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朱由檢住在宮裏,朱栩並不知道他也被召進了乾清宮。
直到他走進乾清宮後,消息才從隱秘的渠道傳到朱栩耳朵里。
站在宮門前,朱栩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背着手,眯着眼望向漫天的繁星。
本來明亮,閃爍,透着無盡光芒的夜空,現在在朱栩看來,如同沉默的野獸,張着血盆大口,正在飛速靠近,要吞沒他,吞沒整個大明!
曹文詔三人很快注意到朱栩的情緒,曹文詔湊近俯身道「殿下,是有什麼問題嗎?」
這幾人還沒有發現朱栩那些動作的真正目的,看着他的表情只以為是哪裏有問題。
朱栩微微低頭,深吸一口氣,臉上出現一抹決然,轉頭看向曹化淳道:「本王讓你放在信王宮的那個人,放了嗎?」
曹化淳聽着朱栩嘴裏的『本王』,神色微變,再想起那個人,慢慢的雙眼大睜,接着渾身冰冷,嘴角都哆嗦起來。
他本來就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將一切脈絡聯繫起來,他……想明白了!
他知道惠王殿下要做什麼了!
朱栩眼神里儘是漠然之色,語氣也平靜的可怕「讓那個人準備好,等本王消息。」
曹化淳渾身一抖,驀然狠狠咬牙,雙眼通紅,雙膝一跪地,俯身拜道:「是,奴婢親自去,如果,如果……還請殿下照顧曹氏一族!」
朱栩轉過頭,望着滿頭的繁星,直覺都能聞到血腥氣,他嘴角幾乎呢喃的道「本王在,曹氏就在。」
「謝殿下!」
曹化淳磕了個頭,站起來,躬着身,腳步似快似慢的離開景煥宮,消失在黑夜中。
姚清清還茫然無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曹文詔卻是知道朱栩事情最多的人,此刻臉色也大變,但驟然軍人作風出現,單膝跪地,沉聲道:「殿下,任何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等着吧。」
朱栩神色平靜,腦海里想起了很多久違的記憶。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甚至是『寧與友邦不予家奴』以及悲慘的不忍睹視的近代史。
就在此刻,乾清宮內,一干內閣輔臣,英國公張維賢以及信王都站在朱由校的床前不遠。
朱由校歪着頭望着這些人,雙眼眨了眨,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已經看不清這些人的臉。
「孫先生,擬旨。」
朱由校聲音有些低,胸口起伏着,儼然一副彌留之際的模樣。
一干人都心驚,昨天還好好的皇帝,今天就這副模樣了,只怕,這位將是大明最短壽的皇帝了吧。
不過他們都沒有心思想這些,都知道,朱由校將他們叫來,是要交待後事了。
顧秉謙,孫承宗,魏廣徽,甚至是張維賢都看了眼邊上默默站着不動,神色有些悲戚凝重的信王。
他,就是繼位者嗎?
眾人都皺眉,大明最重德行,這信王可不夠服眾。
張皇后看着幾人的表情,臉色冷淡中透着威嚴,沉色道:「諸位大人,聽旨!」
顧秉謙等人一怔,慌忙跪地,孫承宗手持毛筆,看着身前金黃的,空白聖旨。
「朕以皇長子繼嗣大統……」
「伏惟太祖基業,誠惶誠恐……」
「今有六年,功績甚渺……」
朱由校努力睜着眼望着孫承宗,嘴唇蠕動,斷斷續續的說着。
眾人耐心的聽着,這些都是廢話,套話,他們靜等着最為關鍵的。
足足過了一炷香時間,朱由校才好似口渴,抿了抿嘴唇,道:「詔,皇六弟,惠王朱由栩繼大統,皇五弟信王朱由檢輔政,賴眾卿相攜,振興大明,護太祖基業……」
一群人震驚無比,哪怕是本來已經有了一絲期待的朱由檢,都睜大眼,望着病床上的朱由校。
是惠王?那個九歲的小孩?
皇上這麼做,是怕主少國疑,還是怕有人圖謀不軌?
孫承宗倒是認為朱栩可以,看着眾人的表情,拿着筆走過去,確認般的道:「請問皇上,是皇六弟,惠王,朱由栩嗎?」
朱由校臉色蒼白,氣息急促,鼻息粗壯,閉着眼,悶悶的『嗯』了聲。
孫承宗回頭看了幾人一眼,走到桌前,奮筆寫了下來。
寫完之後,孫承宗拿着聖旨,內侍拿着大印走到朱由校床前。
朱由校睜開眼看了看,拿起印璽,在上面蓋了下去。
蓋完朱由校手一松,艱難轉頭看向英國公張維賢,斷斷續續的道「卿,朕甚,放心,聽皇后……安排……」
張維賢乃是世襲的英國公,累世執掌中軍,護衛中樞,聞言猛的拜道:「皇上,臣定當奉旨行事,以娘娘為尊,不讓宵小作祟!」
朱由校點頭,沉默了一陣,仿佛是在休息,一陣子之後又有了力氣,這次是看向信王朱由檢:「莫負朕望。」
朱由檢此刻也心潮起伏,大明向來沒有什麼皇室輔政,攝政的說法,沒想到失去了皇位,卻得到了一個輔政。
聽着朱由校的話,他強壓亂緒,慌忙道「臣弟絕不敢或忘皇兄教誨。」
朱由校點點頭,有氣無力的轉過頭,閉着眼道:「你們都去吧,皇后,傳惠王來見朕。」
顧秉謙等人此刻也心思煩亂,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就要死了,他們的心思現在全都是新皇帝身上。
眾人聽着朱由校的話,紛紛告退。
孫承宗與張維賢兩人共同護着『遺詔』前往文華殿,一旦確定天啟皇帝駕崩,新帝將在這裏繼位。
張皇后給朱由校輕輕掖了掖被角,含着淚輕聲道「皇上,再等等,我這就命人去傳惠王。」
朱由校點了下頭,閉着眼,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只怕都會認為已經駕崩了。
張皇后走到門口,看了眼在門外侍奉的宮女內侍,突然看到吳清吳柔兩姐妹,一揮手道:「你們上來。」
吳清吳柔一怔,慌忙上前,張皇后將她們拉到近前,低聲說了一番,竟用了許久。
兩姐妹聽着都是臉色發白,最後還是咬牙道:「是娘娘。」
兩個人分頭離開,一個去往景煥宮方向,一個去向司禮監。
景煥宮內的朱栩站在一處閣樓上,看着突然大變的皇宮。
士兵們從南到北,開始輪換,一副如臨大敵模樣,各宮各院都有士兵把守,火把連成一條條火龍,將整個皇宮照的如同白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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