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白聽完父親的講述,由衷贊道:「爹,你不去大街上說書,真是屈才了。」
話音才落,頭上就挨了一筷子,周朝宗瞪圓眼睛說道:「臭小子,你的意思是我在胡編騙人嗎?」
周少白忙道:「怎麼會,聽了爹這番經歷,我總算明白了你為啥如此樂善好施了。」
「樂善好施?說起來的話,青川之行只是我樂善好施的原因其一,其二就是因為我多年無子,後來機緣巧合,有位雪域番僧贈了我一味雪紅花,這才有了你這個臭小子。」周朝宗笑呵呵地摸了摸周少白的頭,「不過那就是另一樁故事了。誒,怎麼都停下來了?來來,吃菜、喝酒!」
張笑風問道:「周伯伯,你方才說的這件事,是十八年前的往事了。近來你可曾與那位奇人常百草有聯繫麼?
周朝宗搖搖頭:「常先生是奇人,我是凡人。奇人和凡人的緣分不能太多,不然會亂了世事規矩。自從那次青川之行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只是做生意時偶然會聽到關於他的傳聞,當然,那些傳聞有真有假。什麼眼睜睜見死不救,就因為這病症他治好過所以沒興趣再醫治,這傳聞肯定是真的。什麼他突發好心,給窮人治病,分文不取,這種事情呢,也未必是假,其實並不是表面那樣。他給人治病,從來都是分文不取,不管病人是窮是富。他追尋的,是最純粹的醫道。」
周少白一呆:「純粹的醫道?」
「是啊,他將疑難雜症視為畢生死敵,以戰勝死敵為榮。其餘的一切,他都不在乎。這就是他所追尋的醫道。」周朝宗嘆了口氣。
張笑風說道:「這怎麼能稱之為道呢?醫道的本質不該是救死扶傷,懸壺濟世麼?常百草連見死不救都做的出來,他的所作所為又如何能稱之為道呢?」
周朝宗伸出手指搖了搖:「年輕人,塵世之中每個人尋求的道並不一致。常先生他見死不救,是因為他不想把精力耗費在已經戰勝過的對手身上。他對我說過,人生短暫,如白駒過隙,他要把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診治那些旁人治不了的病。他每攻克一種病症,便把藥方記載在他的醫書中,日後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因為這本醫書而保全性命,你還覺得,他堅持的不是醫道麼?」
「這……」張笑風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說道,「我還是無法認同他的做法。在我輩修道之人眼中,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有機會,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救人一命的機會。」
李元康點點頭:「張師兄所言甚得我心,我也覺得常先生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周伯伯,你與他雖然不曾有聯繫,但是有沒有關於他的一些線索呢?」
「線索……」周朝宗眯起眼睛,筷子停在空中。
「常先生這個人,不是在給人治病,就是在趕去治病的路上。這個奇人,每天都在打聽哪裏有別的大夫治不好的病,所以關於他的消息,無非就是又在哪裏給人治病。不過病症一旦治好,他就飄然離去,要問他的行蹤,真是不好說。」
眾人聽了,隱隱有些失望,本來以為能夠有意外之得,結果並沒有聽到有用的消息。
「等一下……」周朝宗手握成拳,輕輕叩着額頭,「我好像想起來點什麼。當年在酒館痛飲時,常先生喝醉了,向我吐露了一個秘密,他當時說的是……他每年會到一個地方住上一個月,將他之前的研究記載整理成冊,小心保存。那個地方是哪呢……怎麼記不起來……」周朝宗皺着眉頭,不斷叩擊着額頭。
周少白說道:「爹,你好好想想,此事很重要。」
「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周朝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人老了腦筋就遲鈍,喝點酒活絡活絡興許還能想起來,好像是在連州南邊,叫什麼陽的地方……啊呀,真的想不起來了。」
張笑風皺起眉頭:「連州之南,帶有陽字的地方……壽陽、荔陽。」
周少白接道:「還有晴陽。」
「是這幾個麼?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周朝宗搖了搖頭,他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周伯母見丈夫想得頭疼,心疼了起來:「當家的別想了,十八年前的事情,想破頭也想不出來啊!」
周少白見狀,趕緊說道:「爹,你能想到這些已然是天大的幫助了,不必再費心了。」
張笑風與李元康也一併勸慰,眾人又繼續歡飲談笑,直至月上東山。
當晚,周少白與張笑風還有李元康同宿一屋。三人白天雖然趕了很多路,又喝了些酒,但是下山的喜悅讓三人精神不減,一直在談論。
「沒想到回家還能打探到消息,這是個好兆頭。」周少白雙手枕於腦後,看着窗外的明月說道,這種感覺很是親切,讓他仿佛回到幼時。
李元康說道:「是啊,本來覺得人海茫茫無跡可尋,忽然就把範圍縮小到三座城池,周伯伯真是幫了大忙。」
這時,張笑風一聲不響地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子。
月光照滿了房間,屋內情景一下子清晰可辨。
「張師兄,怎麼了?」李元康也坐起問道。
張笑風沉吟許久,說道:「我有個打算,你們且聽一下。」
周少白問道:「張師兄有何見教?但說無妨。」
「明日天明後,咱們還是兵分兩路吧,我按原先商議行動,去譙安尋那五毒禪師,你們去連州南找那仙丹妙手常百草。」張笑風不緊不慢地說完。
李元康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張師兄,說說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很簡單。我們一行四人,若是四人一起去尋找一人,實在太過浪費。現在手頭的線索是譙安、壽陽、荔陽還有晴陽四地,我們正好一人查找一地,這樣能節省不少工夫。」
周少白坐了起來,他覺得張笑風的話並沒有說完。
李元康笑道:「聽着倒是挺有道理的,周師弟,你有何想法?」
「我?我覺得張師兄意不止此。」周少白說道,他看向張笑風,張笑風逆着月光站在窗前,看不清他的臉。
「周師弟,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張笑風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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