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皋陶轉過身來問我。
我只覺得渾身上下猛地一顫。
真的,太像了。
我從房間中出來,便聽到隔壁傳來皋陶和沈桀的聲音,所以尋着聲音找了過去。門開着,我看進門內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有些慌神兒。
我以為那是蕭珏。
結果皋陶轉過身來問我怎麼樣……他穿着一件墨藍色的絲綢長衫,衣闕處繡有暗紋,肩披一件銀狐長裘,束着發冠……我險些就以為,那就是蕭珏摘去黑紗站起來的樣子了。
「霍汐從未見過蒼舒這幅樣子,怎麼會知道如何呢。」他和我印象里的蕭珏,此刻有九分相似,我從未見過蕭珏摘去黑紗的樣子,所以這番話也不算是在騙他,我確實沒有見過蕭珏這幅樣子。
可這落寞卻讓身旁的沈桀看了去。
「在我的印象里,只記得蒼舒大概是這幅樣子,才托明雲和沈桀兄幫忙,找來這些衣裳。」皋陶扮作蒼舒,自己還有些不適應。
明雲是皋陶身邊的隨從,而沈桀……我默聲看向他,他卻表現得很隨意。
難怪我剛剛便覺得皋陶這番打扮未免太像了。
「你扮得很好,只不過我才見過你原本的樣子,更習慣看你散着髮髻的模樣,這麼突然把頭髮束起,一時之間也不大能適應你這樣的裝束而已。」我只是解釋自己為何失神。
「其實要說扮得好,還屬姑娘扮得好。」明雲卻接過話去說,「早前兩次在堂前遇到姑娘,後來若不是大人說起,小的現在還不知霍汐姑娘身份呢。」
早前兩次見過我?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可能是擦肩而過並未留意吧。不過明雲的話,卻讓我想到了在來這客舍之前與沈桀的一番對話,恐怕是他失算了,還真有看不出我是女人的男人。
我低頭一笑,想來是讓明雲誤會了,他接着說,「姑娘唇紅齒白,細看模樣倒很精緻,若不是扮作了男裝,真不知姑娘的女裝模樣該有多俏麗。」
「明雲。」皋陶呵斥,「不得無力。」
我靜立原地,不知該怎麼接這話。
「霍汐姑娘,是明雲唐突了,還請姑娘不要怪罪。當下局勢動盪,姑娘扮作男裝出行,自然可以免去許多麻煩,明雲,還不向霍汐姑娘陪個不是嗎?!」皋陶溫文爾雅,言語之間即為解釋了尷尬,又不失從容,未讓我落得難堪。
「霍汐姑娘,明雲知錯了。」明雲抬手作揖。
「沒事。」我倒不想讓他們覺得我那麼在意,便轉開了話題,「既然都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就直接拜訪隋雀府上吧。」
「可是,是不是少點什麼。」沈桀困惑着,卻也想不起來。
「少點什麼嗎?」我聽他這麼一說,倒也覺得,所以看向皋陶。
皋陶疑慮,自己低頭檢查了一下,也沒瞧出來什麼。可這到底是少了什麼呢?
「小的瞧着,是不是大人的神情與蒼舒大人不太一樣呢?」明雲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就是神情。」我脫口而出。難怪覺得少了什麼,原來是因為皋陶與蕭珏相比,少了些蕭珏的絕然,雖然他們看起來很像,可是皋陶淡如水,卻可容納他人,向他人示好。蕭珏不會,我印象里的蕭珏,即使善良,可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皋陶一聽,愣了下,然後聳了下肩,重新拿起架勢。
這一下,倒更像了。他說,「走吧。」
明雲緊跟在皋陶身後,走了出去。
「霍汐,他是皋陶,不是蕭珏。」待他們走出房間後,沈桀湊到身邊來,附在耳畔說道,「蕭珏身世複雜,非你良人。可我覺着,這皋陶不錯。」
原是看上了皋陶,想說給我。
「走吧,別耽誤了正事。」我不想過多談及蕭珏。
入了伏櫻氏首領隋雀的府院,隋雀的下人將我們安頓在了廳房,然後去請他。
我與他們點了頭,悄聲溜出廳房,想趁着他們拖住隋雀的功夫,去見一見傳說中的太姬雲錦。隋雀的府院着實不小,兜了一圈,找到了一處有下人把守的偏苑。
「大人說了,這裏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把守的下人將我攔住。
「我是蒼舒大人的下人,蒼舒大人此刻正在前廳見你家大人,吩咐我來交代夫人一句話。怎麼,你連蒼舒大人的話,都懷疑嗎?」我挺直了腰板與那人對峙。
「蒼舒大人?」他與其他人對視一眼,似乎不太相信蒼舒來看雲錦。「你可有何憑證?」
憑證?壞了。不過……我從袖子裏掏出那日帝嚳交給我的令牌。他們看到令牌,頓時低下頭去候在一旁,「不過,大人吩咐過,不能讓任何人進去……您若有話要告訴太姬,小的們可以代為轉達。」
「不必,大人說了,這話必須我親自告訴夫人。也算是他們夫妻一場,最後的照應了,你們且當我沒有來過,說完這話我就走。隋雀大人是不會為難你們的。」這偏苑冷清,看起來許久未住人了,隋雀將雲錦關在這裏,不知是不是念着最後一份兄妹情,才沒有把她關到牢籠中去。見他們還在猶豫,我搖了搖手裏的令牌,「你們可要看清楚,蒼舒大人是得到了大首領的許可才能來的,這令牌可是大首領的東西。」
「好吧。」他推開旁邊的人,讓開了路,「您快去快回,別連累小的們受責罰。」
「好說。」我收起令牌,走進了院子。
院子直衝一廳堂,隱約聞得到異香,我隨着這香味走近,有些飄飄然。
推門而入,堂內昏暗極了,所有的門窗皆掩着,只有微弱的光線透入,又冷又黑。我不自覺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怕這寒意沁入骨髓。
每一步踏入這堂間的青石板上,聽得到腳步聲空曠而淒涼。
堂內一側,一青衣女子輕臥在桌邊。還未看到我時,便早已察覺我的腳步聲,「……又是來替大哥當說客的吧,你走吧,你告訴大哥,無論他打算怎麼處置我,我都不怪他。」
難怪,帝嚳說她一心求死。
只是一個一心求死的女人,當真會犯下謀逆之事嗎?
「……他早就該知道的,又何必勸我改變心意呢。」她的聲音,輕柔而幽遠,好似美酒醉入心間,但是想到她是蕭珏的妻子,我便沒那麼容易醉了。「你可帶桃花酥來了?」
桃花酥?那又是什麼東西。我道了句,「夫人,別來無恙。」
只見她剛聽完這一句時沒什麼反應,好像還在睡着,可是猛地,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似乎是從夢中驚醒,然後慢慢、慢慢地提起身子來,她腰肢軟得仿若無骨一般纖弱,抬起頭,看了過來。
我站在初時走進堂間的那裏,靜靜地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頓時兩行清淚便落了下來……她,哭了?
可是又笑又哭,也實在讓人難以琢磨她的情緒。
我只知道,素來怕看女人哭的我,卻很心疼她。她那垂落的淚水,一滴一滴地好像滴在了我的心間,一點一點地在撫平一種傷痛。
那噙着淚水的雙眸,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風景,漆黑之間,瑩瑩閃爍。
我看她哭得梨花帶雨,轉過身便想去尋她的侍女來照顧她一下。誰知道……腿還未邁出,她突然跑了過來,一下子就抱在了我身後。
我一驚,下意識想要甩開她。
可怎麼扭動身體,都掙脫不開。她就死死地抱着我,雙手環着我的藥,掙扎之中,我聽到她說,「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你終於回來了?
她果然是把我當成了汐月。
「夫人……」我不忍,但是卻還是這麼做了,我生生掰開了她環在我腰前扣緊的手指,推開了她。「我不是汐月,我是霍汐。」
她不信,從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眼中第一個反應給我的信息就是,她不信。
「我是來救你的。」我解釋說。「蕭……蒼舒,他很擔心你,所以讓我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蒼舒?他會幫我?」她笑了,笑得那麼明艷,那笑容好看極了,絕美而淒涼,透漏着無奈和絕望,「汐月,你不要被他騙了,他是不會幫我的。」
可她還叫我汐月。「夫人,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轉身,那青色的衣擺揚起悠長的弧度,我沒見過仙子,可想着,仙子也大概就是這幅模樣了。
她走到我身前,伸手輕撫上我的臉頰,她眼底的**清晰而深刻,「汐月,你聽我說,不要管我!不要管這一切,你走,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
「夫人。」我有些着急,時間不多,在被發現之前我要離開這裏的,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像是瘋了一樣,她沒有一句話能夠完整並且切實地回答我,這讓我目前的處境變得有些急躁。「你是否真的做過什麼謀逆的事?如果你做過,汐月不會原諒你。」
她僵住了,好像做錯事的孩子,「汐月,我沒有……」
沒有?「沒有什麼?是沒有做過謀逆的事?還是沒有殺人?」
「沒有沒有都沒有。」她拼命否認,「我沒有殺人。」
沒有殺人……「那麼,你是否施過巫蠱之術,目的就是為了復活汐月?」
聽完我的話,她竟變得很開始,伸出那一雙手來,又要摸我的臉,我躲閃開,卻聽見她說,「我成功了,汐月,你回來了……」
真的是……看來她就是認定我是汐月了,而且她認為我之所站在這裏,是她以巫蠱之術復活了我,然後我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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