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隨筆 第十七章【極惡不歸之路·下】

    眼睜睜的看見一顆倘若天體的魔法禁咒降臨在頭頂,拖着長長的冰藍色焰尾,從雪舞漫天的夜空向着地面隕落,這個過程中,韓泰確實沒有再流露出震撼的表情。

    如果說,之前巨龍在他眼皮之下傾覆,那種強悍的視覺衝擊,算得上泰山崩於前的話,那麼這顆星辰的緊隨出現,就算戳瞎自己的眼珠,恐怕也無法表達出相應的震驚吧?

    所以眼前的一切景象,直接被他的腦洞瞬間轉換格式,處理成了一場畫質兇殘的大型魔幻劇場。

    他並沒有忘記,這個禁咒看似強大無比,卻也屬於物理攻擊的範圍,這給本質虛無的巨龍造成的實際傷害,只怕並不樂觀……

    彌天的沙浪中,被隕石級別的冰球殘忍碾壓,這頭巨型爬行動物的身軀毫無抵抗的潰散,強行擠回了原本漆黑濃稠的氣體形態。

    這種禁咒級別的超級魔法,作為貨真價實的大魔法師,凌施展出來本來就很吃力,如此規模的魔法形態更沒有辦法維持太久。於是這枚冰球在完成使命之後,便緩緩分解消散,化為無數元素光點再次回歸自然。

    禁咒消失之後,果然如韓泰所料,漆黑的霧氣在沙塵中又快速凝聚在一起,巨龍的身軀又被重新組成。

    至於它身邊的血池,直到現在還有大半以上的儲量。

    更可恨的是,僅僅喘口氣的時間,巨龍的身軀就已經完全成型,竟沒有絲毫的停頓,它立刻伏下身體,爪牙利齒再次向凌發動了迅猛的攻擊!

    由于禁咒消耗過大的關係,凌也終於走到窮途末路的地步,她的精神力幾乎枯竭,身影早已搖搖欲墜。

    只是她依舊默不作聲的冷着臉,在周身小範圍的空間裏,勉強維持着短距離的閃現……

    眼睜睜的望着隨時都有可能遇難,在巨龍爪下無力掙扎的魔法師,石壁上的韓泰眼中卻是落寞。

    他所看到的絕望,早已累積到了極點。

    死亡,就在眼前。靈魂,已經麻木。日出,不會再讓他親眼目睹。

    雖然身體被魔法師施展了治療術,但他仍清晰感覺到,隨着受損的機械心臟性能驟減,全身細胞都在極度缺氧中殘喘,開始一點一點的走向無法逆轉的凋亡……

    但至少……

    至少,我現在,還是活着的吧?

    這個念頭,讓他沒有再崩潰掉,思維也因此活躍起來,甚至有種腦洞大開的感覺。舌頭嘗着滿嘴鮮血的酸腥味,他表情淡然,聲音輕鬆平穩,接着說之前那沒有結尾的「笑話」。

    「我,說到哪裏了…對了,是這麼說的。接下來,就是這個笑話的笑點,所以你一定要努力活着聽完。現在,繼續這個沒有結尾的笑話。再到後來呢…後來,我和那個女孩簽訂了一個奇怪的魔法契約,這就是整個事情的開始。我們使用這個契約,相互交換了各自熟悉的語言…這個交易對我是很成功的,而她卻並沒有遵守規則,應該說是,在規則的允許下鑽了某種空子。

    她覺得自己很狡猾,不只得到了我的語言,還額外複製了我的記憶。但她也是愚蠢的,本以為是佔了便宜,卻最終因為我糟糕的記憶而懊惱不已…呵,呵呵呵…我就說笑點要來了,你看是不是很好笑啊?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她複製我的記憶究竟都是些什麼啊?啊呵呵呵…真是太蠢了…啊哈哈…」

    說到這裏,韓泰發出一陣輕笑。

    笑聲不止,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笑的渾身顫抖,全身恐怖的劇痛卻仿佛被直接屏蔽,似乎沒有一點影響。忽然,他臉上肌肉收斂,瞬間就止住了笑意。目光看向戰場,故作嚴肅的繼續講下去。

    「嗯,我都感覺快被玩壞了。這還只是第一個笑點而已,不要問我的記憶究竟是什麼,我不能告訴你!不然就不好笑了。話說回來,這個笑話前面的鋪墊很長啊,所以可笑的地方,絕對不止一個!

    現在說另一個,不過這個有點雷同,但是換另外一個視角看,意義就不一樣了…那就是,這個自以為惡的女孩,在多年之前,做了某件事情,或者說某種選擇,從而解救了很多人的命。多年之後,這些人都已經死去,他們的後代卻忘記了這些,反而把這個魔法師視為災難和惡魔,或詛咒一般的存在。這些後代卻並不知道,自己能活到現在,還是因為他們口中的這個惡魔,這個女孩多年之前的那個選擇。

    哦?這麼說來,一直背負着這個罵名,還在背後默默的付出,她好像真的很可憐,對吧?沒錯,確實是很可憐,而且還很可悲。可惜這不是個悲傷的故事,你不要別忘了,這可是一件很可笑的笑話哦!

    笑點就在…我去了那個小鎮,見識了這群後代,發現他們不僅僅只是忘掉了自己的祖先。他們還忘了讀書,忘了識字,忘了知識,忘了進化……到了現在呢,他們只是變成了動物,如果讓我形容的話,那就是土狗!兇狠的目光,卻只敢盯着腐肉的土狗。這麼,我就覺得可笑了。

    這個魔法師,正是因為被這樣一群動物仇視,而感到十分苦惱。更可笑的是,她還自以為非常的邪惡!最最可笑的是,邪惡的魔法師被一群動物所憎恨,卻還因此苦惱了幾十年,這還最終成為了她的心病。

    後來,她居然還問我,竟然就這麼問我:自己是否可悲,可笑,可憐?那麼這個笑話,你覺得是不是很可笑啊?嗯?總感覺好像說過了,不過……意義可是不一樣的。」

    韓泰說到這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反而皺着眉頭,似乎想到什麼,又趕緊低頭道了聲歉。

    「不好意思,我給忘了,你不用回答的。這個笑話,我雖然笑不起來,但是換做你就另說了。」

    巨龍的指爪間,凌的身影搖搖欲墜,依舊持續着快速的閃現,她表情依舊冰冷,但金色的瞳孔中,除了精神萎靡的疲憊外,確實流露着一股笑意。

    不過這笑眼十分古怪,裏面似乎還參雜着一絲疑惑。

    被如此露骨的嘲諷,她雖然有些不爽,但是那種近乎羞辱的語氣,還有韓泰仿佛旁觀者一樣淡然的態度,似乎眼前這傢伙還有更深一層理解。

    韓泰的視線早就模糊不清,並沒有發覺到這個眼神,他很想雙手一攤表示下無奈,不過奈何手臂被束縛着,於是更無奈的發出苦笑,內容卻未卜先知。

    「之前說好的,不准打臉啊。而且…都說了,那麼長的鋪墊,我這個笑話,不可能就這麼結束。」

    這個時候,凌的表情卻忽然凝重不少。

    毫無徵兆的,巨龍停止了對她的撲殺,龐大的身軀立刻返回到血池邊。

    這傢伙要幹嘛?

    韓泰也察覺這個變故,雖然他現在看不清東西,不過巨龍的輪廓實在太大,稍微有個一舉一動恐怕就連瞎子都能感覺到。

    要知道,驅使巨龍的並不是任何情緒,而是像程序一樣只會按規定運轉的詛咒。

    隱隱看到,巨龍正伏在血池邊上,頭顱貼在池面,巨鉗般的下顎張開,努力的吸收着能量。它甚至急迫的伸出舌頭在池中攪拌,好像恨不得把腦袋都塞進血池裏!

    如此渴望的攝取力量,難道是要積蓄什麼大招?

    剛升起這個預感,韓泰卻感覺到全身一暖。

    暖意是如此強烈,他即將沉寂的身體居然再次湧上一股濃郁的生機,體內的傷勢立刻歡呼雀躍,貪婪的吸收着這股活力,甚至斷裂的肋骨都開始復原。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禁一愣。

    治療術?

    再聯想到之前,這種拔群的效果,恐怕還是比較高級的治療術!

    目光立刻轉向凌,仔細一看,韓泰瞬間摒住了呼吸。

    原本模糊的視線,因為治療術而緩緩恢復清晰,凌仿佛虛幻的身影也終於變得真實。

    映入眼帘的,是她的背影。

    月色之下,凌依舊靜止而立,卻不再是印象中那種神聖的潔白。白色斗篷已經全部被染成觸目驚心的淒紅,仿佛燃燒的火焰一般,包裹着她嬌小的身軀。材質也早就破破爛爛,透過破爛的斗篷,不管是腿部還是手臂,或者說全身上下,隨處可見裸露在空氣中的……

    暗紅的淤血。

    韓泰屏着呼吸,眼底直跳,遙遙望着凌慘烈的背影。接着,她輕鬆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這個笑話很不錯,但是我有些不懂,不懂你究竟要說什麼。應該還有下文吧?不過這傢伙好像等不及了…那麼現在,你需要再抗住一次餘波,然後活到天亮。最後…還是需要你,幫我收集下身體。」

    「……」

    終究,還是要迎來這種結局麼?

    韓泰不禁無語,在他失落的目光中,凌竟主動的徒步走向巨龍。

    察覺到目標靠近,巨龍也再次揚起頭顱,它仿佛吸足了能量,身下的血池卻還有一半以上的儲量……

    這傢伙竟然緩緩撲騰起遮天蔽月的殘破肉翅,隨着翅膀抖動產生的颶風,它完全與生前同樣巨大的身軀,在鋪天蓋地的沙塵之中,緩緩的懸浮起來!

    凌的腳步卻絲毫沒有停頓,她只是低着頭,一手緊抓着帽檐,斗篷獵獵,頂着狂風緩緩前進。

    「先等…等等!!!」

    大喊一聲,韓泰試圖挽留,他陰沉着臉,輕吸一口氣,驚慌失措的飛快道。

    「我的笑話,你還沒聽完…算了,我不管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給我仔細聽好了。剛剛…就在剛剛,我就徹底明白,就是讓我給你講笑話的那個時候。你沒有發覺到吧?對,你沒有發覺…你居然說,同樣的笑話聽兩遍?你竟然告訴我,同樣的笑話聽兩遍就不會笑了?

    雖然,我感覺之前猜到了。但是,這讓我完全肯定了。也就是說,我的記憶,你根本就沒有認真看待吧?就算你沒有抹除掉,你卻根本沒有去理會吧?你只是把它放置了不管吧?我看到的,當然不只這些,當然不只這麼點,我說這麼多,都是為了…都是因為…」

    說道這裏,紳士皺出滿頭黑線。

    他陰沉着臉,深深吸了口氣,直到把整個肺部都塞滿了空氣,帶着滿臉的無奈,盯着凌從未停下的步伐,發出了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搭載了機械的心臟以後……

    最失望的咆哮!

    「要不是,你拒絕了我的記憶,那麼,我腦子裏的,所有的笑話,不只是笑話。是所有的,全部,所有的,你就該…就該…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都該知道才對啊!!!!!!!!」

    ……?!

    凌的步伐猛然停頓,仿佛被觸動到了什麼。她表情呆滯了霎那,眼中濃濃的迷茫和疑惑卻淡化了許些,在金色的瞳孔深處,竟然隱隱的竄動着幾絲璀璨的金色雷弧……

    而就在這個瞬間,張開巨顎的黑龍卻狠狠的咬了下來!

    世界。再一次,驟暗。

    時間。再一次,靜止。

    當巨龍的身體返回地面之後,便趴在血池上恢復着損耗的能量,它全身的霧氣此刻非常的稀薄,似乎是消耗了極大的力量。

    再次承受了一次災難性的餘波,全身的痛楚告訴韓泰,他又一次幸運的活了下來,區別只怕是多斷少斷的骨頭吧。

    當一切塵埃落定,意識再次恢復,眼前重歸真實的時候,他無神的目光隨着腦袋搖晃着,失魂落魄的尋攬着什麼。

    終於眼前一亮,眼睛裏又恢復了不少神采——視線在不遠處沙丘里,似乎發現了被流沙半掩着的……

    什麼?

    她已經死掉了麼?現在該怎麼稱呼呢?用那個冰冷的名詞麼?

    咦?等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

    【——這個咒術,當我靈魂離開身體的時候,就會引爆——】

    還好!還好!太好了!真是太棒了!!

    紳士眼中瞬間充滿了驚喜,他只感覺此刻擁有了平生最大的力量,毫不猶豫的扭動起手臂,一鼓作氣的抬了起來!

    蹦!蹦!蹦蹦!蹦蹦——!

    仿佛樂器的琴弦繃斷的聲音,從身體裏傳出,現在聽起來卻那麼悅耳。

    感受這手臂里一縷縷的肌肉和筋骨,被一根根纖細的髮絲繃斷,或者繃斷一根根纖細的髮絲……

    摧殘,果然是一種藝術!

    在一連串優雅美妙的清脆琴聲中,雙臂終於脫離了束縛。


    終獲自由,他卻直接掉下石壁。腳下的沙子已經被三次強烈的餘波足足壓下去兩尺多,以至於他雙腳幾乎一直都懸在空中。

    而掉下來的時候,身負重傷的軟弱身體,就像是一灘爛泥,直接半摔在沙子裏。

    然後這傢伙簡直就是連滾帶爬的向前蠕動,身體在沙丘上留下一條寬大的血痕,掙扎的途中他卻一點沒有痛苦,反而滿臉驚喜…終於抵達目標,他激動的想伸出手,卻無奈的發現,自己的胳膊早已鮮血淋漓,無論如何都已經再抬不起來。

    「別碰我,紳士。還有……」

    當魔法師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腦海中冷冷的響起,這傢伙只感覺全身脫力,終於眼前一黑,直接躺倒,險些昏死過去。

    「現在把你沒說完的笑話說完吧。嗯?沒有結尾嗎?算了,那就知道多少說多少,千萬別告訴我已經沒有了,剛剛我可是聽的很有意思呢。」

    尖尖的帽子,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裏去。凌幽幽嘆了口氣,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埋在流沙里身體立刻掙扎着爬出來,滿不在乎的背對着巨龍坐起。一頭銀白長發頓時散開,仿佛浪花一般將她的身軀包裹,血紅的斗篷宛如花瓣,在銀髮之中若隱若現。

    韓泰氣若遊絲,全身癱軟在一旁,死不瞑目的盯着凌的側臉,一臉的傻笑。他的餘光卻有意無意的眺望,凌背後遠遠的,那頭匍匐在血池邊依舊吸收着能量的巨龍。

    「你…看起來,也沒什麼事啊?那頭龍,怎麼樣了?忽然感覺,它的存在感…好低啊?」

    凌似乎精神飽滿的樣子,紳士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看起來,並沒有之前那麼糟糕的模樣。反而他連說話都無比艱難,聲音斷斷續續。

    「那條龍現在正在充電,時間還有五分鐘。」

    使用德魯伊之術和紳士交流,嘴巴卻飛快的念着咒語,凌雙手貼在胸前,柔和的白色光芒在手掌間涌動着。

    透過佈滿窟窿的血紅斗篷,在紳士十分和善的目光中,凌身上的淤血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淡化。

    只是…咦?這個斗篷好像爛的有點太厲害了……

    他下意識的抬起頭,就看到凌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腦海中聲音響起。

    「這麼看來,我之前給自己身上施展的咒術,當我靈魂離開身體的時候引爆,這個選擇果然沒錯。」

    聽到這句話,紳士卻沒感覺到一點尷尬,反而更加輕鬆。

    「你,為什麼…想聽這個,笑話?你明明…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笑話吧?」

    「因為我…」

    凌已經停止了咒語,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說出了一句非常糟糕的台詞。

    「我剛才感覺到,好像那層膜有一點裂開的跡象…可就差那麼一點點…」

    她滿臉的疑惑,眼中濃濃的不解。

    「總之,這種感覺非常的…愉悅?嗯,是的。但我卻一直弄不破它。用你的話說,大概就是不爽吧。我想,答案就在你這裏,而且你似乎,很失望?所以說。」

    「我想…我有點,明白了。不過,我現在…動不了。」

    面對一隻萌物,韓泰欣賞的點頭,這時才感覺到全身的劇痛,不禁無力感嘆。

    「畢竟治療術這種魔法,實際上是激發你本身的生機和潛力,雖然恢復速度很快,不過難免會留下很多後遺症。而且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治療術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我說話從不拐彎,你也有權利知道…你現在最多還能活十幾分鐘。」

    凌面色平靜的說着,卻依然給紳士施展着治療術。即使如此,他全身被破壞的肌肉組織和骨絡,還是沒有一點活躍的跡象,反而更加的死氣沉沉……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紳士又開始了他所謂的爛尾笑話,凌也只是在一旁靜靜的聆聽。

    詭異又神秘的笑容,眼中不清不明的意味,紳士滿臉病態的通紅,也不知道哪裏又湧上了一分力氣,他甚至還掙扎着坐了起來,身體正對着凌,連說話的語氣都流暢了不少。

    「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八成就是那什麼…迴光返照了,哈哈!那就直接進入正題…我想,你應該用了什麼我不知道的辦法,把我的記憶隔離開了,或者乾脆就是放置着不管吧?

    這也是我失望的原因。很顯然事實就是這樣,我說過,你不用回答的。那麼繼續笑話,我還是第一人稱,她…那就用你吧?其實我之前冒出過一個念頭,那就是我的記憶複製給你,究竟是不是一件壞事。說到底,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我,這個事情的結果都是比較糟糕的。但是自從你問出那個可笑的問題之後,沒錯,就是那個是否可憐可悲可笑的疑惑,我從那時開始就釋然了。

    擁有我的記憶,在我面對你的時候,對我很不公平。因為你可以預測到我的大部分行動和思想,這樣的話,在很多時候必定會讓我很難堪。可我從你身上看出來,你非常適合接受我的這種…比較糟糕的記憶,當然,不只是糟糕而已。」

    紳士看着凌,看着她的眼中的疑惑,卻自嘲了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呢,一個星期之前,我還是一個宅男。我生活的那個地方,那個世界裏,是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大世界,而我…我只是一個廢物而已,成天只會在網絡上尋樂。所以我認為,網絡的世界更加多彩,暢遊網絡甚至讓我感覺比現實有趣的多。我想,這是因為我有一顆機械心臟的關係,為了活得久點,就儘量的少見光…這可不是狡辯,我是真的很喜歡那些。

    可能大多數人不這麼贊同,我卻真的感覺到了愉悅,所謂口嫌體正直嘛!既然喜歡,何必那麼不坦率?死宅又何必難為死宅?噴子又何必攻擊噴子?於是對我來說,萌既是正義,可愛就是光明,爆炸就是藝術……

    好了,有點扯遠了,再說你吧。你和我不同,你的大部分人生都在這個世界碎片裏渡過,而且我知道,你在進入碎片之前,還是一位地位崇高的正牌教授,以至於見識了這整個天下的文明。所以我感覺,你也許對這個世界失去了太多樂趣。不管是紅月大陸,還是這個世界碎片,對於你,已經沒有絲毫的樂趣可言。而且你的生活範圍也太過狹窄,整整五十年裏,你除了這些土著的恩怨以外,再也沒有其它值得思考的東西。於是,這就成了你根深蒂固的心病吧?

    對我而言,你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現充!

    作為一個宅男,我可是一直很憐憫現充的哈哈哈…那麼現在,我告訴你答案…」

    說道這裏,韓泰明顯的感覺到,在凌的治療術下,自己的傷勢依舊沒有任何好轉,血液流速還是異常的緩慢,以至於他的大腦始終有一種缺氧的眩暈感。

    他抬頭望着朔月,卻是笑嘆了一聲,又搖了搖頭,眼神滿滿的期盼,直視着凌疑惑的瞳孔。

    「很可惜,我們今晚都會死在這裏,而且你並不想懷着遺憾死去…可就算懷着遺憾,我還是希望,你我都能死個明白!

    那麼現在聽好了,我之前說那麼多,全部全部都是為了這幾句話…我所失望的,就是你說出的疑惑。

    你是否可悲,是否可憐,又是否可笑的這個問題。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不過…我指的並不是你和那些土著們五十年來的恩怨!

    而是…我的記憶!你的可悲在於,對於這整個世界,你都不再抱有幻想。你的可憐在於,我的記憶中,有着對未來無限的可能性,而你卻偏偏放棄了它,放棄了幻想。你的可笑在於,你放棄了近在眼前的幻想,放棄了對整個世界的愉悅,卻偏偏放棄不了,一群動物對你五十年來的恩怨,也放棄不了,幾百個死人受你的恩惠。

    所以,我因此無奈,邪惡魔法師,凌遲,凌辱,凌厲的凌黑?只不過是個,可悲,可憐,可笑的笑話!嘿嘿!聽起來是不是很工整啊?我一直都喜歡這麼玩。」

    終於看到凌的神色漸漸有些明悟,韓泰感到十分滿意,依舊是那副神秘的笑容,補充道。

    「所以,這天下沒有誰比你更適合擁有我的記憶。這些記憶對於我,只能說我是個假想主義。但是對你,一個邪惡的大魔法師,卻是無限的愉悅和可能性。畢竟,作為一個資深宅男,我的腦洞可是無限的廣闊。這個笑話,到此結束,我指的沒有結尾……

    那是因為,這個故事究竟有沒有結束,就看你能不能走出這一步。所以呢,該放下就放下吧,放棄那種無所謂的施捨和仇恨。你不是想威脅全人類麼,不是想把影響力提升到神學的高度麼?如果你能全部想明白這些,那麼……」

    說道這裏,他甚至病態的邪笑起來。而凌,不知何時也重新掛上了專屬的惡意笑容,毫不違避的直視着他。

    「那麼…會怎樣?可以告訴我麼?」

    「那麼…你是指,你已經全部想明白了麼?」

    「是的,徹底想通了。」

    凌毫不猶豫的點着頭,忽然歪着腦袋。看到這個動作,紳士也終於明白了其中的意義。

    這大概就是,愉悅吧?

    他滿臉的欣慰,輕輕吐出了答案。

    「那麼,恭喜你,凌…不!是凌醬!恭喜你,終於踏入極惡的不歸之路!現在開始,你可以放棄之前的恩怨,不後悔自己的過去,踏上報復社會的偉大征途!這是你的一小步,卻是…把世界推向崩潰的一大步!」

    凌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這一刻,在靈魂的最深處,她終於接受那份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沒有疑遲,沒有懊悔,有的只是果斷凌厲。隨着壁壘破碎的聲音響起,一瞬間便湧現了無數的光點,侵佔了她毫無抵抗的靈魂……

    這些…就是「愉悅」吧?

    心靈上最後一道枷鎖瓦解,凌暗金色的瞳孔深處,仿佛無底的深淵,又仿佛浩瀚的星海,竄動着無數耀眼璀璨的金色雷弧——

    那是一種炙熱的,強大的金色!

    這一刻,直視她眼睛的韓泰,有幸目睹到了世間最美妙的東西,不禁為之着迷……

    這到底是什麼?究竟是什麼?

    唔,對了!一定又是悖論!

    沒錯的,人的眼睛裏怎麼會有閃電呢?不對……

    還是算啦,這是悖論!那就先不去管它啦!

    凌掛起她最惡意的笑容,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你還記不記得一件事情?而你馬上就要死掉了,所以,為了讓你明白,還是趁活着的時候完成吧?」

    「什麼?」

    紳士只是仔細的盯着她的金色瞳孔,當他終於發覺到凌那種幽冷的不自然語氣時,只來得及下意識的回應一下,就感覺自己的胸口突然一涼!

    他不禁低頭看去。

    這是一條纖細又蒼白的手臂,卻不知究竟擁有多快的速度,讓他甚至沒來得及感到絲毫痛苦,就瞬間……

    穿過了他的胸膛!

    這條手臂的主人幽幽一嘆,隨後揚起臉,面帶微笑,望着近在咫尺,表情卻有些意外的韓泰。

    「你忘記了麼,我之前說過的。曾經有一個人,被我釘在了巨龍的頭骨上…但我卻絲毫沒有留情,最後還掏出了他的心臟呢。」

    此刻,凌的身體幾乎緊緊貼在韓泰懷裏。

    而在他的背後,正透出一隻塗滿鮮血的手掌,手指纖細而修長,卻抓着一顆不知用什麼合金打造的,心臟大小的精密儀器。

    這枚儀器裏面,卻仿佛被灌滿着鮮血,隨着這隻血手的傾倒,源源不斷的流淌下一條粘稠滾燙的黑紅色血線。

    「咦?真的有那麼痛苦麼?你的表情有點出戲呀!」

    凌輕輕一笑,看着依舊一臉意外的韓泰,卻發現他的目光所指並非自己,而是自己背後的上方。

    確切的說,他正在仰望着什麼。

    眼中的生機迅速流逝,他只是提起無力的手臂,拍了拍凌的肩膀,有氣無力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反正…我天亮之前,一定會死掉的。所以…這顆心臟,你喜歡…就拿去,即使我,死掉。那麼你還擁有…我的記憶,也算是我生命的…延續。哪怕只有…幾分鐘…不過,後面…你的,後面…那條,龍…」

    他話音未落,就已經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那頭無比巨大,全身燃燒着漆黑火焰的巨龍,正匍匐在凌的背後。

    這頭巨大的爬行動物沒有給凌轉身的機會,張嘴便噴出一口濃稠的黑色火焰,瞬間包圍了凌周身的整片沙丘!

    這口火焰仿佛來自地獄深處,擁有着詭異的炙熱和侵蝕力,甚至流沙被它灼燒到,僅僅瞬間就被蒸發成了虛無……

    很顯然,這頭巨龍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吐出了一口濃郁的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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