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河畔的少女 第十一話 好好和你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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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途河畔的少女

    都說了，自己根本沒有領導才能，只是單純在煽動氣氛罷了！

    ——「所以，為了我們所有人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你們願意相信我，跟隨我，幫助我嗎？」

    兩年前，自己就是為了夏奈做出了無可挽回的決定。

    ——「夠了！不管怎樣，總之只要相信你、跟隨你、幫助你，我們可以逃出去對吧？這是你向我們保證的，如果辦不到，我就詛咒你一輩子！」

    綺華的贊同，也許是她一生中最失敗的決定。

    ——「既然華醬可以，那我也跟她一起吧……」

    ——「雨齊先生，請不要辜負我們的信任。」

    ——「你說的大家，一定包括夏奈吧？」

    這樣信任自己的三人，再也沒能從那個地獄之中走出來。

    ——「那麼你的答覆呢？」

    最後，就連斯也被他煽動了。

    ——「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費什麼話呀。咱們應該算得上是摯友了吧！」

    這麼說着的斯，將拳頭輕輕抵在他的肩頭。兩年後的現在，肩頭的觸感依舊鮮明，然而那份信任已經使他不堪重負。

    &久不見啊，雨齊。」

    聽見這個令人懷念的聲音，雨齊只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迅速地膨脹起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你還活着啊！過得還好嗎？為什麼要來這裏？不不，在這之前，他還是自己的摯友麼？

    「……」雨齊強迫自己抬起頭，太多想說的話堵在心口。他盯着那熟悉的面孔，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麼了雨齊，不要把氣氛搞得這麼緊張啊。」斯笑着搭住他的肩膀，「時隔兩年後的重逢，應該更高興一點才對啊。」

    「……斯……」雨齊用盡全力，才從嗓子裏擠一點點聲音。

    &說了，不要這麼緊張啊，我們不是摯友來的嗎？」說着，梁易斯搔搔後腦勺，「不要那麼生份啊，鬧得我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啊……說的也是呢……」雨齊扯着自己的嘴角，勉強笑了出來。

    原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對方依舊將自己視為患難與共的摯友。只不過那樣的傷痛，他應該也和自己一樣，不會輕易忘記吧！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能像現在這樣在自己面前如此輕鬆地笑着呢？

    &麼嘛，原來你們是這麼要好的朋友啊。」步小凡用她那固有的調調說着，「斯，你當初說成那樣，我還以為你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有那回事啦，小凡。」

    雨齊漸漸察覺到對話中不對勁的地方，什麼時候步小凡和梁易斯之間的關係變得如此融洽了？那種曾經存在於自己和她之間的微妙氣氛，如今已經轉移到了她和斯身上。無論怎麼算，兩個人都應該沒有認識多久才對啊！

    &凡，那個……」

    &麼事？」

    你是什麼時候認識斯的？和他的關係進展到什麼程度？不行，這只會讓小凡更加討厭自己。

    &有話快說啊，都快急死了！」

    最後，這些話全都被雨齊吞回肚子裏。他深深吸氣，好讓自己平靜下來。

    &凡，你的手機掛墜借給我用一下好麼？我想用上面的圖案畫海報。」

    &什麼嘛……」步小凡原本還期待他能問出些關鍵性的問題，沒想到卻只是想要借自己的掛墜用一下，心中不免感到失落。她掏出手機，故意將掛墜舉到梁易斯面前，「這個掛墜對我來說可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不能隨便借給別人。不過……斯，你可以把它拍下來，這樣你們就能照着相片畫了。」

    &凡，這樣是不是……」斯感受到了雨齊焦灼的視線，一時之間不知是否應該接下步小凡遞來的手機。

    察覺到他有所猶豫，小凡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你拍下來，你照做不就好了嗎！」

    &嗯……」斯連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把那個掛墜的樣子照了下來。

    雨齊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驚訝於斯的言聽計從和小凡刻意的表現。也許自己此刻應該發火，應該質問，甚至應該阻止小凡和斯之間的互動，但他卻再一次選擇了逃避，就這樣低下頭去，一個字也沒說。

    &過一會兒就要開始差分補習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你們都做了些什麼？我們和好吧……

    所有這些小凡想要聽的話，雨齊一個也沒說出來。想想看也是，自己曾經那麼多次拒絕他，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也要放棄了吧！

    不能再待下去了，要趕快離開才行！否則自己一定會哭出來的。雖然在常人看來這並不算什麼，而對小凡來說，這卻是對蒼的一種背叛。

    &了，她已經離開了。」小凡離開後，斯走到如石雕一般的雨齊面前，輕輕晃動着他僵硬的身體，「醒一醒吧，現在她人都走了，就算你再想說什麼，也要等到下次了。」

    &嗯，說的是呢。」

    見到雨齊再次沉默下來，斯不禁輕笑起來。但就連這笑聲也把雨齊嚇得渾身一顫。

    「……雨齊啊，兩年不見，感覺你變了好多。」

    &是嗎？也許是你的錯覺吧，我們都已經不會再變化了。」

    &對不是什麼錯覺。」斯斷言道，「兩年前的你，絕對不是一個像現在這樣優柔寡斷的人。」

    &優柔寡斷嗎？」雨齊聽到這個字眼後，自嘲一般地笑了起來，「原來在你眼中，我變成這樣了嗎」

    自己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兩年前的那場悲劇嗎？可是為什麼變得更加沉穩之後，考慮更加周全之後，還是會被說成這樣？

    &我到底要怎樣做啊！」

    &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夏奈、步小凡還有那個叫做張夜雪的女孩子，你到底想要選哪一個，快一點想清楚啊，像兩年前那樣！」

    聽到了夜雪的名字，雨齊吃了一驚，但很快再次痛苦地皺起眉頭。

    &凡她……已經知道了嗎？」

    &麼可能不知道？那個孩子對我說的時候，一點表情也沒有，但是我能感到她在哭……她總是這樣，真讓人擔心。」嘴上說着沒關係，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快來幫幫我的氣息。一想到這些，斯不由得嘴角上揚。

    &是夏奈要怎麼辦？是我害她變成這樣的，總不能放着她——」

    &到如今你還是這麼想的嗎！不能放着她不管？雨齊，快點擦亮眼睛看清楚吧，夏奈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去保護，和她比起來，小凡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怎麼這麼說她？憑什麼這樣詆毀她！」

    &齊你夠了，現在還沒有看清現實的人，恐怕只有你了，夏奈她根本就是研究所的工具！所有人的痛覺都被消除了，只有她還能感受到疼痛，你不覺得奇怪嗎？那是因為她在我們之前就早已經是治癒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清現實吧，你想要夏奈復活對吧？但你想過沒有，讓她復活的代價是什麼？」

    &價？那種東西我才不管，只要能讓她復活，無論多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沒錯，夏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自己害的，所以只要能讓夏奈重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雨齊甚至願意犧牲自己。但那一切，也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妄想罷了。

    &以說，你還真是傻得可愛啊。夏奈是研究所的工具，怎麼可能被放出來？那個孩子的復活，只會讓另一群人遭受和我們一樣過分的事，那不會是你希望看到的結局吧！」

    &雨齊咋了下嘴，「那種覺悟我早就有了，想要救夏奈，必定要有所犧牲。等實現了她的願望，我就會親手為她做一個了斷。也許那樣一來，我也就能真真正正放下過去了吧！」

    &然你如此堅持，我就不在多說什麼了。只不過我希望你能清清楚楚地知道你的選擇會傷害誰，會拯救誰。不要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果你指的是小凡，那傢伙一定會沒事的。她不喜歡我，而且即便沒有我，她也還有蒼。」

    ——「我還不想死啊！」

    小凡哭泣的臉在斯的腦海中浮現，那是小凡少有的真心話，就像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心。但是他現在不能多說一個字。因為這種事只能讓小凡親自開口，否則就失去了意義。

    &過啊，雨齊。在你付諸實踐之前，最好找小凡再談一談。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如果她真的不喜歡你，我就要開始行動了。」

    &什麼！」雨齊心不在焉地應着聲，等到理解斯真正的意思時才回過神來，驚訝地站起來，「你，你是說步小凡？」

    &啊，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你意外地是一個佔有欲很強的人？」斯故意裝作一臉茫然的樣子，「說起來，當初你對我說喜歡夏奈時的樣子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呢，那時你的心情絕對不是假的。」

    &不，重點不在那裏好吧！為什麼會是步小凡啊？那傢伙總是一副傲慢無禮的樣子，口是心非又不肯認錯——」

    &便如此你還是喜歡她。」

    &嗚……」被說中心事的雨齊脹紅了臉，卻找不到任何反擊的詞句。

    &然你說的都是事實，但只要多加接觸就會發現，其實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孩子。為了不讓自己改變別人的命運，不惜自己獨自躲在角落裏，將所有的寂寞和苦悶照單全收。正是因為你理解了她所背負的一切，所以才喜歡上她的，不是嗎？」

    「……但是，現在無法在對任何人說那番話了。我那樣傷害了小凡，她現在肯定恨我恨到牙根癢，而且就在前幾天，我的父親出現了……他害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現在又回來幫助我……」

    &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沒辦法原諒他呀！你忘記了嗎？是他害我們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啊！是他害死夏奈和大家的啊！」

    &是一個單選題，小凡代表現在，夏奈代表過去。如果你被過去拖住了腳，就無法走向未來。即便我這麼說，你還是不願意放棄夏奈嗎？」

    &做不到……要我放着夏奈不管，我做不到。」

    &明白了，等到活動日結束的時候我要向小凡告白。即便她拒絕，我也不會退縮，一遍一遍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直到她接受為止。」

    「……」雨齊聽了他的話，只覺得心口好像壓了一塊巨石，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小凡一定會選擇自己的。

    在兩周之前他還如此確信着，可是現在他卻有一種感覺，只要斯對小凡告白，她就一定會同意，而自己也就再也沒機會了。

    &麼，失去信心了嗎？」斯笑着說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我可是一直都相信着她，相信着你，相信着所有人啊。」

    無條件的相信，這是斯的信條，也是他的生存方式。雨齊曾經一度想要像他這樣輕鬆地生活下去，但是曾經被背叛過的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獨自一人在活動室里呆坐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拿出手機，在電話本中找出了步小凡的電話號碼。

    現在最想見到小凡，最想和她說話，最想跟她在一起，甚至想緊緊擁住她的身體，噙着她那柔軟的唇瓣，對她說再也不要離開自己。

    可是，他緊緊盯着屏幕，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按下通話鍵。

    雨齊回到家中時，小憐正像往常一樣窩在沙發里看電視，不過由於天氣變冷了，手中拿的零食也由雪糕換成了馬卡龍。

    等等，馬卡龍！

    &你這傢伙知道馬卡龍有多貴啊？」

    &嗯，不過40元一個罷了。」說着，小憐張開嘴，將120元吞了下去。

    看着這一切的雨齊本應發火，可是他卻怎麼也氣不起來。

    斯馬上就要對小凡告白了，如果到那時自己還是不能作出決定，一切就都太遲了。

    他滿腦子裝的都是這件事，直到看見小憐在沙發里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才想到自己的人生導師就坐在面前。

    &憐啊，你吃了多少馬卡龍？」

    &大約兩盒吧……24個左右？」

    哇！再加上她現在吃的這一盒……沒關係，夠交學費的了！

    &既然你吃了這麼多，可不可以向你諮詢幾個問題呢？」

    &隨便問，看在你這麼大方請咱吃點心的份上——」

    聽過雨齊的敘述，小憐生氣地站起身，兩手叉腰站在沙發上，俯視着雨齊。

    &為什麼還在糾結這些事情啊？如果現在你不知道夏奈還活着，也許就根本不會有這些想法了吧！既然如此，還不如讓那個叫綺華的傢伙給她一個痛快的！」

    &是來尋求你的幫助的，又不是讓你來數落我！快點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啊！」

    &棄夏奈吧。」

    &麼連你也……夏奈她是因為我才變成現在這樣的，我怎麼能放着她不管？」

    &問咱的意見，咱就是覺得夏奈不怎麼樣！她很有可能只是在利用你，玩弄你，而你卻拿她當成寶貝，不惜傷害小凡也要救她。你這個人真是太差勁了，既然喜歡小凡，就要一心一意為她好才是啊，可你現在卻一次又一次地至她於不顧，你這人真是太差勁了！」

    &不說這個，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提議嗎？」

    &快找到夜雪，把事情說清楚。照她那種性格，不把話說清楚是絕對不行的，如果你不想以後夜雪變成別的樣子，就儘快把話說清楚，越快越好。」

    &議就只有這些了嗎？」

    &小憐點點頭，「反正咱能幫到你的機會也不多了。」

    &你在說些什麼啊？」雨齊對小憐的話感到疑惑，卻只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什麼，你就當咱什麼也沒說好了！」最後，小憐搖着頭跑上樓去，只留下雨齊疑惑不解地站在原地。

    必須要將真相告訴夜雪，否則她也會受傷的！

    &以說，你確定是來找我的？」

    花園中，夜雪和雨齊肩並肩坐在長椅上，她目光游移，仔細避開雨齊的視線。

    &因為有些事，我必須對你說清楚。」

    &概是我們交往的事情吧？」夜雪自嘲一般地笑了起來，「現在我們已經不再是戀人關係了，所以沒必要再瞞下去了。你向我提出交往，是因為有其他原因吧？」

    「……嗯……」雨齊猶豫着肯定道，「全都是我的不對，所以現在才——」

    &向我說明一切來擺脫自己的負罪感？」

    &不是——」

    &我來猜猜吧，是不是因為那個叫做石英的人？」

    被猜中的雨齊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一直以來夜雪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似乎所有是的真相都瞞不過她，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是怎麼知道的？」

    &有能力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這只是玩笑話罷了，實際上都是因為我家的環境。如果想要平靜地生活下去，就必須自己找到真相。媽媽從來都只是命令，從來不會回答為什麼或者憑什麼這樣的問題。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親自去調查。」

    雨齊沉默了一會兒。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來自己的遭遇只不過是其中比較激烈的一種。

    &像你說的那樣。」雨齊深吸一口氣，「因為那是石英最後的遺願，所以我必須按照他說的去做——回應你的心意。」

    &應我的心意嗎？周雨齊你還真是努力過頭了呢。」夜雪緊緊捏着上衣的下擺，好像這樣才能止住在淚腺中翻滾的液體，「回應我的心意，根本不用做到這種程度的，你只要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就好了……」

    &種事情我做不到！」雨齊握住夜雪的手，感受着從掌心傳來的顫抖，「你很害怕一個人的對吧？我怎麼能放下你不管啊！」

    聽到這裏，夜雪似乎感到了什麼。她釋然一般地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

    &雨齊，你在過去所經歷的一切一定是我無法想像的。『想要拯救所有人』這樣的想法，『一個都不能少』這樣的想法……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是一個不合格的領導者。單憑一己之力能夠拯救的只有一個人，再想拯救其他人的話，就一定會有所犧牲。」

    &說八道！沒有任何犧牲，所有人都能得救的方法一定會有的！沒有找到那條出路……都是我的錯！」

    ——「謝謝你這麼喜歡我，我也很想和你們一起出去，不過對不起……」

    回想起夏奈說這番話時那潔淨而溫暖的笑容，雨齊的心跳變得雜亂起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自己，他連保護自己心愛女孩的力量都沒有，只能看着她破裂，分解，就那樣死去……

    &雨齊，沒能救夏奈也好，勉強和我交往也好，那並不是你的錯。」夜雪晃動着他的肩膀，讓他鎮定下來，「你這麼做只是為了想要保護步小凡對吧？你的錯並不在這裏！」

    「……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個很差勁的人吧？」

    &雨齊是個溫柔的人，只是現在被過去絆住了腳。」

    &謝你能這麼喜歡我，我也想讓你變得幸福，但是對不起……」

    雨齊試圖像夏奈一樣露出笑容，最終卻還是沒有做到。自己是一個差勁的人，就像小凡說的一樣，他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被別人喜歡，也沒有資格說喜歡別人。

    ——難道，夏奈當時是抱着同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

    這種想法突然出現在在雨齊的腦海中。他拼命想要把這顛覆一切的猜想粉碎掉，可卻回想起了斯對自己說過的話。

    ——「夏奈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去保護。」

    為什麼多年未見的摯友要說出這種話？他當時和自己一樣，也對夏奈有好感啊！

    ——「聽她扯！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嗎？」

    雖然綺華和夏奈的關係一直不太好，但在兩年前，她至少沒有像現在這樣，不惜和自己反目也要阻止自己去救夏奈。

    為什麼大家要這樣對待她？拯救夏奈，將會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嗎？

    想着這些，一股強烈的不安從雨齊的心中萌生出來。迄今為止，雨齊還從來沒有為夏奈的事如此心生動搖。一直以來他都是夏奈虔誠的信徒，喜歡着她，仰慕着她，那溫暖的笑容驅散了地獄中所有的冰冷與絕望，如果沒有夏奈，自己也許早在兩年前就會在那非人的折磨一種絕望而死了。事實上若不是當時有人拉住自己，他一定會追隨夏奈的身影躍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吧！

    說起來那時的確是心死了，如此溫柔的她，如此樂觀的她，卻沒能從那鬼地方脫逃出來。現在還變成了這副模樣像動物一樣，全身插滿管子，委身於那狹小的空間中。

    &是太過分了為什麼世界要將這些命運加在她的身上？」雨齊坐在活動室的沙發上自言自語地問道。天花板自然是不會回答他的問題，窗外的風卻好像都懂了他的心情,吹起窗簾，似乎在替他嘆息。

    他闔上眼,感受着微涼的秋風,直到活動室的門「嘭」的一聲被撞上。從窗口吹進來的涼風應聲而止,窗簾也隨之停止飛舞,一切都好像精緻了一般，雨齊怔怔看着站在門邊的少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闖進來的少女並沒有像他一樣震驚，只是略微揚了揚眉梢，好像早就知道雨齊在那裏。她將鬢角的碎發往耳後別了別，趁着推眼鏡的功夫,換回了平日那副英氣滿滿的表情。

    &沒想到,現在這會兒還能找到你這樣逍遙自在的人。」她抄起手，踱步來到桌前，「翹課來這裏睡覺也就算了,居然連門都不關。沒被抓住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姐，我也就剛來一會兒好不好。」聽他這麼一說,雨齊心中的那一絲驚訝和慌張很快便被怒氣所取代，「你不也是翹課出來的嗎？這樣說我一點兒說服力也沒有！」

    &我是在關心你好不好。」

    &小凡你夠了，別把找茬吵架說得那麼好聽！」

    &茬？那好吧,你把門開得大大的,晚上吹感冒了再回去才好！」

    &不好意思,小的自從出位置去,還從來沒有得過感冒！」

    此言一出，步小凡似乎產生了些許動搖，正當雨齊為自己的勝利感到欣慰時，恢復戰鬥力的小凡從口袋拿出手機,得意洋洋地搖晃着那小小的掛墜。

    &不是想要畫海報來的嗎？本來我是不想借給你用的，可是斯一直在勸我，我才答應他幫你一次。沒想到你現在這樣跟我吵，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這傢伙——」雨齊不甘地握緊了拳頭深深低下頭去。

    自己喜歡上的就是這個人嗎？也許自己真的是瘋掉了。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為這個彆扭的傢伙心動，甚至心痛,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沒辦法了,如果想要再一次確認那種感覺不是一時間的錯覺,就只能那麼做了。

    見雨齊一言不發，小芬心中不免感到一絲不甘。在他的心中，夏奈也許就是那麼重要，就連這樣的爭吵，也不能讓他的注意力從夏奈那邊轉移到自己身上。小凡原以為雨齊也會像蒼一樣，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站在自己這邊，即使自己不斷拒絕，也會一次次重新站過來。沒想到僅僅是一個故人，就切斷了他們兩人之間所有的牽絆。

    &然還是不要勉強了吧。」

    &說什麼？」聽清了小凡的話，雨齊頓時心中一驚。

    &什麼,我果然,還是不應該在這種時候來找你。本來以為聽了斯的話，你已經能放下夏奈的事了，看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呢，本來她的事就夠讓你心煩了，在這種時候還來打擾你，真是對不起……我先回去了——」

    想要留住她？想要確認自己的心意？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嗎？覺得不好意思？別逗了，比拉住她更進一步的事，自己又不是沒做過！傲嬌什麼的，有這丫頭一個人就夠了！

    這些想法與內心中的焦躁混合起來，驅動身體行動起來。等到椅子翻倒的回音消失，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雨齊已經將小凡拘禁在自己兩臂與桌邊之間的窄小範圍中。

    &那個……」小凡意識到自己的臉正在變紅，慌張地扭過頭去，想要離開對方灼熱的視線。

    因充血而泛紅的耳廓外加從細軟髮絲中散發出的蘋果香氣……雨齊咽了咽口水，才讓即將失控的情緒平靜下來。

    &不要走。」他拼盡全力，才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句話。

    &我我知道，知道了！你你你這樣，我們也不好說話呀……」

    小凡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連話都說不順利了。見狀，雨齊終於冷靜下來，放開了她。

    兩人坐在沙發兩端，氣氛顯得格外尷尬。雨齊見小凡一直不肯說話，心中也開始為自己剛才衝動的行為感到後悔。

    &個……」雨齊試探着開口，「之前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吧？」

    「…凡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回答道。

    &前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對不起。」

    &沒必要向我道歉的……我又不會因為你說了對不起就原諒你……」說出這些話的步小凡恨不得撕掉自己的嘴。在這種時候只要老老實實地接受他的道歉，兩人的關係就能有所緩和，但一想到奪走自己一切的夏奈，小凡就控制不住地說出了這些違心的話。

    &我要怎樣做，你才會原諒我？」

    &樣都無所謂吧，反正我一個人也可以！」

    一個人也可以——這是小凡拒絕別人的慣用伎倆。經過這幾周的相處，雨齊本以為她在也不會說這句話了。

    ——讓她再次說出這話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嗎？

    &從斯那裏聽說，你很喜歡夏奈對吧？」

    &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沒有你，一定不行吧。」

    &許吧，如果我不站在她那一邊，她一定會不高興的。」

    &就留在她身邊吧。我和夏奈不一樣，一個人也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夏奈那副樣子……沒有別人的幫助，她什麼也做不了。」

    &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

    &都說沒關係啦！」小凡勉強扯動嘴角，讓自己保持微笑，「我的身邊還有蒼在呢。」

    對啊，自己再怎麼做，也不可能取代端木蒼在小凡心中的位置，就像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夏奈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一樣。

    &記得我曾經說過，想要找到我們一家被殺害的原因嗎？」

    小凡突然轉移話題，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散。

    &且還是記得的。」那是她此行的目的，也是她重生後的人生目標。

    &本，我以為自己在得知真相後就可以放手，回到我自己該去的地方。」

    &那不就是去——」雨齊被那個冰冷的字眼扼住，沒辦法說下去。

    &錯，原本打算就那樣死去，但現在的我卻辦不到了。不知不覺中，記掛的事越來越多，捨不得的人也越來越多，而且在我得知真相之後，總覺得必須為那樣不公平的結局做點什麼。」

    &我冒昧，這其中的原委可以告訴我嗎？」雖然雨齊有所猶豫，但直覺告訴他，自己和小凡的過去，並不無關係。

    &和你沒有關係——雖然很想這麼說，但這次多多少少都是和你有關的。」

    &不成……是因為夏奈？」

    &小凡點點頭，「其實，我的父母生前曾經在某個研究所做研究員，這件事我和你提過吧？」

    &記得你還說，那裏有個和學校地下室很想的地下室。」

    &錯，但直到幾天前，我才知道那個研究所主攻的項目是治癒。雖然那個地方很久以前就被查封，但我家還是在六年前……」

    &以說，到底是為什麼？」

    &派別鬥爭。我的父母和你一樣，想讓夏奈脫離這被囚禁的生活，準確來說，他們的想法更簡單——他們只是想讓夏奈活下去而已。」

    想讓夏奈活下去。

    這種想法聽上去比自己的祈願更加合情合理。但步小凡一家卻為此而殞命。

    &的爸爸媽媽，還有我，就是因為這麼平凡的願望被殺死了，很不講理吧？但事實就是這樣。爸爸媽媽的前輩——那個看上去如此理智的人，竟然為了阻止他們，連我都不放過。所以我必須為此做點什麼，想讓他體會和我們同樣的感受，讓他的妻兒和我們擁有相同的命運。」

    雨齊突然發現，即使嘴上說着如此惡毒的話，但小凡卻始終顯得很平靜。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正因為她的內心十分堅強，才能做到不將自己的情緒顯露出來吧。

    &了，步小凡。」抱着試試看的心情，雨齊說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所以哭出來也沒關係，我會幫你保密的，絕不告訴其他人。」

    雨齊覺得如果小凡像那時一樣哭了出來，多少還能證明自己在她心中有所不同。沒想到聽了他的話，小凡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說你啊，不要動不動就做出一些令人誤會的事呀。夜雪就是這麼中招的吧？隨隨便便就向女孩子們展示你的溫柔，到最後可是會變得彩旗飄飄的啊！」

    &才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果然，小凡還是不會將自己作為戀愛的對象吧！

    &之，我可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哭了。這一次，蒼肯定不會幫助我，我也不可能依賴他。所以在這種時候，連我本人都亂了陣腳還像什麼話？」

    說着，小凡久違地露出了那個令人安心的微笑。

    ——「交給我吧。」

    這令人安心的笑容和雨齊記憶深處的那個笑容相互重疊。將近十年前的那一天，向自己伸出援手的女孩也是這樣笑着，令迷路的雨齊安下心來。

    此時此刻，雨齊終於明白，自己喜歡上的，正是小凡的這份堅強。

    &小凡——」他想要說出這份心意，卻在拼湊詞句時被小凡打斷了。

    &今天還真是謝謝你了。對你說出來之後，感覺輕鬆不少呢。」

    &嗎？能幫到你還真好呢。」

    &過，以後就沒有那麼多機會像現在這樣說話了吧？」

    &為什麼？」

    &齊，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應該能明白那種感覺的對吧？在喜歡的人心中，不是第一位的那種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我能懂得，那的確是非常……」小凡指的是端木蒼吧？那個人只把小凡當做孩子，而小凡心中的感情大概只會無果而終了。

    &以，我決定放棄了。接受別人的告白，然後成為那個人世界的中心，一定是不錯的經歷。」雨齊世界的中心一定是夏奈吧？但夏奈身邊的信徒可不止雨齊一個呢，雖然這樣不太公平，但還是尊重他的選擇吧，畢竟他是自己喜歡的人。

    &起來，我從斯那裏聽說了，你們之間似乎有什麼賭局？」

    &傢伙還真是個大嘴巴……」

    &想說的不是這個啦，說起來，斯的眼光實在是有問題，居然說你喜歡我，那種事根本不可能嘛！」

    &哈，他居然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真是腦子有毛病了。那種話只會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變差吧！」雨齊突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向她告白，否則一定會顏面盡失的。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兩人專心畫着海報。對於沒有機會再在一起聊天的事兩人誰都沒有再提起。午休時，逡與和一也來到了活動室，幾個人一起將已經完成的海報貼在了校園裏的公告欄上。

    &咻！這樣一來我們一定能讓學生會的那些傢伙刮目相看了！你說對吧，逡？」和一滿意地看着那副海報，抬手在額頭上擦了兩把。

    &說得好像你立了多大功一樣，除了剛才幫我們參考一下張貼角度，我不記得你還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

    &要這麼說啊逡！至少是我提出要畫海報的。」

    &確是這樣呢，和一哥的一句話殺死了我好多腦細胞啊。」

    &材什麼的不也是我拿來的嗎，雨齊！」

    &畫畫的人是我和小凡！」

    「?g，給你們製造了這麼好的機會，不應該感謝我嗎？如果沒有我，你們怎麼能重修舊—>

    &一哥，不要再說了！」情急之下，雨齊捂住了他的嘴，「求你了，以後別在小凡提我們的事了。」

    &怎麼了嗎？」步小凡不解地歪着腦袋，「雨齊你在跟和一哥聊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什麼啦，對吧和一哥？」

    &對了小電波——」一如既往不懂得看氣氛的柳和一擺擺手，指着雨齊說道，「雖說這傢伙喜歡你，但還是有機會讓他親自說比較好。」

    雨齊心想這下全完了，但看看小凡那邊，卻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是他和梁易斯之間的賭局啦，不要當真啊和一哥。」

    &也聽說了。」旁邊的柏逡接着說道，「他說如果雨齊沒有意見，將要在活動日結束的時候對小凡告白。」

    &是這樣啊，斯一定是誤會什麼了，所以和一哥就不要再糾結這種問題了。」雨齊這樣說着，拼命搖着頭，示意他不要在追問下去了。

    &起來，和子還想讓我陪她好好玩一天呢。」最終，還是柏逡放出了致命的一擊。

    &對我的妹妹說了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和一立刻警覺起來。

    &該反過來問吧，是你的妹妹對我做了什麼。」

    &不想聽，我不想聽！總而言之……要對和子好一點啊！」

    眼見話題順利轉開，小凡和雨齊都暗自鬆了口氣。

    本以為，這樣的氣氛至少可以維持到活動日結束，但當天下午，夜雪受傷的消息就打破了這份本就不安定的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