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緩緩說道:「此物名叫米靈脂,活血化瘀,兼具溫補之效。配以這京郊特產的筱米熬製的稀粥,倒是滋補呢。」
說完,端過來大口喝了起來。
狗尾巴驚得張大嘴巴,他只道那黑顆粒是連雞都不肯吃的苦澀草籽,誰料竟然是一味滋補藥材,不禁很是懷疑地說道:「你不會是誆老子的吧?」
「我十五歲學醫,二十歲行醫,到如今已是三十餘年匆匆過去,何必誆你呢?」那人微微笑着,又喝了一大口稀粥下肚,「對了,小哥你多大了?」
狗尾巴皺眉想了想,才說道:「我好像是十三歲了。」
他看着那人寫的紙張,念道:「鐵杏五錢,榆莢三錢,加鹽水小火熬煮,誒,原來你一直在悶頭寫藥方啊!」
那人一怔,說道:「咦,小哥你識字?」
狗尾巴得意地說道:「廢話!老子也是念過書的!要不前幾年河西大水大旱的……」
說到這裏,狗尾巴想起當時村中的慘狀,眼圈霎時間便紅了,說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吼道:「你這混賬郎中!惹老子想起傷心事,別廢話了,好好喝粥,今天幫主會來瞧你,要是瞧見你瘦了,師父會打我的!」
那人一怔:「你們幫主要來?此事當真?」
狗尾巴瞪起眼睛:「老子忙得很,怎麼會沒事拿幫主逗你玩?這是師父說的,不信拉倒!」
那人確信了這個消息,忽然緩緩把碗放下,轉過頭來瞧瞧滿炕的紙張,一聲長嘆。
他伸出手,拿過這些紙張,開始將它們一張張撕得粉碎,隨手拋灑。
狗尾巴一愣,問道:「郎中,好端端的,你撕它作甚?你好不容易才寫的啊?」
那人苦笑一聲,說道:「寫不完了,就算寫完,也沒用了。」
他又拿起一沓,照例撕得粉碎,隨手一扔,嘆道:「可惜,一生所學,竟然無法傳遞後世福澤萬民,可嘆可惜!」
狗尾巴揉揉鼻子,疑惑地說道:「你說的什麼狗屁不通的玩意,老子一句也聽不懂。你若是覺得這些方子撕了可惜,那還撕了作甚?」
那人一怔,一拍腦袋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他抓起藥方,急急朝狗尾巴手中塞去:「小哥,這些方子是我畢生心血,傳出去可以救下不知多少人的性命,請你一定要幫我好好保存,待你遇到有緣的郎中,便贈與他可好?」
狗尾巴一愣,他從來沒想到,這怪人居然還會給他找事,當即將那些方子扔到一邊,氣呼呼地說道:「你這人,想害老子挨揍,門都沒有!你的方子能不能流傳,能不能救人,關老子屁事啊!」
「這……對了,你想發財嗎?那你好好收着這些方子,拿去賣錢!賣給藥鋪,賣給郎中,賣給太醫院!你就能發大財了,能變成有錢的財主,不用再做個小乞丐,這樣總行了吧!」那人抓着狗尾巴的肩膀,眼睛閃閃發亮。
狗尾巴聽到「發財」二字,愣了一下,下意識朝那些紙張望去,在他眼中,這些紙張全部變成了一張張的銀票,於是他不禁舔了下嘴唇。
「心動了?這就對了!小哥,你幫我把這些藥方流傳出去,你也會發財,很划算吧!」那人激動地說着,想趕緊說服狗尾巴。
然而狗尾巴卻伸手將他的手擋開,冷冷說道:「老子才不干呢。」
那人一呆:「為什麼,你不想發財?」
狗尾巴冷笑道:「發財倒是很想,只是老子不想你那些方子救人。這世道,人人作惡,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些人,有什麼好救的?」
那人沒想到狗尾巴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愣了半晌,說道:「人人作惡?倒也未必,還是有善人的。」
那狗尾巴又是一聲冷笑:「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善人鬥不過惡人,錢都被惡人賺去了,善人惡人都生了病,也只有惡人有錢請大夫診治。你說,你那方子雖好,但是好處全被惡人佔去了,流傳下來,有個屁用,還不如撕了拉倒。」
那人苦笑着搖搖頭:「小哥,你年紀小,這世道雖然不好,卻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差。」
「老子年紀雖然小,但是眼睛不瞎。老子是怎麼變成乞丐的,記得清清楚楚。」狗尾巴冷冷說道。「你要給老子,可以。老子拿出去,就給塞進灶台里。」
「呵呵呵……罷了罷了……」那人頹然坐回炕上,搖搖頭。
狗尾巴還準備再刺他幾句,忽然門被人推開,他一扭頭,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面無表情邁步進來,身後還跟着一臉諂媚的師父,此外還有一人,儀表堂堂,衣衫乾淨,渾然不似乞丐,卻是不認識。
那壯漢瞧也不瞧狗尾巴,只是盯緊炕上之人的眼睛,淡淡說道:「仇八,你把他們都帶出去。」
「是,幫主。」仇八忙拱手說道。
咦,這壯漢便是丐幫幫主?
狗尾巴瞪大眼睛,瞧着此人,他自入了丐幫,便一直聽聞幫種流傳的鐵幫主種種英雄事跡,什麼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於是甚是崇拜,如今居然能得面見,不禁激動萬分,瘦弱的身子也哆嗦起來,顫抖着開口道:「幫主?您就是鐵幫主?」
鐵幫主依舊不看他,淡淡說道:「沒聽見?都快點滾出去。」
狗尾巴一愣,這鐵幫主的言談,怎麼與之前聽聞的不同?
還沒等他回過神,師父一個大嘴巴就狠狠扇在他臉上:「小混蛋,快滾,別打擾幫主!」
狗尾巴臉上,嚇得趕緊捂着臉撒腿跑了出去,仇八將門關好,旁邊狗尾巴的師父鞍前馬後侍候他去歇息了。
鐵中流站在破屋內,打量着那人,只見他四十多的年紀,面貌平平無奇,絲毫沒有江湖異人的樣子,反而像個尋常野店的掌柜。
打量了一番,鐵中流開口道:「常先生,久仰大名。」
原來,這郎中便是江湖人稱「仙丹妙手」的常百草。
常百草也瞧着鐵中流,聽得之後,卻是說道:「鐵幫主,我常某不過一介江湖游醫,這種排場對我,何必呢?瞧鐵幫主身子如此壯健,也不像是有病的模樣。」
鐵中流冷冷說道:「鐵某之疾,在心不在身,若想醫好,非常先生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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