動嗎?」琅華伸出手來碰了碰裴杞堂的腿。
「也不是完全動不了。」
琅華將手從被褥下伸進去,放在他的腰上,細數着他的骨節兒,腿不怕,就算斷了骨頭也可以接起來,真的傷到了腰上,可就沒有那麼容易好了,被說帶兵打仗,將來能正常行走都要佛前一炷香,感謝神佛保佑。
但是在她的記憶里,裴杞堂並沒有什麼傷痛,只是傳說他的肩膀有傷,拉不動太重的弓。
上次她會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腦海里一閃而過,就是因為關於裴杞堂的這個傳言,正好印證在趙翎的肩膀上。
她早就知道趙翎是化名,但是卻沒想到一個慶王之子竟然寄養在裴家。
這樣思量間,琅華的手就微微停頓在那裏,輕輕一動,裴杞堂的額頭頓時冒出了汗珠。
琅華皺起眉頭,果然這裏有傷。
望着琅華嚴肅的神情,裴杞堂笑着道,「你不是給我看腿嗎?怎麼就看到了腰上。」
琅華抽出手來,卻忽然被裴杞堂拉住。
他的掌心滾燙,讓她一顫。
裴杞堂道:「別生氣了,我不是讓吳桐跟你說,暫時作別嗎?」
琅華本不欲理睬他,聽得這話卻揚起了眉毛,吳桐說的是如果他不回來就算是訣別了。這兩個人不愧是主僕,總要給別人找一堆麻煩出來。
從琅華的表情中裴杞堂看出了端倪,「難不成是吳桐傳錯話了?」
已經過去的事,琅華不願意拿出來討論,不過既然話說到這裏,琅華道:「吳桐和那些田產」
裴杞堂道:「那是給你的。」
琅華抬起眼睛,「就算是你準備要回去,我也不會給。」為了那些田產不被人查出端倪,她在家中上上下下都打點過,如果現在再給出去,就又會惹出一堆事來。
「那些田產值多少錢,我心裏有數,每年賺多少銀子,我會分給你,直到兩清為止,至於吳桐,要不要跟着我,那要問他自己的想法。」
小小的年紀,處理起事務來是那麼的利落。
裴杞堂眼睛闔起,他忽然聲音很輕,就像是在呢喃,「你能不能別把我處理的那麼快。」
裴杞堂話剛說完,阿瓊走進來湊在琅華耳邊,「小姐,陸三爺來了,就在門口。」
這個院子並不大,一會兒胡先生還要過來,如果讓陸瑛進門,勢必無法解釋裴杞堂為什麼會躺在她家的西院。
琅華道:「你跟陸三爺說,我回來之後就睡下了。」
阿瓊點了點頭,剛走出去。
琅華又叫來蕭媽媽,「您也去看看,下着雨,天又冷,讓三爺早些回去。」
看到蕭媽媽之後,陸瑛應該就會放心。
陸瑛上了馬車,回到陸家之後及跟程頤兩個人進了書房說話。
程頤道:「三爺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了。」
在人前為顧家說話,又聽說顧琅華為父伸冤被裴大人同情之後才離開,才被父親盤問了昨晚的事,就冒着雨去顧家探望。
該做的事,他都已經做了。
只是心裏還覺得有些不妥。
就像是顧琅華突然出現在杭州,突然與許家徹底鬧開,還遞了訴狀。
從父親的表現來看,父親應該走的是太子的路子,與許家同出一轍。
顧琅華與許家作對,與韓璋等人交好,難不成真的投奔了寧王。
程頤知道陸瑛在想些什麼,「三爺如果顧家和老爺那邊不對付,將來您要怎麼選?」
「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尚早,」陸瑛哂然一笑,「以我的資歷,沒有的選擇,不論是太子還是寧王都與我無關。」
程頤忍不住道:「寧王真的可以嗎?寧王是個傻子啊,怎麼去跟太子爭儲君之位,我看顧家說不定已經被韓璋利用,將來不一定會有什麼下場。」
「瑛哥呢?」門口忽然響起陸二太太的聲音。
陸瑛站起身來。
陸二太太讓人攙扶着走到門口,臉上都是驚懼的神情,「瑛哥,方才你去顧家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是不是顧琅華也告了你父親?」
陸二太太的模樣像是要吃人,「你父親與我剛要出門,就被衙門裏的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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