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良心發現的人,終於敲定了進手術室時間。
醫生說不能再拖下去,不然擴散了就真救不了。
秦國安和秦頌陪着顧琛媽媽到醫生辦公室跟醫生交涉手術內容,秦家人一定要帶顧琛媽媽過來的原因也是這個,簽字。
沒人能代表顧琛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有資格的都飛到國外照顧另一個了去。
等病房門打開,靠前而站的是顧琛媽媽,一副擔憂神色,不停往病床上打量。
顧琛卻把頭往窗台邊偏着,這時的陽光柔和,能睜着眼睛欣賞雲朵,可顧琛的興致未必高,門口的腳步聲沒響兩聲,他沙啞的命令,「出去。」
腳步聲戛然而止,顧琛媽媽的表情難看,她等了一小會兒,緩過神來,再想開口走進來,顧琛像心電感應般,再說了聲。
「出去。」
顧琛媽媽流露出受傷情緒外,慢慢積攢起來的,還有不被尊敬的憤慨。
走在顧琛媽媽身後的秦國安站在她一側,低聲勸她兩句,最後的秦頌手沒把病房門帶起來,反而又推開更多,「伯母,顧琛後天手術,他估計累了,等他歇一會兒,後天咱們再來看他。」
顧琛媽媽難以置信的回頭盯着秦頌的臉,「後天?」
連秦國安也不高興秦頌插着句嘴,低聲叫他住口。秦頌漫不經心的哼唧兩聲,揚了揚下巴,「是啊,後天。您別看顧琛人高馬大的樣子,弱不禁風的很,兩天才夠他緩過勁。」
顧琛媽媽哪可能真信了秦頌的話,她能感覺出顧琛多不想搭理她,留在這只會繼續磨自己面子,她低頭憤憤然,「那我走就是了。」
秦國安慌張跟在顧琛媽媽身後,臨走時不忘瞪秦頌一眼,秦頌癟癟嘴,順手把門一關,清淨了。
他大補朝我走過來,手指伸進我指縫間,對着顧琛喊兩聲,「你小子做好心理準備沒有?慫沒有?」
這是個大手術,在手術台上有絕對的失敗幾率,甚至下了手術台,更會有各種能預期或不能預期的併發症後遺症。
各種。
這才是癌症兩個字,在人類心中烙下深刻恐懼的原因。
它太無形而強大。
顧琛才收回大弧度扭轉的頭,正臉朝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盯着什麼看。
「我手術成功,你就趕緊過去西藏,反正你也沒孩子。」
秦頌臉一下垮了,他蹭一下站起來,指着顧琛就罵,「你個混球挺忘恩負義的啊,老子幫你能檔的都檔咯,你他媽還刺撓我一下是吧?」
顧琛為自己開脫,他斜秦頌一眼,「人是你自己硬要帶過來的,我沒逼你。」
「不帶過來你能做這手術?」
「最好別做。」顧琛眼神收回去,秦頌也已經起得不行了,他禁閉兩下眼睛,平復心情,「依老子以前脾氣,你今天肯定要挨老子兩拳頭,算了,你還想怎麼支會老子,你繼續說,老子聽着。」
他痛快的站在病床邊上,單手抄進褲兜里,好整以暇的等顧琛後話。
顧琛繼續淡淡道,「要是我手術沒成功,西藏你也一定要去。」
秦頌背僵了,我瞳孔也放大。沒想清楚顧琛為何對西藏的執念這麼深。
「顧琛,你死咯還這麼敬業?後天你是活是死就見真章了,這時候了,說句實話,西藏怎麼了,你就這麼放不下?」
對啊,西藏怎麼了。
起初也只是顧老爺子很想拿到手的項目,被幾方人拉扯到最後,還是落到顧琛手上。但從他回市里開始,項目就被他剩在那的員工看着,不算太壞,但發展也磕磕絆絆的,不如顧琛在時候順利。
為什麼,這個看樣子快被他放棄似的項目,他這麼在意。
顧琛始終面無表情,聽到「西藏」兩字的時候,眼神才稍稍柔和下來。可他對秦頌的回答,卻是敷衍。
他說沒為什麼,僅是想正常完工。
秦頌不信,眉峰皺成一團,剛想開罵,我權衡後,打斷他,「是因為劉怡恩?」
我說完,顧琛不說話,秦頌扭頭看着我,眼神越來越堅定,我沖他點頭。一定是這樣沒錯。
劉怡恩曾有意無意的在電話里對我透露過,她最喜歡西藏這地方,她一直都很想去西藏旅遊,想顧琛陪她,一直都沒有成功。
到這節骨眼上,顧琛還惦記着西藏項目,還能為什麼?
「你他媽還為了那婆娘?!」秦頌憤憤咒罵。
顧琛冷聲道,「不是。」
他有些生氣了。
我把秦頌勸開,不讓他們在病房裏吵架,臨走時秦頌還不願走,站在門口,沖裏面的顧琛喊,「你活着,老子就當幫自個兒,去西藏幫你弄下來,你好了再過來自己接手,老子嫌麻煩。可要是你死了,要我去管那項目你別想!」
秦頌收回眼神,五官一下柔和很多,他牽着我的手,挺高興的出了病房門。
當顧琛被推進手術室時。能到場的都到了。顧家還是一個人沒來。顧琛媽媽坐在走廊的塑料椅子上,沒一個小時就說腰疼,想回去休息,臨走時,她看了兩眼手術室門口,又對要送她回去的秦國安說,「要是他手術出來,你一定馬上通知我。」
秦國安是老狐狸,他淡淡的「嗯」了聲,帶着顧琛媽媽就走了。
手術室門口就我跟秦頌兩個,等人都走乾淨了,我就把頭依靠在他肩膀上,秦頌馬上問我,「累了?」
我搖頭,頭髮在他肩膀上摩擦,幾根碎發掉下來,被秦頌耐心的勾到我耳後固定好。
「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也太強人所難了。要是裏面躺着生死未卜的人是我,我至親的人嫌累要回去休息,我出來後第一個沒見到她,我多害怕。」
多害怕,也多傷心。
可自私的就希望有人能守着,被人需要着。即便坐在這的人一點改變結果的辦法都沒有,可躺在裏面的人總會知道,有人在等。
「你烏鴉嘴什麼吶,要有天你被推進去,只可能是生孩子,我膀胱憋爆炸了,也等你出來。」
我稍稍抬頭,偷看秦頌斜過來看我的眼睛,聽他口中的糙話,就笑話他。
秦頌跟着笑,眼角的魚尾紋都勾了出來,我拿這事笑他,他還不樂意,「你嫌老子年紀大?在床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跟秦頌久了,我臉皮也磨厚了點,我瞠着圓眼,瞪他,「你確定我沒這麼說?我明明就說過!」
沒料到我會這樣反擊,秦頌眼睛都直了,他呵呵直笑,又突而長嘆一聲,「你說顧琛這小子,不想見他媽,又想在西藏搞成功事情,好像也說得通。」
我聽懂秦頌話里意思,胸口悶得很,頭重新枕在他肩膀上,問他,「我要不要給劉怡恩打個電話,說一下這邊情況?」
「不用,估計快來了。」
以前醫院大門口都會安排專人看守,作初步篩查,到病房門口還守着人,不可能讓劉怡恩進到病房裏挑事。
但今天秦頌把大門口的人也扯了,有顧琛在的手術室大門就在我們面前,劉怡恩想來,是能來的。
可一直等到手術室大門推開,護士手裏端着個盤子,湊到我們面前,問我們是不是顧琛家屬,讓我們查看一下。
我眼神掃過去一下,她手裏的鐵盤子血肉模糊得,仿佛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過來,我差點想吐。
秦頌,手扣着我腦袋往他肩膀上一按,把我視線避開去,他淡定的問護士這是不是割下來的腫瘤。
護士說是,拿給我們看一下。
秦頌又問她,那是不是手術已經確定成功了?
護士看樣子心情還不錯,她抿嘴笑了笑,「還不一定呢,不過也快結束了。」
秦頌飛快的在護士遞過來的紙上簽了字,等護士抱着鐵盤子走了之後,我胃還翻滾着一直不舒服。
再然後,醫生從裏面出來,我跟秦頌不約而同的從位置上站起來,醫生摘着口罩,例行公事般問誰是家屬。
秦頌回說他是。醫生看了他兩眼,古怪道,「這病人不是媽媽也來了嗎?人呢?」
「休息着呢,老人嘛,年紀大了,昨晚緊張得一宿沒睡好,白天撐不住。被硬趕回去睡覺休息了,現在病人情況怎麼樣?」
聽了秦頌解釋,醫生的臉色才緩和了點,他解釋說手術過程還算順利,但最後要看病人這邊的恢復情況,後續的治療才是重中之重,要二十四小時的觀察,更需要病人配合。
秦頌雖然表情吊兒郎當的,可聽得很仔細,不時點頭配合着,醫生也好繼續說。
「醫生,他死了嗎?」
我們正跟醫生洽談,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身後方傳來,我扭頭一看。
頭髮短到耳垂處的劉怡恩打扮得很刻意,精神看起來不錯,她臉上掛着微笑,手指把左邊的頭髮別到耳朵根後面,卻因為頭髮太短沒能成功,她不介意的收回了手,又用乾淨的聲音再問了一遍。
「醫生,他死了嗎?」
她笑着,其餘人卻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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