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后臉色蒼白,不停的咳嗽,忙着招呼宮女們上菜,好一會兒才在朱栩對面坐下。
她輕輕擦了擦嘴,看着朱栩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呀,一點都不給我省心。」
朱栩以為張太后又說他沒有皇帝儀表,輕咳一聲,將小永寧放下,裝腔作勢的道:「永寧,你母后又教訓皇叔了,去,給皇叔出氣……」
小傢伙在地上,睜大眼睛,伸着一雙小手,歪歪扭扭的跑向張太后。
張太后聽着朱栩不成體統的話,瞪了他一眼,將小傢伙抱在懷裏,道:「你以前就不讓我省心,越大越是不省心……」
她說一句就要咳嗽好幾聲,拿着手絹捂着嘴。
朱栩對她的病也無奈何,只能嘿嘿一笑,拿起筷子,敲了敲就在桌上吃了起來。
張太后看着朱栩,對他的儀態儀表很是頭疼。朱栩未登基之前,她就拿朱栩沒轍,朱栩總是心裏有一百個主意對付她,登基之後,越的跳脫,讓她想管束一二也沒有辦法。
「吃吃……」小永寧在張太后懷裏掙扎着,小手要抓向桌子。
張太后拿了一塊糕點遞給她,然後看着狼吞虎咽的朱栩道:「畢先生家學淵博,翰林出身,學問自是好的,明日我會召見他,除了讀書寫字,該有的皇帝儀態,你也要好好學學,一舉一動,都要像個皇帝……」
這也算是老生常談,可朱栩對那些規矩深惡痛絕,也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張太后見朱栩點頭了,也算寬慰,一邊餵着小永寧,一邊道:「近來信王妃,平王妃進宮,倒是說了你許多好話,很多清流的大人也多有所讚譽,這個時候,你要穩住了,不要做出格的事了。」
朱栩嘴裏咬着肥肉,嗯嗯的點頭,心裏卻大是搖頭。清流之所以轉向,怕還是因為今年稅糧增加的關係,也是有人看到了省去宗室那塊大頭,朝廷有了前所未有的盈餘,外加遼東戰事消停,大明上下,有了難得的祥和環境。
這讓很多人都動了心思,本來失望離去的清流東林人,紛紛又想着重回廟堂,一展抱負。
『你們可要撐住了。』朱栩嘴角忍不住的翹了翹,心裏暗語。
張太后對朱栩太了解了,一見他的表情,眉頭一蹙道:「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朱栩嘴裏全是好吃的,仿佛沒有聽到張太后的話,夾一塊豆腐遞給小永寧。
小傢伙雙手接過去就往着嘴裏送,沒多久就滿嘴是油,小臉髒兮兮的。
張太后眉頭蹙了又蹙,最後也沒問,給小永寧擦了擦臉,道:「我也不管你接下來要幹什麼,總之讓我和太妃好好過個年,明年你折騰出花來,我也不管。」
「哎!」
朱栩做起身體,長嘆了口氣。
這個他保證不了啊。
張太后了解朱栩,因此,這頓飯沒吃完,張太后就耐不住心底的氣,將朱栩給趕了出慈寧宮。
好在朱栩吃了大半,回到景陽宮,他就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
也就是慈寧宮,他才能感受『家』這個字,舒坦的任性一回。
第二天一大早,孫傳庭就匆匆到了御書房,讓內監叫醒了還在睡覺的朱栩。
朱栩洗了把臉就出來,一邊從側門進來一邊看着他道:「生什麼事情了?」
孫傳庭顯然也是被吵醒的,神色焦急,皺着眉頭道:「皇上,陝/西那邊,白水,安寨好幾個縣生亂民攻城,之前一直被壓着,昨天亂民佔了縣城,殺了知縣,當地這才知道壓不住,報了上來。」
朱栩眉頭皺了皺,神色沉凝。
一直都擔心的事情還是生了,陝/西曆來都是大旱最嚴重的地方,起亂是早有預料的。只是幾個縣同時生,說明陝/西旱情已經嚴重,需要着手賑災了。
這賑災一開始,就不會止於陝/西,他今年那點盈餘怕是半年都支撐不住。
孫傳庭見朱栩沒有說話,他也沒有繼續張口。他作為兵部侍郎,考慮的是如何鎮壓叛亂,而皇帝,考慮的則是長治久安。
朱栩看了眼孫傳庭,心裏還是思索。
治國先治吏,想要賑災,先要就保證各地官府清正廉潔,全力安撫災民,不能讓災民感覺貧富懸殊,心生怨恨。河/南那邊,趙晗已經去了一個多月,可還是遇到了強大的阻力,各項推進遭遇了太多的麻煩,朱栩短時間內還騰不出手來改制陝/西,或者說,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這件事也拖不得,朱栩想了很久,道:「朕立刻讓戶部調糧,番薯各一百萬石,火到陝/西,再撥銀五十萬兩。傳旨陝/西布政司,總督,各級知府知縣都必須嚴陣以待,任何民亂都不能輕視。同時,督政院,都察院,戶部與吏部,三個部門,分批次巡視陝/西,任何貪污,徇私,瀆職,都一律嚴懲不貸,若是還有問題,東廠也要隨時介入!」
孫傳庭知道,這是皇帝在表態,抬手道:「臣明白,臣回去之後,會與申尚書以諸同僚商議,調集陝/西各府軍,縣軍對於民亂嚴厲壓制。」
朱栩剛才說的是撫,孫傳庭說的是鎮。
朱栩聽着他的話,神色不動。
他很清楚大明官宦集團的一貫思想,對於建奴向來都是主戰,對於民亂,也都是要求鎮壓,想要撫的,最終結果無不是被朝廷嚴懲,下場慘澹。
思索了一陣,朱栩對着曹化淳道:「傳信王,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兵部,平王,楊漣來見朕。」
既然災情已經開始,就需要認真的應對了。
「是。」曹化淳應道。
沒有多久,朱由檢,傅昌宗,孫承宗,申用懋,周應秋,平王朱常潤,楊漣等人就出現在御書房。
待孫傳庭一說,朱由檢,平王,楊漣等人都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傅昌宗,孫承宗,申用懋等人面露沉色。從之前的四/川民亂遍及數個府縣,差點攻佔成/都,山/西的太/原周邊,到現在的陝/西,民亂是越演越烈,有燎原之勢了。
朱栩沒有說話,目視傅昌宗。
傅昌宗抬手,又看向其他人幾人道:「從前年開始,陝/西的大旱範圍越來越多,今年夏糧比去年減少兩成,今年的旱情大家也都知道,怕是明年又會減少三成,說是赤地千里也不為過。這還只是陝/西,四/川要減產兩成,湖/廣一成,河/南,山/西,山/東也都要減產一成以上,明年預計會更多……」
所謂的『民以食為天』,現在『天』在減少,預示着民亂就會越來越多。
朱由檢神色微變,這些他原本是知道,只是沒有綜合來看,現在聽着傅昌宗的話,心裏也暗驚。
楊漣也神色動了動,不過沒有開口。
平王聽着皺眉,見沒有人說話,只好看着朱栩,抬手道「皇上,那召集我們來能做什麼?」
朱栩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看向朱由檢道:「皇兄,朕打算讓你的文昭閣牽頭,聯合戶部,吏部,都察院,督政院組成一個臨時的應災衙門,負責全國的災情的預警,賑災,後續處理等,涉及到貪污賑災糧銀,瀆職,賑災不利等等,一律嚴懲不貸!」
朱由檢雙眼一睜,這個權力可非同小可!
他神色恍惚了下,連忙道:「遵旨!」
朱栩又看向孫承宗道:「兵部要做好準備,各地駐軍,常備軍要更加嚴厲的訓練,涉及到吃空餉,貪污腐化,刺頭之類,一定要嚴處,必須確保絕對軍隊的戰鬥力,要完全控制住,決不能讓他們成為『藩鎮』!」
孫承宗,申用懋等人心神一凜,齊齊抬手道「遵旨!」
朱栩點頭,看着朱由檢道:「皇兄,此事朕全權交給你,務必妥善處置,災情如火,宜早不宜遲。回去之後,你召集各部官員於文華殿開議,商議出完善的辦法,然後寫好條陳來給朕看。」
朱由檢見朱栩真的放權給他,抬手沉聲道:「遵旨!」
對於朱由檢在這方面朱栩還是放心的,交待幾句,便讓這群人走了。他坐在那,望着外面,輕輕吐了口氣,最殘酷的時刻,終於到了。
好在還只是剛剛開始,一切都來得及。
朱栩的生活作息漸漸的有了規律,每旬六天有課,其他時間也要複習,背書,練字。畢自嚴,孫承宗都是嚴苛的讀書人,雖然朱栩是皇帝,要求的反而更嚴。
朱栩到底是有自律的,給自己制定詳細的作息表,讓曹化淳等人監督着。
朱由檢的度還是很快的,以他坐鎮的臨時賑災衙門在文華殿成立,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督政院等都派員參加,這個臨時衙門,甚至比文昭閣更具有實權!
再等朱栩的御批之後,陝/西的官員的任免,賑災糧餉的派,甚至軍隊的調動都需要文華殿同意或者知情才行。
陝/西的災情還不算重,更多的還是當地縣府追繳稅糧過激所致,朱栩也並沒有放太多心思,倒是河/南整改遲遲沒有消息,引起了他的不滿。
平台。
朱栩面前站着晉王朱求桂,靖王朱履祜。
朱栩看着兩人,道:「你們都知道河/南的事情了吧?」
朱求桂與朱履祜對視一眼,朱求桂心知這次怕是他要派他去開/封,沉吟着道:「皇上,開/封乃千年大城,底蘊深厚,關係複雜,三司制度存在近兩百年,想要一時之間改弦易轍,並非易事。」
朱履祜站在那沒有接話,他很清楚生了什麼事。河/南並不是江/蘇那麼激烈,弄得全省罷市,激怒了皇帝。也不像山/東軟對抗,終究好對付。河/南就像一個泥潭,趙晗到了開/封,如同在沼澤里一樣,緩緩陷落,怎麼也掙不脫,爬不出。
偏偏又看不到任何人公然或者隱晦的抵抗,歌舞昇平中,他的改制進程無聲無息的陷入了停滯,一個多月毫無進展!
這個不是殺人,或者抓人,亦或者拉攏就可以解決的,那是一種慣性,是整個河/南人的,無從去扭轉。
朱栩聽着朱求桂的話,神色平淡。對於河/南,他確實開始失去耐心了,尤其是陝/西的刺激,他必須要加快度。
河/南是第三個,朱栩一直在克制,擔心動作太大,引起其他省份的警惕,下面會更難做。可河/南太過複雜,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常規的手段難以奏效。
朱栩抬頭看向靖王朱履祜,道:「靖王,你有什麼看法?」
朱履祜知道今天被叫來怕是也要走一遭開/封,思忖着道:「回皇上,想要儘快解決河/南之事,只能另起爐灶。」
朱栩一怔,道「另起爐灶?繼續說。」
朱履祜抬頭看了眼朱栩,道:「可以將河/南布政使治所,移到洛/陽。」
朱栩雙眼猛的一亮,這個主意,他還真是沒有想到。
這個另起爐灶,倒是確實是個好辦法,這麼一來,不論河/南是溫水還是泥沼,都可以跳出去,將死水般的河/南給攪動起來。只要動起來了,就不怕收拾不了!
朱栩站起來,看着朱履祜一臉讚賞的笑道:「嗯,靖王忠心為國,思達敏銳,這個辦法很好!那麼,替朕去一趟山/西,執尚方寶劍,山/西巡撫張瑞圖,總督馬世龍都會聽你調遣,必要的時刻,朕讓老曹也聽你調配。」
張瑞圖,這位是鐵杆的閹黨,曾經給魏忠賢寫了不少『好』文章,尤其是生祠。馬世龍是孫承宗舉薦的人,曾任山海關總兵,是一個將才,至於老曹,就是曹文詔了,他的虎賁軍就駐紮在太/原府。
靖王朱履祜自是極有分寸的人,不會傻到去調遣軍隊,還是曹文詔,這位可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哪怕是巡撫,總督他也得商議着來,要是一不小心有人給皇帝上奏言及他,只言一句『出格』,那就是大禍臨頭!
好在有江/蘇一行,他極其懂的分寸,躬身道:「臣領旨。」
朱栩笑着點頭,對靖王倒是放心,又看向晉王朱求桂,道:「遷移一布政司治所非同小可,牽扯甚大,待會兒朕會詔命文昭閣與你一起商議,商議好了,再奏報,到時候,也持尚方寶劍,去開/封。」
遷移一省的治所,裏面可以運作的空間就無比的大,絕對不比江/蘇差多少,朱求桂連忙躬身道:「臣遵旨,臣定然不會辜負皇上所託!」
朱栩笑着點頭,眼神微動。皇家政院那邊,也是時候給江/蘇那批官員開課了,那些不合他心意的,正好派到河/南,山/西,不但能打破了他們的利益網,也可以二次利用這群『熟練工』。
朱由檢對於朱栩的『不務正業』,不安心讀書,又搞出遷移河/南省會的事情很頭疼,卻又心底高興,至少,他也可以參與進去,把控住,不讓事態展失控。
他掌握着文華殿的應災衙門,又可以關注到河/南,權力在飛的擴大,文昭閣的聲望,地位也在增加,四周圍聚了一大批人。
朱栩對這些都不怎麼在意,除了地方改制,災情,他也在盯着北方四鎮的整頓。
秦良玉的手段凌厲,四鎮近三十萬兵卒,最後只留下不到十萬,分別被劉化,趙率教等人統領,嚴加訓練的同時,在參謀部、兵部的統籌下,圍繞着喜/峰口,一個龐大的口袋慢慢形成。
大/同,宣/府等四鎮整肅完畢,外加孫承宗之前整肅過的寧/夏幾鎮,剩下的,也只有遼東的兵馬沒有輕動,一直維持原樣。
隨着年關將近,大明各地也好似都偃旗息鼓,並沒有生什麼事,倒是有幾個好消息。
一個是熊文燦的南方水師在琉/球與台/灣附近遭遇了一群擁有六十多條船的海盜,被擊沉了二十多艘,俘虜了上百人,其中就有朱栩一直惦記着的鄭芝龍!
另一個好消息,就是信王妃懷孕快八個月,就要分娩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3s 3.862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