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上的應急用藥劑交給了格德邁恩,同時確認了一下朝日東升的傷勢,名為雪靈幻冰的白髮女子隨後便於正在此處主持工作的莫爾納道了別,轉身朝着盤旋而上的石質樓梯所在的方向走去。聚集在圓形大廳另一側的那些海盜們的身影此時也在她的眼底變得越來越小,與之相伴的還有他們同樣開始變小的喧譁聲音,沒有繼續向這些海盜們投入更多注意力的雪靈幻冰臉上的眉頭也開始皺得越來越深,最後連同自己緩慢而又躊躇的腳步一起來到了最上方的閣樓內:「……她的情況怎麼樣?」
「……」
視野中,一名站在閣樓內部的灰袍魔法師此時正背對着雪靈幻冰低頭不停地動作着,原本應當在他面前空無一物的閣樓角落也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簡易的床鋪,上面安放着那位灰袍魔法師正在不停檢查着的某位紫發的女子:「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在法爾斯要塞旁邊打過的那場遭遇戰嗎?那一次最後出手的也是她,當時的她雖然替我們趕走了那幾個未知的敵人,但後來也一直深受虛空腐蝕的困擾,很長時間都沒有恢復過來。」
「現在的情況似乎比之前更為嚴重。」
灰袍的身影微微側了側身,將自己所正面對着的軀體展露在了雪靈幻冰的視野範圍當中:「她的情況已經不能用簡單的『病症』兩個字來形容了,以我對人體學知識的理解,她目前能夠活下來都已經稱得上是奇蹟。」
「用所謂的人體學和生物學之類的東西來解釋遊戲裏的人物,本來就不怎麼靠譜。」低着頭按了按自己的眉毛,雪靈幻冰終究還是選擇開始勸慰起了對方:「更何況與你的遊戲經驗相比,你的其他方面的知識也未必那麼準確。」
「好吧,那我就用遊戲框架內的方式來解釋一下。」
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道全身都被黑色的印痕吞噬、連紫色的捲髮都被浸染了大量黑油般物質的薇爾莉特,側着身體的段青轉而打開了自己的系統菜單:「自從我與薇爾莉特之間被系統強加上了一個追隨者的關係之後,我就一直能夠在自己的追隨者界面中看到她的存在,但自從來到自由之城、與你們說過她的狀態之後,那份灰掉的界面就再也沒有迴轉過來。」
「包括現在也是一樣。」他指了指自己面前宛如被嚴重燒傷的紫發女子,眼中的嚴肅與憂愁之色也變得更加明顯了:「即使這位所謂的『追隨者』就在我的面前,我現在也無法查看她的任何狀態,這就像是——」
「像是被系統BAN掉了一樣。」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聲音輕微的雪靈幻冰替他說出了那個答案:「或者說她現在的數據已經脫出了正常虛擬世界所應有的範疇,被系統判定為死亡的狀態了。」
「正常被虛擬系統所承認的人物,是不可能因為什麼簡單的加減乘除而被判定為死亡的。」定定地站在床鋪的前方,低着頭緊盯着薇爾莉特的段青回答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壓抑:「除非她遭受了虛擬世界框架所允許範圍之外的死亡方式,否則這種看上去根本就不正常的半死亡狀態,原本是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身上的。」
「這只能證明現在的她的確很危險。」
再度向前走了兩步,雪靈幻冰的雙手緩緩地搭在了段青的後背上:「不要着急,也不要放棄希望,至少我們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將她從漫漫大海中找了回來,不是麼?」
「我們既然能救她第一次,自然也能救她第二次。」見段青依舊一言不發,白髮的女子雙手下沉,繞着對方的腰部將他擁了起來:「不要這麼快就放棄希望啊,我無所不能的師父。」
「我只是……有些擔心。」咬牙的聲音在溫柔的擁抱中逐漸放緩,屬於段青長吸了一口氣的話語也在雪靈幻冰的耳邊響起:「里世界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她一定違背了某種系統的規則,一旦這個不在系統規制內的數據出現了任何的閃失,這位一直以來都在盡心盡力幫助我們的人很有可能將再也沒有恢復的辦法——」
「我知道,我明白。」沒有鬆開自己的手,雪靈幻冰的側臉此時也正靜靜地貼在段青的後背上:「我也不會允許你使用那些非正常的手段去『修復』她,我們一定能想出其他的辦法。」
「這可是我們千辛萬苦來到此地的任務目標之一,我們怎麼可能會在這個地方認輸呢?」
寂靜隨着平息下來的呼吸而逐漸彌散在這片小小的閣樓之內,最後只餘下了躺在那張簡易床鋪之上的薇爾莉特依然代表着存活的微弱起伏聲,佇立在這個地方良久的段青隨後也鬆開了自己緊抓着雪靈幻冰許久沒有鬆開的雙手,帶着平復下來的面色緩緩地回過了自己的頭:「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
「你就是喜歡把過多的罪責強加在自己的身上。」鬆開了雙臂的雪靈幻冰笑着搖了搖頭:「試圖規避所有的悲劇?那就想辦法去變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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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沒有什麼時間了,我們得先開始調查。」輕輕地出了一口氣,段青的嘴角也隨着雪靈幻冰的這句輕笑聲而緩緩揚起:「第一步的人我們已經找到了,接下來自然是要開始我們的第二步任務。」
「先從那位船長開始好了。」
無數曾經與那位紫發的大魔法師在一起訓練、一起學習魔法知識的畫面於腦海中再度閃過,他的眼角餘光在薇爾莉特悽慘的軀體上停留了最後的一瞬間:「順藤摸瓜這個詞可能不太準確,但鐵林應該是我們現在能找到的最佳線索。」
「他一定知道一些什麼吧。」
用眼神向雪靈幻冰表達出了替他照顧好對方的意願,段青轉身向着樓下迅速走去,清脆的魔法摩擦聲響隨後也伴着灰袍的身影與薇爾莉特之間距離的拉開而出現在閣樓的左右,最後帶着一連串的火花而回歸到了段青的身前。昏黃而又寧靜的塔底大廳隨後也在段青的腳步中迅速被丟下,屬於塔外依舊沒有停歇的暴風雨所特有的昏黑此時也緩緩地出現在了推門而出的他的眼底,心情如同那些電閃雷鳴一樣沉重的魔法師隨後簡單地左右環顧了一下,然後便迅速地走到了自己正在尋找的目標所在的側前方:「鐵林閣下。」
「哦,你來得正好。」
站在另一群海盜們的身後,抱着雙臂的鐵林聞聲轉過了自己的身子:「能否告訴你們家的女僕——不,是同伴,給我手底下的這些小的們讓個路嗎?」
「如果你指的是暗語凝蘭的話,那的確是我讓她看管着這裏的。」皺了皺自己的眉頭,段青的目光隨後落在了前面正獨自守候在那輛破爛車廂面前、此時正與微笑而又不容置疑的神色面對着一眾海盜們叫囂聲與包圍聲的女僕玩家身上:「怎麼,諸位對我們這輛金屬破爛有什麼興趣?」
「果然是你們帶來的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沒有作出任何其他表示的鐵林隨後也將視線轉了回去:「我就覺得這東西有點眼熟,好像在我前幾次自由之城的海濱靠岸的時候見過……這東西真的是你們從自由之城帶來的?」
「船長大人到現在都不相信我們的話?」
「原本還有些不相信,不過在見到了這個東西以後,我反而信了不少。」
面對段青此時頗為難看的那張笑臉,鐵林的回答聲音依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過雖然可能性存在,但要從自由之城開着這樣的一輛觀光列車跑到這裏來,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吧。」
「過程自然就不必詳細說明了。」指了指眼前那輛被眾海盜們圍在中間的那輛車廂殘破損毀的樣子,段青依舊保持着自己和顏悅色的模樣:「我們在使用它的時候稍微改進了一下,為列車的魔法動力裝置加了速,否則以這輛列車原本的速度和能力,就算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啊。」
「哼。」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冷哼,鐵林的神色卻是隨着段青的這番話而變得嚴肅了不少:「我原本以為想要用這種東西取代航船本是一句笑話,但有了這座奇蹟之橋的存在,再加上你們這些喜歡改裝和冒險的冒險者,將這種東西開到深海里來似乎也不是什麼天方夜譚了呢。」
「船長大人過獎了。」低了低自己的頭,段青不動聲色地回答道:「與其稱讚我們開拓這種道路的行為,我反而對船長大人和鋼鐵號來到這麼遠的地方感到更加欽佩,畢竟帆船的速度可比不上列車的速度,海路的危險性也要比奇蹟之橋更大吧。」
「那是因為你沒有領教過這座橋的恐怖。」斜着眼睛望了一眼段青的臉,鐵林隨後也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地再度扭過了自己的頭:「雖然你們僥倖靠着自己的運氣來到了這裏,但這座橋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輕易通過的,橋上的人無時無刻都不暴露在海風之中,再加上暴風雨和海怪的侵襲——」
「稍微正常一點的人,也不會順着這座橋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啊。」
生硬地打斷了鐵林自言自語一般評價的話,段青聲音平靜地繼續問道:「倒是大人帶着這麼多的海員來到這麼遠的地方,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當然是為了去南方了。」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段青一眼,鐵林的目光隨後也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你們或許不是自由之城的人,不知道那座城市之所以成為一座巨大商業海港的根本理由,想要在被奇蹟之橋所隔斷的海路上實現南北的互通,不經過那座城市幾乎是不可能的。」
「南北來往的海運除了經過那座城市,其他的辦法就是通過我們眼前的這個地方了。」說到這裏的他指了指自己面前不遠處的斷橋:「但這個『轉角』實在太遠,絕大多數商船都不會冒着巨大的風險跑到這裏來。」
「看來海盜們的勇氣非常值得誇讚呢。」段青聲音低沉地回應道:「你們繞開的不僅僅是這大半個海洋,同時繞開的還有屬於自由之城的那座巨大的商業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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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沒錯,這裏面的利潤自然很高。」鐵林再度發出了一聲冷哼:「但是高回報自然伴隨着高風險,相比較於我們所付出的代價,我們所獲得的那份報酬自然是應得的。」
「你們能夠獲得的肯定不止這一些,是麼?」
暗中向着不遠處隻身一人與眾海盜們對峙的暗語凝蘭打了個手勢,段青隨後聲音低沉地回答道:「比如一些奇怪的遭遇,或者說是意外的收穫之類的。」
「……不要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
「我可沒有說什麼燒殺搶掠之類的事。」
面對鐵林隨後遞過來的不善眼神,段青輕微地擺了擺自己的手:「我指的是……比如……你們這一次不是還撿到了一個人麼?」
「哈,那個女人。」明白了對方意指的目標究竟為何,鐵林不屑地擰了擰自己那滿覆在自己下巴周圍的鬍渣:「她的確是我們撿來的,就在距離這個地方不遠處的大海上飄蕩,要不是我手底下的小崽子們眼睛尖,那個女人這會兒說不定早就被拖到海底餵海怪去了。」
「是在距離這個地方不遠處的海面上發現的?」
「怎麼?你懷疑我說的話?」
感受着段青口中語氣的遲滯與刻意的拉長,鐵林的臉上再度顯現出了一絲不豫:「拉塞爾海域,西北方向,用我們之前的航線和風速來計算的話,大概是三十德里左右吧。」
「不要以為我們之間還發生過什麼事情,我們在海面上發現她的時候,那個被紫光包裹的女人就已經是那個模樣了。」說到這裏的他轉頭望了一眼段青陷入沉思的臉:「一開始我們還以為她是什麼迷之生物,搭救的時候也有船員因為猶豫和暴風雨而受了傷,考慮到繼續遠航可能遭遇的風險,我們就只好將她和受傷的海員一起送到了這個避風港里來……怎麼?」
鐵鈎船長望向段青的目光中開始帶上了幾分疑惑。
「難道她不是從你們的車上不慎落水的乘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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