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隨筆 第五章【紅月隨筆】

    「時間，大概是三月十一日吧。

    我不知道記着那個世界的時間還有什麼意義。也許覺得……不，在潛意識裏，我還想着如何回去。

    我已經預見之後的三天將要發生的事實：我的藥物會用光。之後最多再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身體就會快速惡化，我的人生也將走到盡頭。假如有靈魂的話，說不定我會回去，畢竟天朝的死人都有七天的遊魂……

    可惜我是一個無神論者，遊魂之類的說法，只是自古以來的風俗。

    命令自己不要再想這些無聊的問題，現在要做的是好好了解眼前的世界。

    我想起昨天。

    仿佛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被一個白衣女鬼掀開了頭蓋骨，鋒利的雙爪把我的腦子攪成一灘稀泥後塞回頭顱里。這種感覺很不好……我想起來，這是通語術造成的感覺，就像我寫的這樣。

    總覺得有些蹊蹺，這種感覺不像是單純把文字和語言抽出來，更像是內心被偷窺，記憶被翻閱。

    不過我的目的達到了，醒來之後發現可以流暢的說出這個世界的語言，也能看懂大部分書籍上的文字。

    這要歸功於我讀過的小說雜誌比較多吧。這些異世界的文字迅速關聯起來，各歸其類，飛快的被大腦吸收和接納。

    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尋找一本這個世界的百科全書，或者旅遊手冊之類的書籍，試圖通過它們了解這個世界。」

    清晨，韓泰就盤腿坐在書庫的過道里，手裏抓着一本不知名的書籍，炯炯有神的閱讀着。旁邊燃着一盞從長桌上拿來的銅燈，燈火微微搖拽。

    右手邊則堆着一堆雜亂的書籍，很多都被標記了書籤或者乾脆沒有合上，顯然他已經坐在這裏看了很久。隨筆薄就放在腿上，上面別着一根油筆，時而看書，時而在隨筆里記錄一些詞彙。

    許久之後，又一次放下手裏的書，開始在隨筆上寫字，這一幕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遍。而這次，他臉上帶着苦笑。

    「首先要說明一件事：我不知道這世界現在的具體時間。

    我沒有機會問凌，她昨天第二次使用通語術之後，對我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負擔。同我上面提到，這簡直是個噩夢，那時我直接趴在桌子上昏睡了過去。

    凌，是這裏的主人，這個女孩，魔法師，教授，她的名字。

    當然不是她親口告訴我的，而是我看到了通語術契約上乙方的名字。

    醒來是在半夜，發現她已經不在，但是長桌上的銅燈卻亮着，我才想起來，她在我睡着之前就主動離開了。

    還是繼續說這些書吧。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叫什麼，或者說，這個星球叫什麼。沒有任何書籍有這方面的介紹，最多用一句「神創造了世界」之類的話一筆帶過，就連史書也是如此。

    我懷疑這裏的人類都還處於比較原始或封建的文明，以至於沒有環球旅行的先例。這個猜想卻無法被證實，原因是這個書庫裏面的書籍看上去都相當的古老，就像陳放了幾十年的樣子。

    這代表着已經數十年沒有新書被收藏進來。

    我很失望，也有一點惶恐，這對一個書庫而言等於是宣佈了死亡——如果書庫有生命的話。

    不禁好奇這裏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潛意識裏告訴我：好奇害死貓。我卻說服自己：反正還有十天左右你就要死了。

    即使如此，也是有收穫的。

    我無意中翻到一本魔法師的遊記，作者是一位名叫梅林的魔法師，從這個冊子裏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遠遠比我想像中有趣的多。

    紅月大陸，是我腳下這片世界的名字。還有它的統治者：紅月帝國。」

    韓泰頓下筆思索了一會。

    他把隨筆冊向後翻了一頁，來到一片空白的紙上，努力的畫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又畫了一條橫線把這個圓從中間分開，又標註了東西南北這種方向符號。

    這個不是圖案的圖案，整整佔了這一頁的面積，隨後在紙張的右下角，鄭重的寫下了四個字，並且加上了書名號。

    《紅月隨筆》

    打了個哈欠，這才漸漸的感覺到一絲疲勞。他把隨筆再次後翻一頁，繼續寫道。

    「我用一條橫線把這個圓從中間分開，下面的這個半圓，就代表紅月大陸。這個時候不要吐槽畫風，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根據書里的描述，還有一些很舊的地圖，我大概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組成：

    幾乎大半的陸地都被紅月帝國所統治，佔據着大陸的東南海岸。

    人類並不孤獨，事實上除了人類以外還有多個擁有高等智慧的種族，所有的種族一起分享這片陸地。

    比如西南方向的一小塊區域，那裏是一片森林，是精靈族的領地，據說精靈是一種極為貌美的類人生物，擁有高等智慧，有着可以飛翔的翅膀。

    精靈族北上，是獸人的天下。這種生物智慧比較低，但野性極強。

    獸人族的東方，則是一片廣闊無際的沙漠，長度幾乎達到了大陸的三分之一，如果一直往東越過這個沙漠，就是一個傳奇的種族——矮人族。

    它們從神靈創世開始，就擁有着全世界最高超的製作工藝沒有之一，自古以來都受到各個種族的交好與信賴。

    還有傳說中在大陸最北方的山脈，世間最強大的龍族。」

    筆尖至此。

    韓泰深深的嘆了口氣，揉着太陽穴。

    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僅限於此了。關於歷史的書籍他並沒有多看，畢竟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這樣的書動輒就是論公斤算，僅僅一晚上的時間也不可能有太多了解，只是知道現在統治人類的是紅月帝國罷了。

    只是有些惋惜，自己僅剩十天左右的時間……

    韓泰搖了搖頭，合上了隨筆，這時背後傳來清冷的聲音。

    「小子。」

    凌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後，依舊是一身白色的斗篷，一頂尖尖的帽子。即使清晨的陽光照在臉上，也掩飾不住她的蒼白。此刻她的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韓泰，仿佛看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東西。

    教授垂下腦袋，感嘆道。

    「小傢伙，我現在很混亂。」

    「……」

    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韓泰似乎想到了什麼，張嘴呆望着她。

    魔法師深深看了他一眼，語氣極為懊悔。

    「在過去幾個時辰里我一直在屋外發呆，幾乎整整一夜……

    我真的想不到你的腦子裏的內容居然如此的令我發指，簡直是我有生以來最慘痛的記憶。

    見鬼，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人間會有你這樣的……

    雖然我有能力把這些不屬於我的知識消除掉，但我不會！這是已經知道的東西，記憶和知識不管是好是壞都是我的一部分，你應該感謝魔法公會規範。

    你知道嗎？就在我剛進門的那一瞬間真想一個火系咒語把你連這間書庫一同燒掉，讓你看這些書簡直是對它們的侮辱！」

    難道……

    韓泰張大了嘴巴，立刻想到一個恐怖的答案，顫抖的伸出手指指着她。

    「你你你你你…」

    「是的！」

    教授惡狠狠的點頭。

    「我我我的…」

    「沒錯！」

    「記記記記…記憶？」

    韓泰喘着粗氣，只感覺自己雙腿發軟。

    「就是這樣。」

    魔法師垂下頭，長長出了一口氣。

    「你果真是一個…紳士！」

    「……」

    「………………」

    韓泰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渾身顫抖，臉憋的通紅，簡直要滲出血來，忽然想到什麼，連滾帶爬到自己背包邊迅速拉開拉鏈，從裏面取出了鎮定劑使勁往嘴巴里灌。不過這次他有了經驗，並沒有把蓋子擰下來。

    他此刻感覺非常痛苦，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因無二，正是通語術！！

    通語術這個魔法，昨天凌已經做了一個很詳細的科普：使人可以免去學習過程迅速掌握一門語言。

    可韓泰親自接受了通語術後隱隱約約意識到——也許這門學術不僅僅可以複製語言，而是可以連記憶都能複製的話……

    很顯然，凌複製了他的記憶！

    自己記憶里有什麼東西，韓泰再清楚不過。別忘了他是誰！

    一個死宅男大紳士啊！！

    什麼是紳士？

    寫作紳士讀作hentai！

    俗話說得好，噴子不可怕，就怕噴子有文化。

    紳士，那也是冠有變態之名的紳士！

    噗——

    韓泰終於忍不住了，他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於是一頭栽倒在地！

    「啊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哈…好痛哈哈哈…痛痛痛痛…啊哈哈…」

    他匍匐在地板上滿地打滾，仿佛聽到了仙界傳來的笑話，捂着肚子，一邊發瘋似的狂笑一邊呼痛，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嘩啦啦止不住的往下流……

    凌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韓泰這一連串動作，陰森森冷笑起來。

    「咯咯咯…真是，真是的，偉大的甘道夫魔導士，在【魔法師自我修養】里寫的不錯…無知，是一種幸福。」

    過了好久，笑了好久，哭了好久，韓泰仰面躺在地板上，氣若遊絲。

    「沒錯！呵哈哈…凌，你說得對！咳咳！無知，無知…太幸福了。」

    韓泰拍着自己的腦袋，嘴裏含着口水，說出了一句內心思考很久的話。

    「無知是一種幸福，但我覺得，無知，也是一種恐懼！呵呵呵，啊哈哈哈…」

    凌？你是在叫我麼？

    教授小聲嘟囔了一句，看着身體在地上抽搐的韓泰，緩緩走了過去，止步在他腦袋旁邊，反而居高臨下的微微一笑，帽檐遮掩着閃耀的陽光，金色瞳孔在陰影之中隱隱發亮。

    她歪着頭，冷淡的笑出了聲。

    「作為一個紳士，如果你現在不計劃偷窺裙底的話，那就起來和我商量你的心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