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河畔的少女 第十一話 那是顯而易見的
放學的時候，小凡意料之外地在班級門口見到了柏逡。
「你跟我來一趟，校長那裏有個人想要見你。」
小凡雖然對此感到很疑惑，但還是跟着柏逡來到了校長室。一進門，就看見一個面善的年輕女子抄着手坐在沙發里。
「你就是步小凡？」
「是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凡又看看滿面愁容的校長和同樣一臉不解的雨齊，心中的疑問又大了一圈，「為什麼連雨齊也在這裏？」
「你們兩個，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校長低聲說道，「這位是石蕊——石英的姐姐。他找到我，想要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昨天晚上可是差點被殺掉啊！」
「是嗎？我可看不出來啊。」面對突然炸毛的雨齊，石蕊一臉胸有成竹地表情，「你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那是因為我給她治療過，否則她早就因為內臟破裂——」
「喂，別說了。」盛怒之下的雨齊不小心說出了違反常理的事實，柏逡想要阻止他，卻已經來不及了。
「難不成——你是治癒？」
「……啊，對……」
「沒想到，闊別七年，繪風還是老樣子啊……」
說着石蕊冷笑了起來，惹得校長皺起了眉頭。
「石蕊，請注意你的措辭。」
「啊，也對也對，仔細想想，當初給我開除學籍處分的，就是校長您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前發生過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沒想到……」
校長躲開了雨齊的視線，沒有繼續說下去。
「閒話少敘，總而言之你們得為我弟弟的死負責。」
「這下麻煩了……就算我也出面為雨齊你作證，也只會被當做是對你的包庇吧？」小凡看了剛才的一切，十分難得地開始用正常思路分析起來。
「怎麼不說話了？如果你們不給我一個說法，那我們就在法**見吧。我到要看看，治癒什麼的到底有多少人會相信。」
原來，石蕊早就算好了一切。雨齊絕望的想，這次他們算是掉進黃河洗不清了。就在他們想着要怎麼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時，校長室的門發出了一聲巨響。
「給我等一下！」用蠻力破門而入的是端木蒼，他好像是從哪裏匆忙趕來的，扶着門框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到，「為什麼不找本人當面問問清楚呢？」
「什麼！」
「……」和雨齊的驚訝不同，石蕊看見端木北，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看樣子你還記得我啊，如果還想好好活着，就別說廢話了。」北似乎沒有對她的反應感到絲毫意外，「走吧，我帶你們去見石英。」
就這樣，端木北載着小凡、雨齊和石蕊去了醫院。
「你們認識？」在車裏，步小凡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
「……算是吧……」
「怎麼了小姑娘，七年前的時候你可要比現在鋒利多了。」
「嘁——現在我們大概是同歲吧？」
「哈，我都忘記自己不會長大了，嘛嘛，現在應該叫你聲姐姐了吧？」
「哼，看起來，你玩得很開心啊！」
七年前發生在繪風學園裏發生的事情，從石蕊的嘴裏講出來，好像是另一個故事。體質異常的少女被大家排擠，所以理所應當地進行了反擊。
「所以說，你上周見到了散斯緹？還從他那裏得到了治癒的藥片！」雨齊聽到這個消息，驚訝地跳了起來，卻因此撞上了汽車頂棚。雖然沒有痛覺，但卻仍舊感到一陣眩暈，跌坐回椅子上。
「對，因為他說想要試驗一下效果，所以就讓我弟弟吃下去了。」
「為什麼……你會對他做出這麼過分的事？他可是你的弟弟啊！」
「如果，讓他生活在那種世界裏，豈不是太痛苦了？」
雨齊似乎從她苦笑的臉中，找到了她做出那種事的原因。和石蕊比起來，他無比慶幸，自己可以和現在的大家相遇。
短短几分鐘之後，他們來到了醫院。一行人沿着長長的走廊不斷前行，雖然雨齊心裏對還能見到石英這種事深表懷疑，但他還是和大家一起走着，直到來到樓梯盡頭。
「我們還要下去嗎？」
「那當然。」北非常清楚雨齊在躲避着什麼，他覺得雨齊現在的反應對這麼大的孩子來說也無可厚非。「把身體的碎片重新拼起來……你以為，還會有誰在做這種事？」
「怎麼了，雨齊？」
「……沒什麼，小凡你先跟他們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冷靜一下。」
他和那個人約定過，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要殺死他。所以他決定再也不見那個人。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呢。」步小凡笑笑，跟着大家走進了地下室。
「步小凡……你長大了呢。」
「那個……」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流外科醫生？小凡看了看這個似乎在哪裏見過的面孔，仔細想了半天，才終於回憶起來，「啊！您是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工作的那個……周——叔叔？」
「嗯，是我沒錯。話說回來，他們現在還好嗎？」
「呃……」
一聽他問小凡這種問題，端木北連忙阻止他。
「喂，不要問這個啊，她爸媽——」
「他們都很好啊，不過現在只是普通的上班族罷了……」
「……」周正在擔心自己的問題是不是太過尖銳，但沒想到小凡只猶豫了一下就笑着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心裏更加沉重了。
「那雨齊有沒有給你找麻煩啊？」
「說起來，一直是我在給他找麻煩呢！」
正在小凡呵呵傻笑的時候，裏屋的門被推開了，只見端木蒼一臉凝重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凡凡你來了……」
「蒼？原來你在這裏……」
「你確定要和那個東西見面嗎？我可覺得——」
「你應該讓她自己選！」
北定定地看着他，直到蒼移開了視線。
「是啊，應該讓她自己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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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見到了那個神經病，雖然我的身體已經完全變了樣，但對她的厭惡絲毫沒有減少。
「噫！」
如我所料，她一進來就發出了刺耳的尖叫，然後躲到老師的身後，瑟瑟發抖。
「凡凡，你果然還是回去吧？」
「不！」沒想到她帶着顫音說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就算是蒼……也不要來礙事！」
性格還真是差到不能再差了啊！
「為什麼你要對想要幫助你的人說這麼過分的話呢話呢？」我這樣想着，就說了出來。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反正你現在也只是個人柱！」
「啊……真是想不明白，你這種人怎麼會比過夜雪啊？」
「啥？你說什麼？」
小凡一臉不解的表情，這讓我更加惱火。她當真是夜雪的朋友嗎？
「性格這麼差，思路又不合常理，就連喜好也那麼奇怪……」
為什麼我要說這種話？就連端木老師都皺起了眉頭，我的嘴巴卻還是不停地說着。
「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麼周雨齊會選擇你啊！」
「我覺得，我現在應該出去一下比較好。」
端木蒼瞪了我一眼，然後拍拍步小凡的頭，走了出去。
「雨齊選擇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步小凡少有地露出了惋惜的表情，雖然我也不太清楚她在惋惜些什麼。
「你在替夜雪感到惋惜嗎？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為什麼要這麼想我？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想法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消失好了！只要你不在了，雨齊自然就會選擇夜雪了！」
「真抱歉啊，即便那樣雨齊也不會選擇夜雪的吧？他是一個既脆弱又敏感的人，只要一點小事就會崩潰的，所以如果我不在了，他一定會傷心難過到根本想不起別人吧？」
「你這麼了解他？」
「沒辦法啊，因為他對夏奈就是這樣。」
步小凡她說夏奈？那個人不就是原來和夏希小姐一起的——
「你一定……在尋找夏奈的半身吧？」
「誒？你怎麼知道！」
看到她驚訝的表情，我知道事件出現了轉機。
「我知道夏奈的半身在哪裏，不過我想要親口告訴她，如果你答應撮合雨齊和夜雪，我就跟你去見夏奈。」
「成交！」
沒想到她這麼爽快就答應了，步小凡果然一點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真是個自私的人。我開始對自己和她的交易感到後悔。
「不過據我所知，想要幫助夏奈的人，不止你一個吧？」
「雖說是這樣，但我絕對不能輸！」
「既然如此，你就加油吧，爭取比其他人更快達成我的條件。」
「又是競爭麼？」
「算是吧。不過我改主意了，其他人只要帶我見到夏奈，我就告訴她身體的下落。」
「這是差別對待吧！」
「因為我最討厭你了！被大家愛着，卻說着傷害着那些愛着你的人們……太過分了。」
「我儘量不和大家接觸，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卷進來，可是你卻這樣說！」
「哼，我沒有時間跟你多說。周雨齊也來了吧？叫他進來，我要見他。」
「你這傢伙！」
「快一點，否則——」
沒想到，小凡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咬着牙，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
也許我做的太過了？
這個想法只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逝，那些不公平，都是她應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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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冷靜夠了沒有？」
雨齊抬起頭，發現小凡正站在自己面前，臉上寫滿了「不高興」。雨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認定她是真的生氣了。
「你怎麼了？」
「別問那麼多了，我在問你冷靜夠了沒有！如果冷靜夠了，就趕快跟我下去，石英她要見你。」
「再……稍微等一下。」
雨齊說着，再次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發愣。
「……」小凡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終於無法忍受似的低吼起來，「脆弱也要有個限度吧？現在可是關係到命運走向的時刻，沒有時間給你冷靜了！」
「……」
「……你不是想救夏奈嗎？難道你要為了躲避那個人而放棄夏奈嗎！」
「……」
「差不多得了！好好看清現實吧，究竟那邊更重要，你好好想想清楚啊！」
「……我現在亂的很，讓我靜一——」
「現在很亂？那是你的個人原因吧！是因為心裏想着夏奈，卻在住院的時候不小心親到我？或者因為怕傷害夜雪而接受那種形式的告白？還是為了救我而對我做出那種事？你的溫柔，把我們都傷遍了。」
「原來……這些事你都知道啊。」
「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知道那些事，所以假裝一無所知。」
雨齊驚訝地抬起頭來，發現小凡正用一種悲傷的表情看着自己，眼中甚至隱約含着淚光。但是僅僅如此，小凡並沒有哭出來，只是在強忍着眼淚，定定地看着他。
「小凡……」
「周雨齊，你必須要做出選擇。我在你和蒼之間選擇了你，你是不是也應該為了我們做出些選擇呢？」
「……總有一種預感，我無法選擇你。要說為什麼……關於我和夏奈的事你也大概知道吧？之前我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放下了，但親自見過那樣的她之後才明白，兩年來，我一點長進也沒有，更別提釋懷什麼的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不是已經好好說了再見嗎？」
雨齊沒有多說什麼，跟着小凡來到了地下。擔心的事情並沒出現，因為在房間裏，只有端木蒼、端木北、半身塑像狀態的石英還有一個年齡比自己大一些的少女，那個人並沒有在。房間的一角有一個套間，雨齊斷定，那個人正和石英的姐姐在裏面。
「喲！乃們來了啊～」
初次見面的少女年齡在十七八歲左右，茶色頭髮，在肩頭翹起來，而前發則以微妙的長度遮住了右邊半張臉。
他敢肯定這是那個人的作品，因為這個姑且可以稱之為女性的傢伙，身上有一半左右都是由靈巧的金屬零件構成的，包括藏在她前發下的那半張臉。
「哇，雖然第一次見到周同學……長得跟老師好像哦！」
「我跟他完全不一樣，一點相像之處也沒有！」一上來就被戳到了痛點的周雨齊心想是不是也應該把這傢伙列入抹殺名單呢？
「對不起啦，偶不是很清楚……總之乃們是來看石英弟弟的吧？他的狀況還算可以，不過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說着，她拍了拍半身塑像的肩膀，「石英，醒醒好嗎？他們來了！」
隨着她的呼喚，石英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將視線艱難地蹭到雨齊身上。
「那時……果然是你。」他冷靜地說到。
想想也是，在這兩天裏，他大概已經把所有能使自己驚訝乃至驚愕的事情都經歷過了，自然不會再為雨齊的復原能力感到震驚。
「夏希小姐和步小凡，能麻煩你們迴避一下麼？我和他們有話要說。」
——原來這傢伙叫做夏希啊！等等，如果這樣的話，難不成她就是夏奈遺失的半身？
這個念頭只在雨齊的腦海中存在了一瞬間，因為僅憑名字就這樣認定也太牽強了。
「你來找我是為了姐姐的事吧？」石英大概是不願意和雨齊多繞圈子，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沒錯，因為你的姐姐現在不肯放過我們。」既然石英知道雨齊要找他說什麼，談話就變得容易多了，「現在你的姐姐，會致步小凡於死地。」
「那傢伙的死活和我沒關係。」
「但是如果小凡死了，張夜雪會怎樣你想過嗎？」
被雨齊問到的石英陷入了沉默。
「對於好友的消失，她會無動於衷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那孩子的痛苦，她內心的脆弱。」
「夠了！」石英想到夜雪的樣子，喝止了雨齊，「你想要的東西，是不是夏奈遺失的半身？」
「沒錯，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那件東西。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小凡拿到它。」不知道為什麼，雨齊就是有這種感覺。如果小凡得到了夏奈的半身，她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來。
「我知道她在哪裏，但是我得親自告訴夏奈。所以如果你和夜雪交往，我就告訴你她的下落。」
聽了石英的話，雨齊原本胸有成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經過數秒的沉寂之後，雨齊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句話。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一切選擇都是沒有意義的，無論選哪邊，自己都將失去小凡。
「步小凡，不用再偷聽了，進來吧。」
雨齊回頭，戀戀不捨地看着和夏希一起走進來的步小凡。
「現在，讓周雨齊說出答覆吧？」
小凡好像知道一切一樣看着雨齊，看得他有點難受，移開了視線。
「小凡，對不起……」
小凡苦笑起來，之後繃緊了臉。她也猜到了這樣的答案，但卻難以相信雨齊竟然真的說了出來。也許他們兩人，註定將擦肩而過，雨齊大概永遠無法放棄夏奈，就像自己無法放下蒼。
「雨齊，你這傢伙竟然對凡凡！」
「蒼，沒關係的，我就是沒那個資格，雨齊想要為夏奈做什麼事都是天經地義的，所以我也……」
「小凡，我不是那個意思——」
「啊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周雨齊，我可沒有說過我要認輸，我還有自己的事情沒有做完，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贏的！」
步小凡的眼中燃起了火熱鬥志，她甩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雨齊自然想不通，小凡為什麼這麼堅持，不過他覺得按照小凡詭異的思路，最壞的可能就是——
「凡凡會不會是想讓夏奈復活？」
「你丫不是號稱最了解她了嗎？為什麼到這會兒就慫了啊！」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和她分開這麼久，現在凡凡在想什麼，根本看不透啊！」
「說實話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小凡也許真的是想幫助夏奈復活。」
聽了雨齊的話，室內陷入了沉默。
「這樣下去可不妙，夏奈復活就意味着新一輪治癒煉成計劃的開始……麻但，怎麼會這樣！」
「凡凡的花也會被抽走吧？那她可能會死啊！」
雨齊聽了兩人的話，腦海中一片空白。小凡會死——這種顯而易見的結局他竟然沒有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