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一隻手捏着下巴,看着陳子龍笑了笑。
這種拙劣的小手段,他自然不屑的。
柳如是神色歉意,道:「朱兄,我只是被邀請去彈一祝壽曲,並不能帶人去赴宴。」
不待朱栩說話,陳子龍接着就道「如是不必如此,或許朱兄家裏不凡,與楊大人有所交情,已經被邀請也說不定。」
柳如是一直在悄悄打量着朱栩,她覺得朱栩可能是皇帝的人,在暗中調查一些事情。
朱栩倒是不知柳如是心裏所想,看着陳子龍笑道:「陳兄倒是思維敏捷,在下家裏確實與楊大人有舊,已經得到邀請,明日就會去赴宴。」
陳子龍一楞,目光懷疑,沒話說了。
柳如是心裏有底,有男兒風的走過來,笑着道:「朱兄,已經到了這,為什麼不進去?」
朱栩抬頭看了眼,遠遠的就能感覺到脂粉以及奢靡氣息,笑着搖頭道:「朝廷有規矩,我等士子不可流連於此。」
陳子龍神色微沉,他剛剛從裏面出來。
柳如是倒是渾然不介意,讚許似的道:「君子善守身,朱兄能潔身自好,小妹佩服。」
柳如是雖落了章台,卻不是一般的皮肉名妓,至今還是潔白之身,雖來往於秦淮河之上,卻從未作踐。加之一身才華,也無人做那牛嚼牡丹的粗鄙之舉。
朱栩不想與他們多待,還有事情要與黃承元說,便抬手道:「在下還有要事,就此告辭。」
陳子龍微微皺眉,這個朱慕宇給他很不好的感覺,不喜。
柳如是很想與朱栩再做交流,見他似無意與他們過多接觸,便道「朱兄有事,盡可先走。」
朱栩笑了笑,轉身帶着幾人緩步離開了這裏。
陳子龍看着朱栩的背影,對着柳如是道:「此人看似彬彬有禮,實則拒人千里之外,並非是你我同道之人,如是,以後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好。」
柳如是一怔,轉頭看向陳子龍,又看了眼朱栩漸行漸遠的背影,眉頭微蹙。
她發現,陳子龍雖然也是江南年輕一輩翹楚,雖然他也有為國之心,雖然她不太了解朱慕宇,不知道他的才華如何,卻覺得陳子龍不如他,至少在氣格,雅量上差距不少。
陳子龍見柳如是不說話,還以為她默認,心裏頓時一喜的道:「如是,咱們回去吧,冒兄等人還等着聽你的琴聲。」
柳如是腳沒有動,突然的道「我聽說京城的六扇門的總捕頭,是以前的順天府神捕,王瑜陽,是個女子,陳兄可知道?」
陳子龍知道柳如是『恨不身為男兒』,有滿腔的愛國之情,喜歡她這一點,卻不希望她日後一直在意這個,直接說道:「如是你不要妄想了,那王瑜陽是平王的外甥女,平王是當今皇上的親信,還有,我聽說她是皇帝的女人,那六扇門只是皇帝為了討好她……」
柳如是眉頭一皺,倒不是因為陳子龍是在故意打擊她,而是覺得當今皇帝還沒有這麼昏聵,拿一個衙門來討好女人。
「陳兄,小妹身體不舒服,請代我向冒兄等人致歉。」
柳如是說着,就帶着侍女大步的走了。
陳子龍知道他的話有些『傷害』柳如是,沒有阻攔,看着她的背影,低聲道:「如是,我是為你好,女子就應當在家相夫教子,豈能日日拋頭露面……」
朱栩與黃承元漫步走着,黃承元轉頭看了眼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的紅燈區,在朱栩身後道「皇上,關於青樓等一系列事情,巡撫衙門會儘快處置,對於士子,官員狎妓,宿娼,一定會嚴厲處置,絕不手軟!」
朱栩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這是你們山東的政務,朕不管。」
『您都來這了,哪裏是不管……』
黃承元心底苦笑,頓了一會兒又道:「皇上,關於督政院,微臣認為權職過大,不利於地方政務推行。」
朱栩『唔』了聲,道:「說說看。」
天色將黒,路上的行人的不絕,處處都顯得熱鬧。
這個時候的社會顯得很怪異,生活好的人聲色犬馬,無憂無慮,生活不好的人苦苦,在活活餓死邊緣掙扎到揭竿而起。
黃承元沒有看到這些,道:「皇上,各級督政院,對除政務,軍事官首之外,均有免職的權力,還能督查政務,對認為不妥的進行封駁,臣認為這會讓各級衙門束手束腳,無法全力推動新政落實……」
這一條其實並不是來自於朱栩,而是傅濤,他認為官員們人浮於事,沒有足夠威懾,督政院如果有這個權力,他們想要推諉的都不行!
「你覺得該怎麼辦?」朱栩神色若有所思,在他看來,這是針對最底層的那些小吏的,這些人官小權大,對百姓有着最直接的影響。
黃承元小心的看了眼朱栩的背影,道:「微臣以為,應當將督政院的權力縮小,不管是免職的品級,還是督查政務的範圍……」
朱栩背着手,腳步停下來,望着不遠處的酒樓,頜首道:「這樣吧,督政院院正由各級巡撫,知府,知縣掛名兼任,督正使人數可以擴大到四十九,要分組,專研省府縣以及全國的政治,經濟,化,國防軍政等各個方面,嚴格審核後,發表在報紙,讓天下人都要了解,不能做井底之蛙……其他的不變,督政院的職責重大,你們這些頭頭腦腦要負起責任,朕是不會允許督政院成為你們打擊異己,獨佔山頭的工具,日後還會再做調整……」
黃承元一聽,心裏暗松,連忙道:「臣遵旨。」
朱栩的酒樓就在眼前,道:「還有其他事情嗎?」
黃承元沉吟一聲,道「皇上,還有就是,楊鳳仲的事。」
朱栩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的拍打着摺扇,一會兒道「嗯,朕知道你的意思了。東林黨朕都剷除了,一個楊鳳仲也不在朕的眼裏。山東的事情朕不插手,你放寬心就是。」
黃承元嘴角動了動,這個話怎麼聽都覺得彆扭——完全不應該是皇帝與一方巡撫的對話。
可偏偏就這麼發生了,黃承元還覺得心裏一松。
黃承元沒敢多耽擱朱栩,說了幾句便告退了。
朱栩走進房間,曹變蛟就跟過來,道:「皇上,已經安排妥當了,給楊鳳仲準備的是一整套價值八百兩的玻璃餐具,身份是呂侍郎的外甥。楊鳳仲之前在京城與呂大人有些交情,正好合適。」
朱栩剛剛攤開紙張,聞言想了想,點頭道:「嗯,準備好,明天與朕一起送過去,對了,除了黃承元,沒有其他人認識你吧?」
曹變蛟神色微楞,回憶一番道:「臣也不確定,楊大人故交遍及四海,無法確定明日都會來什麼人。」
「沒事,」朱栩拿起毛筆,道:「不管認識不認識,明天都要認識,去準備吧。」
「遵旨。」曹變蛟道。
曹變蛟退出去,朱栩習慣的拿起筆,寫着今天的『遊記』。
『官員之人浮於事,甚於想見,非朝日可變……』
第二天一大早,楊鳳仲就忙忙碌碌的準備着,同時還招來濟南府主簿。
「什麼,人沒有抓到?」楊鳳仲臉色微變,瘦削的臉上都是厲色。
主薄神色有一點慌亂,道「大人,那姓龔的早有準備,我們的人還沒到就溜了。」
楊鳳仲目光冷厲,來回走動幾步,道:「先不管他,派人在門口看好了,今天任何人來搗亂,都給我擋住,誰要破壞了今天的壽宴,我絕不輕饒!」
「是!」主簿連忙應聲。
現在朝廷的『新政』密集的落下,任何人都要小心謹慎,楊鳳仲這類『光芒萬丈』的人自然更不能小覷。
說是壽誕,卻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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