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二。這天原本商場就不算熱鬧。
餐廳桌邊坐着稀稀拉拉的客人,我跟秦頌媽又故意挑了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坐,所以隔壁傳來的聲音,我們是聽得最清楚的。
鼎沸的人聲鬧哄哄的。聽不真切到底在談論什麼,我扭頭,看向背對着的門口,已經有好幾個人往門口沖,不知道在鬧什麼,為首的一個女人又哭又喊,不停罵着穿工作服的店員。
幾個店員慌張的跟在她旁邊走,弓着背不停道歉,女人卻直衝沖的從我們店門口經過,沒朝裏面看一眼,不然她就能發現秦頌媽一臉滿足的在欣賞的姿態。
我後背生風,回過頭來,試探的問秦頌媽,「她是溫白的媽媽?」
秦頌媽正在喝水,她含着水在口腔里,沒說話,等慢慢咽下後,才「嗯哼」道,「顧太太,我跟她認識十幾年,知道她脾氣,可是個暴脾氣的人啊,為了嫁進顧家,改了又忍,但人的根本性,是無事發生的時候才會掩藏好的,等到世界末日,誰還顧得了一二。」
秦頌媽了解這點,也知道溫白媽會在這時間到這家店來,提前給好店長病例,再讓他遞到溫白媽手裏,讓她看到裏面內容,並爆發。
這幾個時間點,秦頌媽掐得很好,她此時叉起只青木瓜絲涼拌的蝦仁放進嘴裏,慢條斯理的咀嚼,半點不着急,像事不關己。
我把視線從她臉上挪開,卻聽她冷不丁的一問,「我這樣做,過分了?」
我長吁口氣,手放在桌下攪動,「秦姨,我說不上來這些,以前我爸爸因為一些事提前去世,我當時的反應就想殺人償命。」回憶說到這,我苦澀的笑出聲來,「可是我明明也知道,我爸爸是癌症,他是肺癌晚期了,沒得救的,只能把時間一拖再拖。我知道他那時候的每一天都很痛苦,我可松不開手,我不想下一秒就失去他。可我還是失去了。當時有人影響了這時間,我幾乎快瘋了。但何嘗又不是這些被我視為仇敵的人,在給我活下去的動力。」
婆婆,顧琛,溫白,汪文。
他們曾站在同一戰線上朝我揮刀,我渾身都是血窟窿,但一想到是他們害死我爸,我才沒能倒下。
秦頌媽現在所有的報復,也不過是她差點失去兒子後的瘋狂做法。都是一報還一報。
我是真沒資格談對與不對。
如果當時溫白站在我面前任由我傷害,我也想一刀捅進他心窩裏,放他血讓他死。
晚上回秦宅,客廳站了個身影,秦頌媽故作輕鬆的「喲」了聲就靠過去,「不是還在公司里忙着嗎,怎麼就回來了。」
秦頌媽話音剛落,秦國安冰冷的眼神掃到她臉上,語氣發寒的低聲質問,「這節骨眼上,你到底在搞什麼事!現在顧家被你搞得一團亂,馬上就能查到是你動的手腳,現在顧琛還趟在醫院裏,那麼多人為了找到他母親在努力,你看看你在幹什麼!你荒廢了這麼多功夫!滿意了?痛快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秦國安對秦頌媽發這麼大的火,他寒霜的視線停在我身上,緊繃着嘴角,手指在半空中揮舞,「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這件事如月不知道,你可是一清二楚。怎麼,我們秦家,妨礙你報仇了!?」
秦國安知道我跟顧琛恩怨,肯定覺得你不懷好意。恰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辯。秦頌媽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的確沒攔。
結果早在半個月前造成,像我爸爸的癌症,接收結果,只是早晚的事。
「國安,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這件事你就別管了。」
「別管?!你真是婦人之心。現在顧家全家人直接趕去美國給那小子治病,要等他們人回來,你看到時候顧家不得扒你一層皮!!」
聽到這,我腦子裏只想起顧琛躺在床上的虛弱樣子。我跟秦頌帶求帶利誘的想顧老爺子能網開一面,結果至今得到消息的顧家人毫無動作。
那被視為獨苗苗的溫白,受着全家人的擔心和寵,怪不得他傲慢囂張。
而溫白得的病,是愛滋。
秦國安被氣走。秦頌媽一臉虛弱的坐到沙發上,單手扶托在扶手上,另只手扶額,微微眯着眼睛。
芳芳從廚房出來,端來杯茶,要遞給秦頌媽,我想上前去接,她乾脆大弧度扭身,故意繞了很大一圈,遠離我,親手把手遞到秦頌媽臉邊。
秦頌媽突然一惱,揮手把芳芳手裏滾燙的紅茶推灑到地面上,好看的骨瓷杯應聲碎裂,漸出的燙茶水零星一點潑到芳芳手背上,芳芳哎喲一聲,被秦頌媽鼓着眼睛瞪着,臉色刷白,死死咬着嘴唇,再不好發出一點聲音。
秦頌媽疲倦的站起來,走到我旁邊,眼神發虛的盯着我,微笑勉勉強強,「今天的事你別放心上。我一開始就計劃好,什麼事都改不了,更何況是他顧家自己人。在我眼裏,都不是好東西,回去休息。」
我跟在秦頌媽身後朝樓上走,剛到房間門口,秦頌媽輕輕喊我一聲,「今天的事就別管了,交代你的部分,你做好就行,回房間睡吧,我這兒子這幾天不回來,你也休息休息。」
我應聲後推門進房間,一點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到床頭櫃邊,拉開最上格抽屜,把裏面東西拿出來,放到光線明顯的枱燈下檢查。
包裝密閉,一點痕跡都沒有,我仔細看了很久,總算在圓圈中間位置發現一個非常細小的洞口。
我幾乎找了快十幾分鐘,在看到這毫不起眼的細小破洞時,心裏情緒複雜得嘴巴泛着苦味。
秦頌媽的行事風格,我漸漸了解得比以前更細,她的現在,跟一開始的接觸,和慢慢縮短距離後的樣子,毫無相同。這樣的她,讓我感受到足夠壓力,是她平時嬉笑玩樂的奠基。
我把東西放回原位,推關上抽屜,再在床上躺好。
白天我才得知事情已經壞到什麼地步。到顧琛醫院門口時就有西裝筆挺的人在守着門。我靠過去後,那些人明顯警惕的看我一眼,再上樓,顧琛的病房門口站了同樣打扮的兩個人,進去前,請示了裏面秦頌,才准人進去。
哪知道我手剛放在扶手上想推開,門自動朝裏面一拉,我對上門縫裏看出來的秦頌雙眼,愣了一下問他,「你」
秦頌一皺眉峰,把我推出病房,抓我手快步走到樓道口,才壓着聲音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我打電話回去,沒人接。」
我只手抓着另只手肘,一點點的跟秦頌解釋發生事,瞥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虛的吐出口氣,「是我沒有想好,沒攔住你媽媽。不然現在也鬧不成這樣。」
我剛道歉完,秦頌連忙揮手打斷,「不關你事,我媽這人狠起來誰都治不了。他得愛滋也不是這兩天發生的,遲早捅婁子,她整太狠了!」
秦頌聲音悠悠然,聽不出具體什麼情緒。他壓着眼皮子看我一眼,寡淡一笑,「怎麼,不高興了?」
我搖頭,「沒有,你自己的事。溫白那邊聯繫你了?」
他手往褲兜里抄,「今天顧家的人來鬧事,已經處理了,他給我打了電話,「說了醫院地址。」
「沒了?他沒說點別的?」我疑惑的問。
哪知道像觸到了秦頌哪條神經,他聲音發緊,眯着眼睛挺抗拒道,「沒必要的事少問兩句。」
之後他大概講了我該怎麼處理秦頌媽那邊的事,又說了點別的,可我能聽進去的地方太少,腦子裏老記得他說關於溫白的事。
秦頌是不想被管教束縛的,可我也只是隨口一問,他對溫白的事這麼大反應,像堵了口氣在胸口,怎麼都排擠不出。
他說完,我稍稍敷衍的嗯了聲,準備要有,手臂卻突然被捉,我身體斜了一百八十度轉個彎,直直的往秦頌懷裏撞。
我要掙扎,他不鬆手,我繼續動,他卻不給我任何遠離機會。兩個人一來二去呢動作近乎是扭打,都沒誰先開口,誰心裏都堵着氣。
最後是秦頌先鬆了口,他挺無奈的說了句「好了」,我眼眶一下湧出淚,憋不住的低聲吼出來。
「你讓我別過問你事我也不問了,你自己有主見,我不管了。吩咐的事我知道了,我先回去。」
我索性把頭悶在秦頌胸口上,鼻腔鑽進淡淡煙草味道,秦頌剛剛才抽過煙,很多隻。是多愁悶?
「你回去哪?不是來陪老子的?」秦頌下巴抵着我頭頂,聲音洋洋灑灑。
「我陪你幹什麼,你自己好好照顧顧琛罷。他現在怎麼樣?」
秦頌長嘆口氣,「醫生還沒判他死刑,有活命可能。別管他,解決咱倆的事。黎西,咱倆這時間很敏感,不該用來吵架。剛剛是我語氣重了,我道歉,你也給老子道個歉。」
我哭笑不得,「我倒什麼歉?」
「你差點要不管老子就走,不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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