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汐……霍汐!」
隱約間,我聽到誰在叫我。
「霍汐,醒醒!」身體被搖晃着,這個聲音我很熟悉。
而我的意識還在渾渾噩噩間徘徊,距離清醒還差那麼一點點。
身子下顛簸得厲害,像是在車上,而且,還是在相當不平坦的路上奔馳着。
……
「咳咳……」嗓子乾澀得厲害,一陣猛咳,像是要肺和肝都咳出來似的。
然而還未清醒過來,已被人攬起,溫熱的杯子湊到了嘴邊,張了張嘴,便有水輕輕地慢慢地流入到口中。喝了幾口之後,才稍稍恢復了些,不再咳得那麼厲害。
先是鼻息之中聞到一股異常熟悉,並且令我覺得安心地味道,鬆懈了防備,才漸漸睜開眼睛。
「再喝一口,含在嘴裏,慢慢地分幾次吞下,潤一潤喉嚨。」蕭珏坐在床邊,將我攬着,一手還端着杯子小心囑咐着。
礙於杯子就在嘴邊,我才又喝了一口。
「別急着說話,好好養一養喉嚨。」隔着他面上的黑紗,都能看到他緊蹙的眉頭。
我含着一口水,眼睛四下望着,這裏的一切都很陌生,得了空,我才開始回憶在我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想着想着,咕咚一口就把水全吞了,「這……這是哪兒?」
嗓子很不得勁,疼得要命,聲音也都啞了。
蕭珏的囑咐顯然對我是不起什麼作用的,不過聽我恢復了些精神,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這裏,是翾庭。」
「翾庭?」我嚇了一跳,不自覺提高了聲音,結果一說話,嗓子乾澀得又是一陣咳。才乖乖又喝了幾口水,放輕了聲音問,「我怎麼會在這裏的?」
「不在這裏,該在哪裏?難不成,該死在蚩尤的石宮裏嗎?」蕭珏的聲音頃刻間冷淡了下來。
我自知理虧,所以不再順着這件事接着說下去,「其他人呢?」
「沒事。」蕭珏那語氣聽起來就知道還在生氣,「你玩的,可是一次比一次大了。」
「哪有。」我開個玩笑,結果,一轉頭就對上了一臉嚴肅的蕭珏,自覺地收起了笑。「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蕭珏摸索着起身,又扯過靠的給我墊在身後,才端着水杯走到爐子前。「你不記得了嗎。」
記得?
我回憶了一番。「我記得,紅菱瘋了,在被我揭穿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她把我當成……汐月。」我留意了一下他的反應,才放輕了那兩個字,接着說,「然後說什麼,九黎和共工餘部正在進攻伏櫻氏地和高陽氏地。結果我告訴她,她的計劃一定落敗,因為我們早有防備。後來,她做了什麼,石宮開始變得不對勁,突然就開始塌了……」
當紅菱知道,這一切原本早就在我的安排之中時,她那雙赤紅的眼睛裏,浸着淚水的絕望深深地刺痛了我。她啟動了石宮裏的機關,然後石宮開始塌陷,大塊的石頭開始下落,砸在宮室里……
「紅菱呢?!」我想起來更重要的事,「紅菱怎麼樣了?!」
我記得,當石宮開始塌陷的時候,紅菱早已死心,決定要和蚩尤的石宮一起消逝……
「她沒事。」蕭珏聽我情緒激動,連忙說出,他墊着布從爐子上取下水壺,倒上了水,摸索着又回到床榻邊,將水杯遞給我。
杯子裏的水熱着,我雙手捧着。
蕭珏在床榻邊坐了下來,「你讓沈桀去找竹牙和弗昇,讓庭堅回到冀州,讓柤離安排人照顧大家,防衛伏櫻氏。竹牙他們到高辛氏地將此事告知了帝嚳,帝嚳便有了防範。霍汐,你可為自己的安危做了安排嗎?!」蕭珏很嚴肅的說出這些話,不是平日同我說笑的語氣,我知道,他是在生氣,氣我自我主張安排而來這一切,讓柤離幫忙將他困在了隋雀的府院之中。「幸好帝嚳不僅派了其他氏族的人前往伏櫻氏和高陽氏相助,也派了人跟着沈桀兄弟和竹牙去尋找你和紅菱的下落,多虧了沈桀兄弟,這才發現了石宮的秘密。找到你的時候,你們差一點就沒命了!」
原來,是沈桀,難怪我一直覺得那時候聽到的聲音很熟悉。
我想起來了,在石宮開始坍塌的時候,紅菱心如死灰,想要葬在石宮之中,是我把她扯了出來,我拖着她往外跑,躲着那一塊一塊掉下來的大石頭,從慌不擇路,到尋着有亮光的地方狂奔……一部分已經塌陷的石宮,露出石宮外的光線,我想着只要能跑到已經塌陷的地方,爬到外面去,就不會有被砸死被掩埋的危險。所以,我拖着她拼命跑着……
「主人,你放棄紅菱吧,讓紅菱跟隨大人一起葬在這石宮裏吧。主人,紅菱活着已經沒有意義了,別讓紅菱再拖累你了。你快走吧……」
那時候,紅菱被我一邊拖着,一邊這麼跟我說。
「不可能!」我用盡全力在坍塌的石宮裏奪一線生機,磕磕碰碰,可是當我聽到紅菱的話之後,我一口否定了她的念頭。「不可能!你休想死在這裏!紅菱,你殺了人,犯了罪,就算是死,你也該是死在受到懲罰的地方,你該為你犯下的罪惡承擔責任!而不是逃避,死在這裏!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的!我一定,一定會把你帶出去!讓你接受真正的懲罰!在那之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傷你性命,就算你有罪,你的命,和其他死者的命同樣,值得被不顧一切的挽救!」
我想着,輕輕笑出聲來。
「笑什麼?」蕭珏還板着一張臉,聽我笑,不解地問。
「笑我自己。」我說。笑我在生死一瞬間的關頭,可以作出這樣不自私的決定,笑我的坦然,所以現在可以大大方方的靠在床榻上休養生息,而不會覺得內疚。畢竟是一條性命,推理,絕不是逼一個人去死,真相遠遠大於兇手的報應,可以給死者以真正的安慰。「那時候,石宮塌了,天啊!好大好大的一塊塊石頭,從頭頂上裂開,然後砸下來……整個石宮被砸的亂七八糟的,我就拖着她跑啊跑……沒命的跑。有的石頭砸下來,還到處亂滾,腳下的石頭也在裂開,被砸的,或者……當時,其實我快要被嚇死了。有的宮室里,那個燃燒着的爐子,被頂上的石頭砸裂,燒着的柴火散落一地,燒着……我好不容易拖着紅菱跑到了一個眼看着就有亮光的地方,我以為我們跑出來了,結果爬出來一看……傻眼了。」
那座石宮,建造在一個山的裏面,是從山腰中間掏空進去建造的。我們找到的有光線的地方,爬出來,就是山壁斷崖……身後坍塌的石宮,腳下的地全裂了,一個踩空……就掉落下去。我手疾眼快,死死地抓着山崖石縫裏的一條藤蔓,並且把一同掉下來的紅菱也抓住了。藤蔓盪了半天,我都快要撐不住了……我們順着藤蔓慢慢地爬到山壁的另一處……「紅菱她,怎麼樣了?」
「她沒你傷得重,而且,是她把昏迷過去的你背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們才被沈桀兄弟找到的。」蕭珏說完,語氣沉了又沉,看得出,他的反應是根本不想告訴我接下來的話,可是……「紅菱把一切都已經交代了,並且說了你在石宮裏的推理。紅菱將她如何在冀州殺了樂師、虎二、婢女三個人的事也都說了。」
「是嗎……」她都招了啊。
「霍汐,以後別做這麼危險的事了。」蕭珏輕嘆。
……
「你怎麼會來?」我走到門外去透氣,乍一回頭看到了帝嚳,結果隨口就說出來了。忽而,自己都笑出來了,「我還是病人,腦子不清楚很正常,你別跟我計較。」
這是翾庭,帝嚳是大首領。
帝嚳聽了,也低了下頭,淺笑。「看樣子你恢復的不錯。」
「暫時死不了。」我笑說。
「幸好。」帝嚳慢慢走到一旁,側過身去,與我並肩而立,「如果你要是死了,我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兄長賠罪了。」
我敲了敲他,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看向這宮室平台前,那欄杆下面,如同深淵一般的……「汐月當時,就是從這裏跳下去的嗎?」
帝嚳遲疑了半晌,抬手,指着一側更加前面的地方,「是那裏,望仙涯上。」
我倒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欄杆前往下看了看,「這裏,好高啊。這就是天宮嗎?」
帝嚳許久沒有說話,但是隨後他走了我身後,「對於那些,並不了解這裏的人來說,這裏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可是對於翾庭上的人來說,這裏,不過是一個高聳入雲的牢籠。」
我很驚訝,他會用牢籠來比喻這裏。緩了緩思緒,「對了,我聽說,紅菱把她做過的事都交代了。」
「是兄長告訴你的吧?」帝嚳一猜就中。
我撇着嘴點了下頭,「我能見見她嗎?」
「恐怕不行。」帝嚳微微垂眸,然後他側過頭看向疑惑的我,「不是我不答應讓你去見她。霍汐姑娘,是紅菱不想要見你。」
她不想見我……點了下頭,「我明白。」
在經歷過地宮那一場歇斯底里的決裂之後,不見面,是對的。
「霍汐姑娘……」
我打斷他的話,「我能去望仙涯看看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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