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武絢看到李沐抱着沈璃奔來,他心裏只存在一個念頭,他想罵人。事實上他也臉色煞白地罵了出來,不過他用的是巫族俚語,罵得再難聽,李沐也聽不進耳朵裏面去。
李沐抱着沈璃,他的神智已經恢復。他先是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沈璃。沈璃臉色蒼白,嘴唇之上全是血絲,更有甚者,她的脖子和手腕上,全是繩索勒出的傷痕。這傷痕有舊有新,重重疊疊。顯然那些亂山部族的人,不是第一次將沈璃捆起來牽着了。
李沐怒意未消,低聲咒罵了一聲:「死有餘辜。」沈璃聽到了,她在李沐懷中說道,扯了扯李沐的衣襟,小聲道:「太好了,李沐,我終於找到你了。」
李沐在地上一點,雲中步的感覺已經褪去,他的腦袋也泛起一絲昏沉之意。這就是強行使用魂魄分離之後產生的後遺症。這可以算是神識的消耗,會讓李沐格外感到疲憊。他現在急需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所以,他加快速度,向着春山部的人而來。
亂山部的人緊追不捨,他們追擊而來,很快就發現了樹林之中還有其他人。他們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歇。亂山部所信奉的,便是血債需要用血來償還。
胥武絢從牙縫間吐出一個字,「走!」說着,他帶着跟隨他的人想要離開。開什麼玩笑,巫族四部,一直以來都是時有摩擦,但是總體上還算和諧。然而當年亂山部天才叛變,仙墓被關閉。從而激化四部族的矛盾。可就算如此,四部也沒有挑明開戰。
當年的事,荒山部曾經想要討伐亂山部,不過被春山部和商山部所阻止。之後,亂山部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平息了事端。這二十多年下來,四部之間的摩擦依舊有,可就算兩個部族起了衝突,也不會發展到殺人的局面。
然而現在呢?李沐剛才所殺的亂山部族人,至少有八人。事關人命,可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讓亂山部認為李沐和春山部是一夥的,那麼便會為春山部引來無窮的麻煩!這才是讓胥武絢頭疼得罵人的麻煩事。所以,胥武絢才果斷地帶人離開。
女蘿還愣在原地,李沐直接殺人的景象,她全都看在眼裏。她現在也很頭疼。爺爺巫文狸告訴她,在外儘量幫李沐。可李沐殺了亂山部族的人。這讓自己怎麼幫他?
李沐看着胥武絢的背影,回頭瞥了一眼,他直接喊道:「胥武絢,我已經完成我的任務了,我把他們都殺了。你快來接應我!」他腳步不停,向着胥武絢追去。
李沐竭力對抗着腦中沉沉的感覺,但是他現在不能停下來。自己殺人了,停下來有什麼後果,李沐十分清楚。他只能咬緊牙關,向前追趕。
沒過多久,留在原地的春山部族人,就看到胥武絢急匆匆地帶人跑了回來,在他身後是有些落後的李沐。再後面,則是亂山部族的人。
亂山部的人看到了春山部的大部隊,也是愣了愣。阿納走了出來,用一把滿是缺口的劍指着春山部眾人。「胥武絢,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巫族四部,得益於之前四部聯合試煉,縱然仙墓關閉,仙墓試煉取消。可對於各自部族中出類拔萃的年輕人,大多都是要拉出來溜溜的。
所以阿納看到了胥武絢,一眼就認了出來。胥武絢聽到阿納不客氣的話,寒着臉說道:「什麼什麼意思?」
阿納一指還在奔跑不停的李沐,張口怒道:「你們春山部的人?殺了我們亂山部的人,你是想和我們亂山部開戰麼?」
胥武絢也是憤怒異常:「什麼叫我的想和你們開戰?我是誰?我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他說得異常直白,直接指向了李沐,「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那個可是中原人,不是我們春山部的人!」
「別以為我們不懂中原話,我們部族和中原人打交道的日子比你出生的時間都長!剛才那個人口中說的,可是你讓他來殺我亂山部的人!我們可沒有聽錯!」阿納話音剛落,身後的亂山部的人鼓譟起來。有四五個人,抬着死去那幾個人的屍體走了出來。那幾具屍體之上的鮮血尚未流干。
看着屍體,又聽到阿納的聽信李沐的胡言亂語,胥武絢也怒從心中起。他一把拔出了自己的刀,作為春山部的表率,他一拔刀,春山部族的人也都拔出了自己的兵器。一看春山部拔刀,亂山部的人更是激動。
胥武絢張開雙手,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壓下火氣。「阿納,你這個蠢蛋。中原人的話能信麼?你就不能用你的泛屎的腦袋想一想,我讓這個人殺你們春山部的人,我能有什麼好處?」
阿納聽到左一個蠢蛋,右一個腦袋泛屎,怒吼道:「你敢再說一句試試?」
此時可謂是群情激奮,胥武絢怎麼能在自己部族人面前示弱?他握着手中刀,直指阿納。胥炘在旁邊吼道:「還跟他們廢話什麼?」
亂山部那邊,也有人站了出來。一個名叫濂享的人,狂放地用手中的大刀拍打着胸口,吼叫着:「血債血償!血債血償!」其餘亂山部的人,也都是如此吼叫着。
雙方人馬劍拔弩張,一場亂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攔在了春山部與亂山部之間。藍硯冷眼看了雙方一眼,沉聲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胥武絢看到藍硯現身,先是有些意外,隨即心中多了一份釋然。而阿納那邊,看到藍硯,也是皺起了眉頭。藍硯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春山部中,巫文狸年老,巫瀘鹿傷病纏身,諸多事務都是交給藍硯來打理。可以說,他是春山部的二號人物也不過。可正因為如此,阿納在想另一個問題,藍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藍硯負手而立,用冷淡的眼神,掃視全場。被他目光掃過的人,心中俱是生出一股寒意來。藍硯竟然是憑一己之力,將鼓譟的雙方壓服了下來。
「現在說吧,是怎麼回事?」藍硯看向了阿納。阿納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他將方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更是着重強調了李沐殺了人。地上的屍體,便是最有力的證明,他有理有據,佔住了大義。
藍硯聽完,也是皺起了眉頭,他轉向胥武絢,問道:「這件事,是他說得這樣麼?」胥武絢點了點頭,阿納對藍硯說的話,倒也沒有添油加醋,俱是屬實。不過胥武絢還是要強調,「不是我要讓李沐殺人,而是李沐突然自己就殺入了亂山部族的人。見人就殺。這個李沐一直在找他的同伴,而他那個同伴,就在他們之中。」
「李沐的同伴……」藍硯挑了一下眉頭,他上下打量着阿納。他早已從巫文狸處得知,李沐和他的同伴去過仙墓,只是後來遇上危險而失散了。李沐被沖入地下暗河,最後被女蘿救了回來。這其中的重點是,李沐的同伴,也是進入過仙墓的。這麼說,亂山部也是知道了仙墓重開這件事,所以直接派人過來查探?
藍硯越想越有這個可能,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剛剛出手殺人的李沐。藍硯望着春山部族的人群,問道:「誰能告訴我,李沐在那?」
聽到藍硯的話,胥武絢也是抬目搜尋李沐的蹤跡。結果,他發現李沐竟然在不聲不響之間消失了。而且,連帶着女蘿也不見了。
藍硯望着四處亂看的眾人,微微嘆了口氣。
李沐現在正靠坐在一根大樹根下面,他的懷中摟着沈璃。沈璃穿着不算厚,所以李沐用自己包裹之中的毯子將沈璃裹了起來。大概是先前在精神上受了折磨,見到李沐之後,沈璃心情才放鬆下來,反倒是睡了過去。而李沐則是強打精神,面對着俏臉含霜的女蘿。
女蘿正站在他的對面,她的臉色很不好看。別看她平日裏人小鬼大,一副機靈的樣子。但是對於殺人這種事情,她是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李沐連殺數人,血腥的場面衝擊着她的心靈。更別說後來,李沐堂而皇之地嫁禍給胥武絢這樣的事,讓女蘿對李沐的印象完全改觀。
看着女蘿有些戒備的模樣,李沐笑了笑,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又兇殘,又卑鄙?」
女蘿偏頭想了一會,點了點頭。
「那你為何還要幫我遠離自己的族人?」李沐收起了笑容。
女蘿指了指被她抱在懷裏的小黑虎——阿福。「阿福沒有感覺到你是個壞人。而且,爺爺叮囑過我,要幫你。我相信爺爺的判斷。」
聽到女蘿的回答,第一個原因讓李沐有些哭笑不得。先是上官隱的寵物小酒,又是這隻小黑虎,似乎在有黑色毛髮的小動物中,李沐的人緣特別的好。不過,女蘿說的第二點,應該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李沐看了一眼懷中安睡的沈璃,伸手抓起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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