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河畔的少女 第十三話 幸福的選項
「真是抱歉，跟小憐談了一會兒，就耽誤了。」
「酒池肉林！」被放在行李箱中的石英滿臉嫌棄地說道。
「不要胡扯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姐姐要對小凡做什麼！」
「雖然不太清楚後果是什麼，不過總覺得她那樣做，小凡會死的。」
「那你快點告訴我夏奈的身體在哪裏啊！」雨齊按着箱子，怒吼道。
「之前的條件呢？」
「我會跟夜雪交往的，所以——」
「好了，夏奈什麼的待會兒再說，現在要趕快阻止石蕊，不然就來不及了！」端木北一手拎着石英的箱子，一手抓起雨齊的衣領，不由分說地拔腿就走。
「喂，等等！怎麼回事啊？」他們被不由分說地拉出了醫務室。
「我要讓你也試試看，重要的東西被奪走的感覺！」
石蕊的聲音隱隱約約從辦公室里傳了出來。
「我已經知道夏奈殘缺身體的下落了！」
「快點進去，要不然來不及了！」
「不要再催我了！」雨齊當然想快點衝進去，可是端木蒼竟然把辦公室的門反鎖了起來。
「沒辦法了，只能試試看這個了。」
用術式把門破壞掉試試！
雨齊在門上迅速畫好術式，然後把血滴在上面。
「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動靜有常，剛柔斷矣！」
隨着畫在門上的術式發出藍光，辦公室的門應聲而碎，揚起了很多粉塵。
我可不是什麼出場自帶煙霧的男人！但是現在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
「姐姐，放棄吧！」
「該消失的是你，不是小凡！」
他們兩個幾乎同時喊了出來。接下來要怎麼做，誰也沒有向對方透露過。所以接下來是很長時間的一段冷場。
不知過了多久，然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蕊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就那麼跪倒在地。
「人類最可惡了，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要擺出一副可以操控一切的姿態。以自己的標準為標準，把所有與自己標準不同的都歸為異常……所以我最討厭人類了！」
自己身為一個人類，可是卻說自己討厭人類。這個女人還真是不可思議。
「我幫助散斯緹，因為他看中我的能力，因為我愛着他；我幫他把術式放到那些人身上，因為他們覺得我是怪物，我恨她們。」
「所以你恨人類，所以你想乾脆變成怪物？」端木蒼看着她，冷冷地問道。
「沒錯，我想如果我不是人類，我可能還會活得輕鬆些。」端木蒼的問題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現在的石蕊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氣勢，「可是我連怪物都做不成，散斯緹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做術者。」
聽到她的話，蒼的眼中閃過一絲瞭然於心的神色。
「為什麼沒有人理解我的感受……」
「姐姐，不要再說這種話了！你一直說沒人理解你，沒人相信你，可在我看來那只是你的一己之見！」
雨齊想幫石英打開箱子，可是卻被阻止了。
「姐姐，我現在的樣子是你無法想像的，如果讓我選的話，我一定會選擇做一個人類，但是那樣的機會已經沒有了！姐姐到現在為止從來都沒有好好看看周圍的人，你現在對其他人做的事情，豈不是和散斯緹對你做的事一模一樣嗎？對待別人的態度，總有一天會被返回自己身上的，我才想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已經太晚了！好好看看周圍的人吧，愛你的人，關心你的人，能體會你感受的人，都在這裏！」
「那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肯讓我成為術者？」
「姐姐，變成術者的話你就可以不後悔了嗎？」
「我……我……」
就在她動搖着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端木蒼突然蹲在了她的面前，托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接着，他用足矣讓人連骨頭都凍住的冰冷語氣說道；
「如果你那麼想成為術者，我現在就可以——」
「不要啊啊啊啊啊！」
石蕊尖叫着縮成一團，端木蒼也滿面春風地站了起來。
「連這點壓力都受不了，你還是乖乖做你的人類吧。」
當然，雨齊是能夠理解之中的道理，但是對於石英這種門外漢來說，他們的對話還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老師，這是……」
「石英，你剛才說的正是我想說的。總而言之，術者是不會變老的，所以在很多很多年後的某一天，絕對會產生『如果我只是個普通人就好了』這種想法的。」
沒錯，雖然訓練時注射進身體裏的藥物讓雨齊的血肉擁有了強大的恢復力，但是真正讓他停止生長的原因是——
雨齊在成為萬能藥的同時也成為了一名術者。
「當然，這種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為把術者變成人類的話，會死掉。」
道理很簡單，把緊緊粘在一起的紙頁完美分開是不可能的，分開後撕掉邊邊角角全是運氣好的，多數情況下都會被撕成一堆廢紙屑。
「我和北屬於家族型的，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成為術者，所以不會覺得後悔，但是你們不一樣。你們有另外的路可以走，所以我們不能替你們做決定。這就是為什麼散斯緹沒有讓你成為術者的理由，也是我為什麼沒有讓小凡成為術者的理由。」
雖然小凡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也會有點失落，但蒼還是讓她保持着人類的身份。
「姐姐，這回你可以放手了嗎？」
「散斯緹他原來替我想過這麼多……」
「好了，現在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聽你哭，快點告訴我，你向夏奈許了什麼願望？」
端木蒼的語句中透出來一絲焦急，果然是因為沒有時間了嗎！
「她說可以讓步小凡即刻消失……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姐姐……」
「對不起，我的弟弟……」
趁着她們姐倆生死離別的時候，雨齊和端木蒼卻因為剛才石蕊的話而面面相覷。
——「她說可以讓步小凡即刻消失。」
幾秒鐘後，蒼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不願意承認，但是夏奈的確是這個事件的中心。因為我也向她許下過願望。」
「我知道，因為小凡她好像也和夏奈約定了什麼事情。」雨齊想着周六那段不愉快的對話，心中傳來一陣躁動，「我不會讓小凡消失的。」
「我也不想啊，所以我的願望就是不要讓她復活。現在你只要帶着石英去就可以找到夏奈遺失的半身，然後只要把它交給夏奈，你的願望就實現了。這種事請還是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來做吧，既然你也不想讓小凡消失，那我們就是同一戰線上的盟友。」
果然，他們兩個之間有兜不完的圈子。最後，雨齊決定先把石英放在這裏，讓他在蒼的監督下和姐姐敘敘舊，自己先去確認一下小凡的狀況。沒想到，還沒走到教室，他就在中廳遇到了小凡。
「雨齊你來的可真早，現在都已經上兩節課了呀。」
「上課時間出現在這裏的你，說出這種話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小凡棕色的髮絲披在肩頭，鼻樑上也沒有架着眼鏡，看來那朵花綻開了。
「你已經找到夏奈遺失的半身了對吧？」她隨意理了理散落的碎發，臉上掛着精緻的笑容。
「沒錯，雖然還沒有見到實物，但是已經基本得手了。」可是雨齊並不打算把它交給你。
「那麼，我們去找夏奈吧。」
「不行，唯獨那個，我絕對不會讓給你！」
聽雨齊這麼一說，小凡臉上的笑容像退潮一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議與驚愕。不過，這種表情僅僅在她臉上掛了幾秒鐘，很快，她又笑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是自嘲的笑。
「我明白了，那時你也向夏奈許願了吧！你想要實現她的願望嗎？果然，我還是不行啊。」說着，小凡走到雨齊身邊，蘋果的香氣隨着髮絲的微微拂動緊緊纏住他的身體，進而刺進了他的心中。
「步小凡，你對我說了謊。」
雨齊緊緊盯着她的雙眼，而小凡也沒有迴避，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那天你給我的信，是夏奈親自交給你的，而你早已經在那時候就和夏奈談過條件了。」
「沒錯，早在那時我就已經和夏奈談過一次了。」
「但是你向我說了謊，對我隱瞞了夏奈的事情。之後你還繼續對我說謊，你到地下去的時候，對那裏的路那麼熟悉，根本不是因為什么小時候來過，是因為你在幾天之前剛剛去過一次！」
小凡對他的推測，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靜靜地等他把話說完。
「現在，我不得不去懷疑你向我隱瞞夏奈的事的目的。」
「想說的就是這些了嗎？」小凡見他安靜下來，再次開口，「再怎麼解釋也只會耽誤時間，這次我們只能用拳頭來解決問題了。」
「我想也是這樣。」
「你對我的決定感到很不滿意，這證明你對夏奈還是無法釋懷。所以我們的願望是不同的。」
「沒錯，我們的願望是不同的，所以，一決勝負吧！」
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居然會和小凡拳腳相向。當然，從旁人的視角來看，我們只是突然從學校的走廊里消失了，但是實際上雨齊卻是在原地展開了『場』。
雖然小凡對戰鬥的模式還是略知一二，再加上現在的她靈敏度和動作的準確度都在常人之上，但是畢竟不是術者，對術式的使用就完全不能和雨齊相比了。所以，即便他的水平也不是很高，但是認真起來對付小凡這種門外漢還是綽綽有餘的。
最後，當他意識到自己居然對一個門外漢動真格的時候，小凡已經被他打到了幾米開外，撞到轉角處的牆上，站不起來了。
「小凡，是我贏了。」雨齊見她傷得不輕，心裏傳來一陣刺癢，於是想走過去看看她的狀態。
「不要……在這裏……殺掉我……」小凡艱難地抬起頭對他說。
「殺掉你？我怎麼會……殺掉你！我不是說過了嗎？就算是死也要陪你一起去……」
完全被誤會了！雨齊在她身邊跪下來，想要摸摸她的臉，不料卻被她一掌揮開。
「如果你對我這麼溫柔是為了能讓夏奈重生……這種殘忍的溫柔我不需要。」
為什麼，她會這樣想自己！
「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罷了啊！
「從現在開始，我會變成什麼樣和你沒有關係……」
心，不自覺的疼了起來。
本來應該再也不會有痛覺了，可是為什麼現在，心卻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不已？
大概又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
按照約定，她把實現願望的機會留給了雨齊。儘管他儘量掩飾自己的情緒，但當雨齊回到辦公室時，他的失落還是被察覺到了。
「怎麼了？一副被妹子踹了的衰相。」
「不關你的事，趕快出發！」
他只是被小凡誤會了，然後和她打了一架。
「你小子還橫起來了！」
雨齊沒有和他繼續掙下去的力氣，於是閉上眼睛誰也不理。不過他大概能明白，為什麼錦寒會不停地和北吵架。
現在還有最後一件事情——去見夏奈，讓她把小凡留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