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蟬爹雖然中的同樣是斷腸草的毒,可他與長景和玉山所中之毒還是有些不同的。」蕭珏說着,他的手扶在了輪子上,輕輕轉動輪子,行到床邊。「長景和玉山所中的毒,分量不重,只是因為時間相隔較長,所以斷腸草的毒性是一點點侵入骨髓的。而月蟬爹所中的毒,是加大了劑量,並且和我們發現的時候相隔時間並不算長。」
「加大了劑量?」相隔時間還不算長,那這麼說的話,就是在他出事之前剛中的毒,而且加重劑量也無非是要他即刻死亡。這也太狠毒了吧!
「沒錯,不過好在發現得及時,毒性還未滲入過多。我便讓守望取來羊血灌入月蟬爹口中,再施以他法才勉強救回他的一條命。」蕭珏說的方法,有些複雜。可不難讀懂他的用意,他跟我一樣,都在懷疑月蟬,那個時間太過於巧合了,蕭珏會特意點明發現的及時,也是為了提醒我注意這一點。
「你認為,月蟬是否會知道,斷腸草的毒大劑量被誤服之後,不會立即喪命,還有時間能就過來呢。」我出於確認,必須把每一個細節都完完全全弄清楚。
蕭珏低頭沉思,「斷腸草不必其他毒草,若是其他毒草,恐怕以此劑量服下,定在頃刻之間殞命。可斷腸草毒性雖強,但是藥性較慢,只是現在來看,斷腸草是山上唯一還可以找到的毒草。」
他沒有直接說明會還是不會,但是這舉出的例子,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看來,月蟬的嫌疑的確很大。
「假設,」我緩緩提起一口氣,陷入再一次的推理當中,「如果從最開始的長景命案來說……」
從發現長景的死亡,到推測他的中毒時間,我們大概可以確定,長景是在死亡的前一日之前,服食過被下了斷腸草之毒的食物,那麼,能讓他放心吃下有毒食物的地方,究竟在哪兒?以十六個時辰為例,長景死亡是在寅時,也就是凌晨的三點到五點之間,而在玉山去找長景的時間,是亥時,也就是前一天的二十一點到二十三點之間,守望可以證明,當時的長景已經有了中毒反應。那麼從二十一點往前退十六個時辰的話,那麼長景至少是在玉山去找他的再前一天未時,就是十三點到十五點之間。這個時間,應該是長景死前兩天午飯剛過的時候吧。
再推算四十個時辰的話,那麼是長景死前第四天未時。這麼推算下來,長景的中毒的時間應該就是在遇害前第四天下午未時到第二天下午未時這段時間之中。
「守望!」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張口便喊守望。
「怎麼了!」守望急匆匆地推門而入,臉色都被嚇白了,或者他以為又發生了什麼事。
「月蟬和玉蘭呢?」我順着開着的門,往對面扒了一眼,問道。
「弗昇已經帶我大姐來了,玉蘭現在有我大姐照應着。月蟬哭得沒了人樣兒,青山便先送她回去了。」守望這時發現沒什麼事,臉色才慢慢緩了過來,「霍汐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你先進來,我有話要問你。」外面的風大,這會兒都吹到了屋子裏來,一陣寒意,已不是屋子裏一爐溫火可以抵禦,我是要他進來回話,順便把門關上。
守望走了過來。
我思索着剛剛的懷疑,問,「在長景死前,你可曾記得,他在家中都吃了什麼嗎?」
「在家中吃了什麼?」守望喃喃自語地重複了一遍,「可是你問的是哪天?」
「在長景死之前,第四天開始,你儘可能地回憶,如實告知。」我很認真地警告說。
守望用力一點頭,回憶起來。「長景平日裏,每日食兩次,大多是我大姐二姐煮了肉羹,分着吃。第四日中時,也是這樣,大姐盛好端給那父子,然後將剩下的分給我們。那天晚上他沒有在家裏吃,因為當午過後,他就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有些晚了,大姐問說用不用給他弄些吃的時,長景是說自己在月蟬家吃過了。第三日大早,他也出去了,也是去月蟬家,快到晚上才回來,那日是長景生母的亡祭之日,所以他和曻倪晚上也是一起吃的。第二日嘛,他還是正午去的月蟬家,食過之後才回來的,他那日還很高興,晚上便沒有出去過。玉山來找長景的那夜,便應是出事的前一日了,也是正午在月蟬家食過之後,才回來的,不過那****晚上並未吃什麼,只說是不舒服,想多睡會兒,讓大姐不要去打擾他,到了夜裏時分,玉山就來找他了。」
「你為何記得這麼清楚?」我本以為他能說出個大概,便已經是幫了我大忙,可很意外的是,守望卻連每一餐長景是否在家都記得清楚。
守望低頭,眼中露出憤憤之色,「我當然記得清楚,長景還活着的時候,他不在家,我大姐便能鬆口氣,他每每在外受了氣,便總欺負我大姐。那些時候他逑月蟬而不得,時常賴在月蟬家已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了,月蟬爹也偏向長景,幾次撮合,故意留長景在家食飯。所以曻倪也就沒有使我大姐去尋。」
原來是因為這樣,守望才清楚記得那時發生的事。
又是月蟬家,果然證實了我的猜測。
守望答完了話,轉身出去了。
「……如果在玉山去找長景那日,一切都是月蟬算計好的,這就都能解釋了。」我嘆了一句,真相離我們太近,而月蟬一直以來都以一個無辜弱小的形象陪伴在我們身邊,所以被我們忽略她犯案的可能。
「你想說什麼。」蕭珏的手,扶在輪椅上,修長的手指在這氣溫里,更添了幾分蒼白。
「在推算長景中毒的前四天到前兩天之間,長景都有在月蟬家食飯,而長景自己家裏,書蘭煮飯是大家分食,又有玉蘭幫忙,所以她在飯菜中下毒的機會很小,否則其他人也不會安然無恙。以玉山去找長景時,他已經中毒來假設,當天月蟬曾經去找打獵歸來的青山和玉山,那會兒我們詢問她的時候,她告訴我們,是因為她爹出去之後,長景輕薄她,所以青山動怒,要去找長景。青山是個粗人,心思必定不及玉山和月蟬,一開始月蟬解釋說,是因為怕青山衝動所以阻攔,而之後,玉山卻去了。我覺得能使玉山去尋長景,與長景說清楚,也絕不會是毫無關係的事。這麼說吧,如果當天長景已經出現毒發的反應,而且守望對我說過,玉山在找長景的時候,長景的反應很奇怪,我猜測當時長景已經中毒很深,而既然斷腸草是慢性毒草,從長景中毒之後有反應開始,到玉山去找他長景所表現出來的狀態,絕不可能毫無時間差,那麼就可以再往前推,長景剛有反應的時候,絕不是玉山去找他的時候。或者,他正午在月蟬家糾纏時,便有了跡象……」雖然不願相信,但是這個可能性很大,「月蟬對正午長景糾纏她時所表現出來的異狀當是有所察覺的。從守望剛剛的證詞中可以得到兩個線索,第一,在長景死前的一日,他是天快黑了才從月蟬家回去,而且當時很開心。可那時按照月蟬的說法,是月蟬得到輕薄去尋青山和玉山的時候,長景到底因何事開心。第二,如果在玉山去找長景的當日正午,長景在月蟬家食飯時就已經表現出中毒的狀態,那麼以正午為時,重新推斷長景被下毒的時間,十六個時辰,不可能是前一日的正午,那麼,就是長景死前第四日晚上的那一頓飯了。他一連三日在月蟬家蹭飯,為何第三日月蟬才跑去告知青山和玉山呢?若她真的那麼討厭長景,還會讓他留在家裏連續三日食飯嗎?第一日或許毫無防備,第二日怎麼也該告訴青山一句了,她熟悉青山玉山的生活規律,與青山每日相見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說這件事,然而她沒有……」
為什麼呢?
我轉過身去,緩緩吸入一口氣。長景應是在死亡前第四日晚上吃下了摻有斷腸草之毒的食物,而下毒之人,就是在月蟬家做飯的,月蟬。之後的兩天,長景繼續到月蟬家蹭飯,而月蟬卻沒有告訴青山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呢?
「因為她要做一件不能告訴青山的事。」「他」果然再一次出現了。
「月蟬要殺害長景。」在得到「他」同樣的肯定之後,我終於把這句放在心裏的結論說了出來。對,就是這樣,「月蟬想要下毒殺害長景,是她一早計劃之內的事,從長景發現死亡之前的第四天,月蟬就已經在晚上食飯的時候,在長景的食物里下了斷腸草的毒。」
「她當時一定暗示過長景,第二天要再來。」「他」點到為止地提示。
「沒錯,月蟬雖然對斷腸草的切實毒性並不是完全熟悉,可自神農氏嘗百草之後,想來這天下諸人便都知道斷腸草有毒,且毒性較慢,較強。月蟬在長景的食物中下了毒之後,她並不放心,不確定長景什麼時候會出事,所以,她要親眼看到長景表現出中毒症狀,才有了下毒之後第二日,第三日,長景接連在月蟬家蹭飯的事發生,否則即便長景再如何不知羞恥,也不會天天去碰一鼻子灰,因為當時長景非但沒有碰一鼻子的灰,反而,得到了月蟬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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