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我換好衣服下樓,阮教授的車停在了學校門口。「霍汐,來!」我坐上車之後,阮教授看了看我的樣子,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做了個噩夢。」我托着額頭,「可能是因為沈再陽吧,和我那時候很像,被懷疑是兇手。所以讓我聯想到了那時候的事。」
「你還相信沈再陽不是兇手嗎?」阮教授開着車問道。
「其實當年那些事之後,我懷疑過我自己,甚至懷疑過,是不是我在連自己都毫無知覺的前提下,殺了人。我無力向任何人辯解,因為不光其他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過了。或許只是在其他人的暗示下,我就逐漸相信,他們說的是對的,兇手就是我。」我說着,有些心煩,「沈再陽也是一樣,他的出現並不僅僅是巧合,我覺得,他或許也是被人『暗示』了。」
徐寧寧的確是被掐死的沒錯,她的死因沒有對外公佈。而兩個月後沈長輝是割破了喉嚨而死,之後的林珍娜也是割喉致死,而沈世京是被刺了多刀失血過多而死。這樣看起來也只有沈長輝和林珍娜的死亡方式接近,然而在徐寧寧未公佈的檔案中,沈再陽卻說中了她是被掐死的。
「有時候迷茫,不是因為手頭上的線索不夠,而是因為,你還沒真正解開線索存在的意義。」阮教授笑着說話時的模樣,和我哥哥很像。
「也許,真的是我還忽略了什麼,所以沒有解開線索真正的意義。」我承認,我有些急躁了,太想要急於解開這個案子,反而拖了自己的後腿。而現在我一直在想着,該如何證明沈再陽的無辜,卻失去了原本理智的判斷。從我的思維中,因為我不希望沈再陽是這一連串案件的真兇,所以我推理的過程中,出現了原本應當客觀的偏差。因為我私心認為沈再陽和當初的我一樣,所以我想要保護他,證明他的無辜。
可畢竟他是徐寧寧案件的最大嫌疑人,我的私心便成了包庇。
雖然是被阮教授點破了心裏最不想讓人知道的私自情緒,可我卻似乎完全接受了他的勸說。我側過頭去,想起這些難免會心一笑。
阮教授發覺我笑,有些疑惑,他叨咕了句,「鬼丫頭。」
車子駛出失去,慢慢接近墓園。
「案子還沒有破,徐寧寧就已經下葬了。」我走在墓園的小路上,尋找着徐寧寧的墓碑抱怨着。
「我記得之前網上流傳過一個段子,說是,別管生前住多大的房子,死後的歸宿都是這樣一個小盒子。可是你今天看看,生前的財富真的和死後一點關係都沒有嗎?那不過是其他人的自我安慰罷了。沒錢的窮人,擠在着狹窄的經濟型墓群里,你想要找誰,還得湊到跟前一個個去看,墓碑前這麼點的地方僅僅也就能側着身過去一個人吧。可是你再看那些有錢人呢,一個人的墓就坐擁好幾平方米的地方,奢華程度不亞於他們死前在世時所享受的程度吧。」阮教授感嘆道。「這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阮教授也在意這些嗎?」我一直走在前面,聽了阮教授的話不由得回過頭輕笑着接道,「其實我倒覺得不盡然吧。即使是人,也沒辦法決定自己死後的事,哪怕是自己的屍身如何處理。我雖然不知道在這裏葬着的人,是不是真的都了無遺憾了。可是我想,既然死後連自己的遺體都做不了主,更何況是繼續佔有怎樣的財富呢。死人的墓如何,不應該看死去的這個人擁有多少,而是該看活着的人,也就是他們的後人擁有多少。或為了炫耀財富,或為了寄託哀思,躺在這裏的人所享受的,不過是後人之福。而對於後人來說,擁有多少,所付出的都不是全部,也只能說是盡力了而已,能給得起什麼樣的,就給什麼樣的。」
阮教授聽了我的一席話,像是頗多感慨,他沉思了好一會兒笑了。「你年紀不大,看事情的態度卻很透徹。」然後他稍稍收起了一些笑意,「可是,霍汐,一輩子很長,不能把一切都看得太透徹了。有時候糊裏糊塗的人,卻比明白事理的人過得更快樂。」
心裏難免有些苦澀,我不過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可又被他看穿。阮教授的話,雖然不重,對我卻有很大的影響力,因為他直接點在了我的傷疤上。正如他所說,看得太透徹,就失去了快樂。
「霍汐,我希望你快樂。」阮教授說,然後停頓了一陣,才又補了一句,「你哥哥,也一定希望你快樂。」
「借過一下。」正在我們僵持着的時候,這條往墓園半山上走去的小路突然過來一個人,我們擋住了他上去的路,他雙手拎着不少東西,不得已出聲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
阮教授側過身去,讓開了一些。我見狀,也往路邊讓了讓,一人多寬的小路上,這個提着不少的人自己走過去已經有些吃力了,更何況還要避及我們。他提着東西,很費勁的側着身子從我旁邊過去,而他與我擦肩而過的這個過程中,神色很是哀傷,一直低着頭看着腳下的路,並沒有看向我們。
他走過去,我有些特殊的感覺,繼續看着他上山去的背影。
「怎麼了。」阮教授納悶,所以他走過來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也只是渾渾噩噩地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楚這種意外的感覺是什麼,就好像我的眼睛剛剛應該看到了什麼。只是在從視覺傳輸到大腦的過程中,出現了一點點的延遲,所以讓我並不清楚,我剛才的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走吧。」阮教授說。
「應該就在前面不遠了。」我在來之前特別讓小楊幫我查了徐寧寧的墓在什麼位置,正想着小楊,小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餵?」
「霍少,你還在墓園嗎?」小楊問說。
「對,我們去她墓前看一眼就準備回去,等一會兒我自己過去局裏,你不用管我了。」我以為他是催促我別忘了去局裏看錄像。
「我也正在往那邊走,要去查一下最近趙凱有沒有去徐寧寧的墓拜祭過。你在那邊等我一下吧。我們等下在那裏匯合,然後一起回去。」小楊在電話里的聲音有些低沉。
「也好。」我和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然後和阮教授解釋了一兩句大概內容,就繼續朝着徐寧寧的墓碑走去,好不容易,我們找到了徐寧寧的墓碑,走到墓碑前時卻詫異的發現,在徐寧寧的墓碑前放了不少的東西。有一束花,還有些水果什麼的。
「看來有人比我們早來了一步。」阮教授蹲下身去檢查了一下那束花,「花是新鮮的,應該是剛放下。」
「是他!」我錯愕。
是那個在半山小路和我們擦肩而過的男人!難怪當時,我會覺得哪裏不對勁,因為衣服,那個男人穿着的外套上落了太多的灰塵,還有些污跡。他剛剛提了很多的東西上山,其中就有這一束花,而我當時只是以為他和其他來拜祭的人一樣。所以,我感覺好像看到了什麼,卻沒有在最短的時間裏反應過來。
就是他衣服上的灰塵,阮教授和我下意識都在迴避他,因為我們都不想和他擦過然後沾到那些灰塵。試問一個大早晨就來拜祭的人,提了這麼多的東西,足以證明他對於要來拜祭的很尊重很用心。可是這樣,他又怎麼會穿着一件髒成了那樣子的外套來呢?答案就是,因為那件衣服和他的生活息息相關。
也只有在工地的人,衣服才有可能髒成那個樣子並不自知,他一大早來,也極有可能是因為他在拜祭過徐寧寧之後就要回到工地上去幹活的原因,所以他穿着的就是平時工作的衣服。
終於都想通了,我連忙從成排的墓碑中間走了出來,四下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怎麼了?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阮教授不放心的追上前來。
「是那個人,他就是趙凱,是徐寧寧的男朋友。」我大概解釋了一下,然後順着下山的路一邊慢跑一邊尋找。終於透過成排的墓碑,在另外一條小路上看到他正在往山下走。
不行,如果我從墓碑中間穿過去,我的動作必定因為成排的墓碑之間狹窄的過道而驚醒他。從他的方向逃竄,比我抓到他更方便。可就在兩難的時候,小楊來了,小楊毫不知情的從和他同一條小路上走了上來。他們面對面的距離不到百米,小楊一抬頭看到我了,他伸手要和我打招呼。
「趙凱!」我急中生智大喊了一聲。
趙凱聽到聲音不自覺看向了我,小楊一怔立馬反應過來了,趙凱轉身要跑,小楊撒下東西迅速追了上去。沒跑多遠,趙凱就被小楊給按住了。
我才穿過成排的墓碑走到他們跟前。
「放開我!」趙凱被小楊按在地上,還在大叫着。
「果然是你。」小楊似乎覺得有些好笑,然後看向我,「你反應倒挺快的。你怎麼知道他是趙凱?」
「回去再說吧。」在這裏實在不方便解釋太多了,我只能先這麼說。
阮教授已經走了過來,我看着他為難,阮教授也明白了,他說,「沒事,你跟他們去吧。注意安全。」
「好,那我們學校見。」說着話,小楊已經拘着趙凱往回走了,我跟上前撿起小楊剛才撒在地上的東西,匆匆忙忙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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