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有些猶豫,但還是一路往皇宮去了。
婉婉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犯病了?
誰招惹的她?
他想到了朱瞻墉,頓時一股殺機升騰起來。
如果朱瞻墉再次犯錯,那麼他不介意讓仁皇帝的二兒子變成一個廢物。
方醒的怒氣漸漸消散,因為他看到了俞佳。
俞佳很少出宮,出宮必然就是大事。
「興和伯!陛下令你入宮!」
俞佳看到方醒的嘴角微微下撇,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新鄉郡王最近可進過宮嗎?」
方醒的問題讓俞佳愕然,然後串聯一想,就怒道:「陛下嚴令不許外傳,誰在無視陛下的禁令?」
直至進宮之後,俞佳依舊沒有得到回答。
「是那些御醫!」
他終於是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你只是家奴!」
方醒踏入宮門,冷冷的道:「家奴要謹守本分,我有我的辦法,陛下都不說,皇帝不急你太監急,你急什麼?你慌什麼?」
方醒揚長而去,俞佳呆立原地。
你只是家奴!
這個聲音一直迴蕩在他的耳畔。
他這才想起自己最近一些年的舉動是為了什麼。
不甘,還是想獲取的更多。
家奴……
俞佳冷冷的看着前方方醒的背影,低聲道:「家奴也能讓你等惶然。」
他想起了文皇帝。
再高大的帝王終歸有轟然倒塌的一天,反而是大太監一直活着,若非是他要殉主的話,到現在依舊能活着,逍遙的活着。
「那就是個傻子!」
俞佳譏諷的說道。然後他仿佛看到了大太監出現在自己的身前,怒不可遏,斥責他沒有忠心。
「公公辛苦。」
一隊隊太監宮女在路邊站着,躬身問好,謙卑的等着他先走。
這是一條路,由人組成的路。
我要的是謙卑。
俞佳對這些謙卑很滿意,他覺得這樣的日子一百年都不會厭倦。
所以他必須要看護好自己的權利,為此可以撕碎一切對手。
這就是他的堅守。
他的世界。
而方醒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是什麼。
在剛到這裏時,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就是活着,逍遙的活着。
當他漸漸的融入了這個時代之後,他的世界變成了大明。
我要這大明萬世永昌。
當時的他不知道這句話的背後有什麼樣的磨難,所以很自豪的就吼了出來。
而現在呢?
方醒覺得自己的世界分給了家人許多。
比如說現在他就在想着昨晚上的荒唐之後,張淑慧和小白說是要去神仙居,然後讓他一個人自己過。
是啊!
我的妻妾,還有我的孩子。
這才是我的世界。
瞬間方醒就忘卻了那些雄心壯志。
不過這只是一瞬。
我還是有使命感的啊!
方醒在為自己的使命感而感到自豪,同時感到悲哀。
再強大的帝國終歸會有崩塌的一天,所以他費盡心機的推行藩王出海。
若說大明是本體和母體,那些海外封地就是種子,興許某一天種子會比本體更為強大,而到了那時,大明將會以各種形式存在,再也不用擔心它的消亡。
累啊!
方醒有些矯情的在安慰着自己,直至看到了朱瞻基。
寢宮外,太監宮女們排排站着,大氣都不敢出。
而世間最尊貴的這對母子就站在房門外低聲說話,然後他們也看到了方醒。
「這就是內宮?」
一個帶着傢伙事的男人居然走進了後宮之中,方醒覺得有些尷尬。
他以前去過太后那裏,可太后年紀大了,沒什麼可避諱的。
他很久以前也去過太子宮中,可那時的婉婉還小。
時隔幾年,他再次進了後宮,卻是治病。
太后歡喜的道:「興和伯來的正好,快去給婉婉看看。」
朱瞻基微微點頭,說道:「婉婉一直在昏睡,就算是醒來也是呆呆的,你……盡力即可。」
朱瞻基想起了方醒的幾次出手,可婉婉卻更多的是心病。
心病終究還需人來治。
他和太后剛才就是在想着是不是把朱瞻墉召進宮來,冒險讓婉婉見一見他。
然後方醒就來了。
沒人覺得方醒能治好婉婉。
那些太醫們更多的是慶幸背黑鍋的人來了。
太監宮女們只希望皇帝和太后不要遷怒,然後都在暗中尋摸離開這裏的方法。
宮中很大,可以安排的地方很多,可此刻連俞佳都不敢亂動,所以他們的希望註定會破滅。
於是希望就集中在了方醒的身上。
心病啊!
興和伯就算是醫術無雙,可面對着心病也沒轍吧。
方醒走了進去。
他先聞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就皺眉道:「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壓根就不該焚香,更不該抄寫經文。」
青葉低聲道:「興和伯,長公主抄寫的經文是燒給文皇帝和仁皇帝……」
方醒搖搖頭道:「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過得好,先人才能安心。」
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在室內迴蕩着,跟進來的皇帝和太后面色如常,俞佳的心中越發的不忿了。
太過於放縱方醒了。
放縱是權臣培養的第一步。
在俞佳看來,皇室現在就是在培養權臣,給自己培養麻煩。
方醒走到了床邊,看着昏睡的婉婉,說道:「你這是何苦來哉!」
太后低聲問道:「興和伯可是找到病因了嗎?」
方醒點點頭道:「長公主小時候遇到的那件事太過駭人聽聞,當初那個小小的箱子裏……她從開始的遊戲到後面的絕望,黑暗之中的絕望,孩子都怕黑暗……所以她一直沒忘,只是平日裏能壓制住……」
太后難過的道:「那是什麼誘發的?」她希望不是那個原因,如果是的話,那麼她會後悔終生。
方醒苦笑道:「臣不知道長公主這幾日是遇到了什麼事。」
青葉被叫進來,朱瞻基隨即擺擺手,俞佳就把其他人趕了出去。
等最後皇帝指指他,示意他也出去時,俞佳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長公主那日正在抄寫經文,有人冒失的跑進來說已經定下了駙馬,長公主當時沒事,只是帶着奴婢去御花園裏燒了那些經書……」
「等回來之後,長公主就說倦了,想歇息,不許打擾……」
青葉都哭了,她覺得自己的主子真是命運多舛。
朱瞻基擺擺手,青葉告退。
室內只剩下了他們三人,還有床上躺着的婉婉。
「這是為何?難道婉婉不想嫁人嗎?」
太后覺得有些懵,女人就是要嫁人啊!
朱瞻基隱隱約約的想到了些什麼。
而方醒卻有些頭痛。
「長公主怕是對男人……」
朱瞻基悚然而驚,一下就確定了那個想法,說道:「婉婉是懼怕男人,她怕再次被關在箱子裏。」
方醒點頭道:「沒錯,所以聽到定下了人選,長公主就絕望了。」
太后哽咽道:「冤孽啊!瞻墉當年造的孽,為何要讓婉婉背負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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