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河畔的少女 雙重的夏奈6

    有誰在推我。

    奮力地把眼皮撐開一條縫之後，日光燈的亮光鑽了進來。

    「……」那個模糊的輪廓顯得很小，他只是一直堅持不懈地在推我，一句話也不說。

    「餵……」我艱難地發出一點聲音，試圖問清他的身份，但是嗓子裏好像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只能發出簡單的聲音。

    「斯先生，是我。」

    這個稚嫩卻又不失沉着冷靜的聲音只能是那個叫做伊布的小姑娘發出來的。但問題是，現在是幾點鐘？伊布來我的房間又是要做什麼？

    「斯先生，請不要慌張，我知道您還很混亂，您只要躺在那裏聽我說就好了。」伊布好像知道我的疑問一般，用不帶起伏的句子說着。

    我依然無法發出聲音，只好點點頭，回應她。

    「首先，請不要輕易相信這裏的任何人，包括我在內。」

    不要相信任何人？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辦得到！

    「如果您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請不出聲音地跟我來一下。」

    「為什……」

    「不錯呢，看來您是明白我的意思了。」說着，伊布像放下心來一樣長舒一口氣，「請您放心，雖然我說過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是在這裏對您做什麼不是我的目的，而且那樣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

    「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要帶您去看看夏奈的真相。」

    我跟着伊布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她踮起腳尖，飛快地按着門上的虛擬鍵盤，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隨着一聲咔嗒輕響，門被打開了。

    「你這是……」難不成這個孩子也是員工那一邊的？

    「這種程度的代碼，對我來說還是很簡單的。」伊布沒有絲毫動搖，一邊說一邊推開了這扇門，「來吧，這就是我們的現狀。」

    房間裏很暗，只能看見幾個亮着綠色熒光的管子，裏面盛着一些不明液體。

    「仔細看看這些，我調查之後發現這些都是根據我們每個人不同的狀況調配的藥水。」

    我走上前去，發現和這幾個發亮的管子相比，更多的是一些沒有點燈的空管子。

    「那些都是棄民的罐子。」

    沒錯，就像伊布說的，我們七個是存活下來的幸運兒，是選民……不過似乎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看來您馬上就能找到答案了。」

    我的感覺沒有錯，果然，從剛才開始伊布似乎就一直在等我發現些什麼。

    仔細看看，這些管子下面的台子上似乎還有我們的名牌，但是光線太暗，怎麼也看不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

    伊布帶我來這裏是為了讓我看到真相，雖然看不清名牌上的字，但這至少說明管子應該和我們的人數是一一對應的。

    應該是這樣沒錯，但是熒熒發光的管子卻只有——六個。

    「喂，伊布！」我嗓子發緊，連聲音都跑了調，「怎麼回事？為什麼只有六個啊！」

    「請您安靜一些，斯先生。我們是利用半夜的時間偷偷潛入這裏的，如果被誰發現了會很麻煩。」

    「所以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請不要相信任何人。我們一共有七個人，但是這裏卻只有六個管子，這說明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怎麼會有這種事？」

    「可能有的。」伊布十分堅定地說，「如果您還是不能相信，那就請說出您原本的名字來。」

    「說什麼原本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斯……」說到這裏我也發覺了不和常理的地方。

    我在這個小城裏長大，接受着正常的教育，就在被抓來這鬼地方之前還是一個父母雙全的高中生，所以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您也察覺到了吧，我們的名字出了問題。更準確地來說是我們的記憶出了問題。」

    沒錯，像這樣的小城中，沒有哪個父母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名為斯。

    不僅是我，其他人應該也是這樣！

    雨齊、夏奈、綺華、琦麗、伍玥還有伊布，大家一定都像我一樣！

    名字就像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古牌，很快，我意識到自己記憶中的錯誤越來越多，關於以前生活的記憶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細節的部分怎麼也想不起來。

    「咕嗚……」我痛苦地捂着頭蹲在地上，伊布也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

    「斯先生，請您保持冷靜。」

    伊布用她的小手輕輕拍打我的後背，但是頭腦中的暈眩和胃部翻騰不已的噁心卻一點也沒有得到緩解。無奈之下，伊布只好送我回房間。而我也很清楚，沒能看清真相的自己又一次讓周圍的人失望了。

    辜負了大家的期望，失去了自己的價值。

    也許，這才是我來到這裏的原因吧？

    幾個小時之後，當我被夏奈叫醒，走進教室的時候，大家已經都到齊了。在那裏站着一個穿着西服的傢伙，但是即使他穿着整齊，對於我們來說，他也算是敵對一方。

    「喂，你們不要這樣瞪着我呀！」

    他隨便將我們掃視了一遍，然後尷尬的笑了起來。這一舉動讓我們頓時鬆了口氣，屋子裏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緩和了下來。

    「說實話，我也不太想接受這種委託，不過因為是之前幫過我的前輩拜託的，所以沒辦法拒絕啊……」他的言行舉止十分隨便，和他此時此刻的穿着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無所謂啦，總之如果只是初級教程應該對身體沒有太大影響……我是這麼想的。」

    「老師，請問我們接下來要學什麼？」琦麗小心翼翼地舉手問道。

    「誒？你們不知道麼！」聽過琦麗的問題，老師訝異地挑起了眉毛，「之前就應該提前通知過你們的……不，現在重要的是你們還沒有決定自己修行的方向呀！」

    「老師，沒有關係的。」正當老師不知如何是好時，夏奈接過了話題，「那個委託你的人也和我談過，他說您只要按照以前的做法就可以了。」

    「以前的做法嗎？」老師聽到夏奈的傳話後，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嘆了口氣，「看來什麼也沒能改變啊，那麼就先從點名和自我介紹開始吧。」

    「老——師——說什麼自我介紹，我們還都不知道你是誰吶！」

    綺華雙臂抄在胸前，一臉不把老師當回事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我忘記了（笑）」

    老師啊，你就不能更像一個老師一點嗎？還有（笑）是鬧哪樣？賣萌嗎！

    「都怪你們這幫孩子，一個個的都那麼嚴肅，害的我把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老師，請您快點自我介紹。」

    「喲，小姑娘，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現在對你們來說有多麼重要吧？」他湊近伊布，臉上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聽着，你們從現在開始已經不再是普通人了，所以不要再隨便把名字說出去。如果你們想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們，那是不可能的。」

    「擁有了強大的恢復力之後，相對的，自己的名字就變成了弱點——這就是世間所謂的公平。如果你們非要讓我有個和別的老師有那麼一點不同的話，就請叫我端木老師好了。

    「端木……難不成你就是那個——」雨齊聽了他的名字，吃驚地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誒？這不是雨齊嗎！啊……看來周老師說的是真的……」

    「……」

    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在聽到「周老師」三個字的時候，雨齊用力攥緊了拳頭，好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不過看樣子名字的問題早就有人替你們想到了啊，你們現在的名字都不是本來的名字了對吧？」端木老師沒有理會雨齊的反常舉動，接着剛才的話往下說。

    的確，我們的名字被改了，甚至連記憶也被篡改，想不起本來的名字，想不起之前生活中的細節。

    「端木老師啊！你這傢伙說到底還是和那些員工們一夥的吧？也就是說你是我們的敵人對吧！」

    「綺華，別這樣……」

    綺華生氣地沖端木老師大喊起來，伍玥想要攔住她，卻被她用力甩開倒在地上。

    「姑娘，別激動！我只是一個術者，不屬於任何一邊，要我說來，你們經受這種痛苦也實在是可憐，不過這應該是你們自己選的路。」

    聽了他的話，我們都沉默下來，因為他的話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地方。

    「如果你們都認同自己，認同自己選擇的路，那就不要後悔。」

    不要後悔

    不能後悔

    無法後悔

    因為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後悔的想法，就等於否定了自己，否定了自己的選擇，否定了迄今為止所受的痛苦。

    「決定不再後悔的人，就咬緊牙關接受我的魔鬼式術者集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