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你老扯我幹嘛?剛不是還叫我看姑娘嗎?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有興趣的,你又老攔着我幹嘛?」
夏茹拉着李權的衣角,被問得面紅耳赤,又不知該怎麼回答,氣惱地跺了跺腳小腳:
「我……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從李權的表現來看,前些日子說去見什麼張家小姐,擺明了是跟小翠一起撒謊。但對方是老爺,不管說什麼都是對的,自己就算知道對方是誰又如何?
總不能當面拆穿老爺吧?夏茹還知道,自家雖沒有去找張家麻煩,但不知怎地外面的還是多了些閒言碎語。
傳到張家人耳中是肯定的!可奇怪的是,這張家丫頭不但沒有懷恨在心,反而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參加詩會,還主動接近老爺,到底安的是個什麼心?!
這種摸不清用心的女人怎麼能隨便放到家裏來?家頭本就夠亂了,若再來個不安定的因素,還不亂了套。
想到這兒,夏茹便鐵了心不讓老爺跟張柔雲多交流,就是惹老爺不歡喜也不行!
李權雖然被夏茹的無理取鬧惹得有點兒不悅,但外面的花再香,也不能因此忘了給家裏的花澆水不是?想想也就算了。
……
……
不知何時,小翠紅着臉跑到了李權跟前,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不知所謂何事。
李權疑道:「你個死丫頭,讓你收錢都不收,你跑這兒來幹嘛?」
小翠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褲腿,兩隻小手慌亂地不知該放在哪兒?被李權一問,俏臉兒更紅了。夏茹皺眉,低聲喝道:
「現在什麼時候?老爺安排給你的事兒不做?還不快回去!」
「老爺……我……我……」小翠眼巴巴的望着李權,欲言又止,回頭看了看後面,這才羞澀道,「老爺,我……我見到歐陽公子了……」
「歐陽公子?」李權一頭霧水,「哪個歐陽公子?」
「老爺!就是大叔們說的歐陽公子啦!老爺,我……我該怎麼辦呢?」小翠又羞又急,慌亂地揪着自己的小辮子。
夏茹疑惑地看着兩人,聽不懂是在說什麼啞謎。但覺得這丫頭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想着是不是要找機會提姐姐教訓一下。
李權揉了揉額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哦!你是說……歐陽公子啊!」
知道了小丫頭的心思,李權臉上爬滿了壞笑。小翠被盯得發虛,退開了幾步。但自己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還得靠老爺幫自己,求助似的看着李權,紅紅的眼睛都快急哭了。
李權指了指舞台,壞笑道:「要不你也上去表演一段?興許能讓歐陽公子注意到你喲。」
「老爺,你就別逗小翠了!小翠哪兒會那些?上去還不被人家笑死。」
「好啦好啦!待會兒詩會第一輪的命題出來,讓你二夫人幫你寫一首詩,在你歐陽公子面前顯擺一下。還愁人家注意不到你?」
「老爺,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就聽不明白?讓我跟這丫鬟寫詩?這……這這這……」夏茹已經被搞蒙了,胡亂地倒了一杯水,想要定定神。誰料倒的是一杯女兒紅,辣得這妮子俏臉都變形了。
李權笑了笑:「好了,別老是丫鬟長丫鬟短的,都在李家,咱們便是一家人。這小丫頭思春,你這個做長輩難道還不幫幫忙?」
「老爺……」小丫頭被李權的一番話感動得稀里嘩啦,眼淚都流到了下巴,顫抖地握着小拳頭,心中只有三個字「一家人」。
「老爺,你太寵她了!」夏茹把頭扭到了一邊,有些不高興。
李權朝小翠眨巴眨巴眼:「寫詩這事兒我可幫不了你,還不快求求你二夫人?誰不知咱們李家二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丫頭心思突然轉得飛快,趕緊抹了抹眼淚,換上了笑臉。跑到夏茹跟前又是捶腿,又是揉背的。
「二夫人,小翠以前不懂事兒,經常惹您不高興。小翠知錯了,以後二夫人叫小翠做任何事兒,小翠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老爺說得沒錯,二夫人是嘴硬心軟,其實是最疼小翠的。」
夏茹嘟了嘟嘴:「別拍馬屁了。夫人這次幫你全是看在老爺的面子上。你這樣的丫鬟,我可使喚不動。」
小翠大喜:「多謝二夫人,小翠以後一定聽話。」
正當此時,一個花白的老先生從後院進到大堂,扯着沙啞的嗓子喊着:
「諸位,今日詩會第一題,有知府大人欽點,提出首句,曰之『醉柳倒插碧江水」,諸位可自由發揮。」
詩會開始,時間剛好。
首句既出,各行其是的人們紛紛安靜下來,大都三五相聚苦思起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想在詩會中博得名聲,也有不少真心想藉此機會相互交流學習的。
樓內安靜,樓外也安靜下來,時不時會有人起身搖頭晃腦地吟一兩句,但大都是獲得的一片噓聲。詩詞這類東西,若不是驚世絕倫的佳句,誰會輕易承認別人的就比自己好呢?
才子佳人們都忙着作詩去了,擠在怡鳳樓門口的人倒是少了許多。一麻衣民婦跟一粗布小生這時候走到了怡鳳樓門口,寫下名字後,雙雙要求作詩後方可進入。
正待此時,蘇文冕弓着身子竄到了前面,將寫好的詩拍在桌上,朝之前為難自己的老先生傲然道:
「我的詩!傳給裏面去給那些富家公子們瞧瞧!」
這個聲音,讓旁邊的粗布小生嬌小的身子為之一顫。而蘇文冕卻渾然不覺,依舊洋洋自得地炫耀自認為完美的佳作。
麻衣民婦眉頭一皺,恨恨地瞪了蘇文冕一眼,發現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轉身輕輕拍了拍小生的後背。此時再看蘇文冕那得瑟的模樣,民婦心裏是說不出得噁心,心生怒氣,撇了一眼紙上的小詩,不屑道:
「這也叫詩?」
蘇文冕側目一看,竟是個民富打扮的中年女人。這種如糟糠一樣的女人竟然質疑自己的作品?頓時勃然大怒,指着民婦便罵道:
「目不識丁的毒婦!你也敢在此大放厥詞?!」
「大放厥詞?」民婦冷笑一聲,也不見怎麼的生氣,轉身朝那做評判的老者道,「不是要作詩才能進去嗎?我就拿知府大人的首句為題!」
言罷,抓起桌上的毛筆,很是隨意握着筆桿,筆尖落在紙上頓時龍飛鳳舞,一長串娟秀中帶有勁道的小字便出現在了紙上,一氣呵成,不帶一絲停頓。
老者本欲喝口茶再好好看看蘇文冕的詩,誰料這位其貌不揚的民婦竟然揮毫潑墨如此嫻熟,一口熱茶還沒下肚,紙上便已成了一首小詩!
「醉柳倒插碧江水,醒木難砌五丈樓,遙望佳人今安在?殘陽已去水難收。」
老者噓着眼睛搖頭晃腦地將紙上小詩一字一句念了出來,四周眾人聽得是清清楚楚。話音一落,所有人看着民婦的眼神不禁變得怪異起來。
一介民婦也有如此學識?
眾人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老者小心翼翼地將紙捲起,一捋長須讚嘆道:
「好哇!好哇!應時又應景,情感頗為真切。能在瞬息間成就實屬難得!快傳進去給裏面的名家們品評品評。」
一眾自視甚高的書生竟然背個平凡的民婦搶了風頭,表情都不是很好看。首當其衝的自然就是那口出惡言的蘇文冕了。方才剛說人家目不識丁,大放厥詞,現在人家轉瞬就出了佳作。這一巴掌打在臉上當真是脆生生地響。
「不可能!不可能!一個民婦怎麼能作出詩來?一定是背後有人指點!」蘇文冕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朝着圍觀眾人大聲辯解。得到的自然只有眾人不屑、鄙夷的目光。
蘇文冕費盡心機地極力辯解着,人群中卻已有人認出了民婦,驚叫道:
「這不就是對麵茶攤的老闆如花麼?竟有如此好的才學?」
茶攤老闆!如花!
知曉對方身份後的蘇文冕感覺天上一道霹靂斬下!他認識如花,正因為他認識如花才更添了幾分屈辱。他和綠竹青梅竹馬,對如花怎麼會陌生?但在他眼裏,如花不過是個百無一用,沒人要的老女人。一輩子就開了個茶攤而已。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在自己最擅長的詩詞上被那個百無一用的老女人踩在腳下!
「一定!一定是抄襲別人的作品!對!一定是這樣!」
「枉為讀書人!如此品行!你讀得聖賢書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說來也巧,正值蘇文冕語無倫次的時候,一個名叫柳松的半百老人來了。這可不得了,別人不認識松柳不要緊,蘇文冕卻是認得。此人正是碧州府下曲溪縣縣令!或許這個身份還無所謂,但此人之後極有可能就是主持秋後鄉試的主考官!
蘇文冕知道自己丟了顏面,卻料到自己的言行盡數落在了柳松柳大人的眼裏。本還想利用此次詩會揚名,自己的表現能傳到柳大人的耳中,給自己添幾分好的印象,日後的鄉試肯定能添幾分把握。不料現在跟預想的情況完全相反!
蘇文冕臉色煞白,險些就要栽倒在地,一手握書,一手捧着自己所作顫巍巍地不知如何是好:
「柳柳柳大人!我我我……」
「滾開!一民婦便比你強上無數倍!爾還有臉面對手中書本?」
柳松不再理蘇文冕,轉身進了怡鳳樓。
呼吸間,只聽「啪」地一聲輕響,蘇文冕從未離手的書本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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