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城疾步而來, 我掙出一口氣道:「我的事用不着你阮碧城插手!」
他瞬間就僵在原地,眉目深深的看我。
我雙手抓住晏殊的手腕,掌心血肉模糊的一片火熱,灼的我發顫,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晏殊, 我討厭被人誤會……不論你我今日是死是活,你都聽清楚了, 帶兵抓你的不是我, 通知阮碧城的也不是我, 我就算想要你死,也不會用這麼卑劣的手段……」
他歪頭瞧着我,蛛網一般的血絲盤結在眼睛裏。
&我之間從來都談不上背叛兩個字……」我微微鬆開口,一壁去摸袖中的匕首,一壁道:「如果你非要這麼理解,那就記住, 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我剛剛抽出匕首,他的手指忽然一松, 我踉蹌的跌跪在地, 脊背被燙到專心的疼,眼前一陣陣發黑,聽他在我頭頂困惑的叫我,「蘇…>
我抬頭看到他滿是血絲的眼睛有一絲清明的看着我,呲牙笑道:「是我。」
他背後的軍衛被他剛才駭的不敢上前,王后在殿外揚聲喝道:「若是今日讓他們逃掉,便用你們的心肺來做藥引!」
軍衛被喝的退無可退,皆都提刀再次湧上來。
&心背後!」我慌忙出聲提醒。
晏殊抬手揮我推到一側,雙手攥了大藥爐低喝一聲,甩臂將青銅藥爐砸過去,就聽噹啷啷的一陣亂響,火光四濺,白煙之中軍衛不迭後退。
跳動的炭火飛濺,帳幔,草藥,書籍,信箋,一屋子乾燥的引頭,燎原一般呼啦啦就燒了開。
有火焰濺到我頭頂的帳幔樑柱之上,我剛要躲開,就聽殿外有人報道:「王后!娑羅教大批人馬涌在了宮門外!說是要您交人,王上請你快些過去!」
我心中大喜,太及時了!之前我讓長歡私下偷偷給左護法發了飛鴿傳書,讓他務必趕來驪城宮救人,王后要殺人奪心,當然我說的是要奪少主的心,不然左護法也不會這麼快就趕來!
我想他一定會帶了人馬直接來驪城宮要人,所以讓長歡帶着少主躲起來。
火勢漸大,我在大火中對晏殊道:「沖的出去嗎?」
他沒回答,只是對我伸手道:「過來。」
我爬起來剛要過去,王后在外忽然下令道:「放箭!我只要那顆心!」
一列弓箭隊瞬間涌在殿外,開弓上弦,噌噌的幾聲我的頭頂身側便釘滿了羽箭。
我就地一滾,剛要去拉晏殊,就聽到頭頂咔啦的一聲響,抬頭看見火苗包裹的木架卷着烈火兜頭砸了下來。
那一瞬間我幾乎來不及做出反應,一道白影就撲到了我身上,壓的我呼吸一窒,木架砸下的悶響,火苗吞吐在那人的脊背,他輕哼一聲,我在大火獵獵中看到阮碧城深深的眼睛,「阮碧城……」
羽箭噌噌的飛射而來,他抱着我滾到一邊,猛地抬手將我推給晏殊,沉聲道:>
晏殊一把抓起我,一手挾住我的腰,一手持刀卷上帶火的帳幔往外沖。
大火嘶嘶的燒在大殿裏,白煙嗆的我眉眼都睜不開,我看不到阮碧城,只看到一個個倒在晏殊腳邊的軍衛,他帶着我極艱難的往外沖。
羽箭略過我的耳邊,晏殊突然悶哼一聲跪倒,手一松我跌跪在地上,看到他單手柱刀,一手猛地拔出射在大腿上的羽箭。
我抬頭看到殿外森森的刀劍和王后,幾乎是幾步之遙,我問晏殊,「你還撐得住嗎?」
他掙扎着站起身,卻又踉蹌着跌跪在地。
便是我以為我們會葬身火海箭林之中,我聽到殿外有人喝了一聲:「住手!」
王后回過頭,驚詫詫的道:「王上?你怎麼……」
驪城王在殿外喝道:「還不快些放了娑羅教少主!」
&羅教少主?」王后語氣冷冷道:「我想左護法誤會了,我抓的是綁走寶澤的逆賊。」
左護法?濃濃的白煙和森森的軍衛讓我看不到之外的景象,我看了晏殊一眼霍然起身奔向殿外,剛行幾步就聽晏殊喊我,「蘇謝!」
我轉頭看見他滿是血絲的眼睛,扭頭向殿外沖,一壁喊道:「左護法少主在這裏!」
羽箭唰的指向我,同一瞬間左護法下令道:「救少主!」
娑羅教的人湧進來時,我幾乎腳軟的跌坐在地上,轉過頭跑到晏殊身邊,扶他起身,他忽然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一字字道:「蘇謝,最好你真的沒有背叛我!」
我有些莫名的看他,下一瞬娑羅教的人已然看到我們,詫道:「祭司大人?」
晏殊扶住我出殿,我有些遲疑的回頭看一眼,獵獵的大火里我尋不到阮碧城的身影,晏殊忽然低低道:「你在找誰?」
&有……」我慌忙否認,阮碧城一定不會有事,但讓晏殊想起他的存在就……
我扶晏殊出了大殿,驪城王,王后,和左護法齊齊看過來,左護法先一步過來,一壁往大殿裏看,一壁問道:「少主呢?」
我扯住他衣袖,在他耳邊低低道:「少主在很安全的地方,出宮我便帶你去接他。」
&謝!」左護法蹙眉瞪我一眼,「你究竟……」
&冷護法在一塊。」我斷了他的話道。
就看着他的臉色一點點緩和,下令道:「扶祭司和蘇謝出宮。」
娑羅教的人剛剛來扶,王后忽然喝道:「站住!驪城宮且是你們想闖便闖的!留下晏殊!」
左護法轉頭看她一眼,卻對驪城王冷笑道:「王上,王后私囚我教少主一事,是否要給娑羅教上下一個交代?」
驪城王陰沉着臉,回身就給了王后一耳光,啪的一聲,響的清脆凜冽,下令道:「將王后帶下去,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准離開寢宮半步!」
&上!」王后抬頭狠狠的瞪着我道:「寶澤被娑羅教蘇謝抓走一說,又要如何處置!」
驪城王和左護法齊齊看我,我思度言語剛要回答,便有軍衛一路小跑而來,向驪城王稟報道:「王上,有一人自稱娑羅教少主將寶澤王子送了回來。」
&主?」左護法神色一凜。
我神色一松,一口氣松到底癱軟在扶我那人手臂上,對王后咧嘴笑道:「王后無憑無據誣賴娑羅教綁走小王子一說,又該如何呢?」
王后臉色一黑,驪城王喝道:「還不將她帶下去!」
軍衛上前擒住王后,我聽到王后走遠了還猶自掙扎的喊道:「久兒!阿久!」
我側頭看晏殊,他始終冷着一張臉,沒有表情。
驪城王向左護法賠罪,並允諾一定會給娑羅教一個交代,親自送我們出宮。
不知何時,驪城又落了雨。
我在宮門外看到撐傘站在紅牆下的阮蓮華和長歡,遠遠的就對我笑。
&主!」左護法老鳥一般撲過去,抓住少主左看右看,急切萬分的道:「你哪裏可有受傷?可有不舒服?」
阮蓮華抿嘴對他笑道:「我一切都好。」又沖我一眨眼,「多虧了蘇蘇。」
好孩子,這時候還不忘替我說好話。
長歡過來扶住我,垂眉道:「姑娘可好?」
&我對他笑,眼睛都發熱,「能再見到你們真好。」
他掀了眼帘對我笑,像開在春風裏的白花。阮蓮華過來焦切切的看我,「蘇蘇,我等你好久了。」眼睛眨啊眨的。
我的一顆心安安穩穩的落地,伸出流血的手掌給他,軟趴趴的叫了一聲,「小親親,我受傷了……」
他的眼睛頓時亮如繁星,討好的道:「蘇蘇,我可以為你包紮嗎?我保證輕一點!」
我笑眯眯的點頭,左右看了一下,想起來問道:「冷護法呢?」
三十七
冷百春心裏有個結,不知道是恨還是其它,沒有解開之前很難面對左護法,所以她在得知左護法來時就和簫九離開了。
左護法一言都未發,只是安排馬車回娑羅教,上馬車前我忍不住道:「左護法不必擔心,冷護法有簫九護着,不會有事的……」
他冷哼一聲,「教中叛逆之徒的死活與我無關。」甩袖上了馬車,冷冷下令,「上車回教!」
老傲驕……明明擔心的要死,還硬撐着說不在乎,跟我爹一個樣,我覺得每次我爹打我的時候,他也是有那麼一丟丟心疼的,好歹我也是他女兒不是嗎。
祭司已經神志不清的昏迷,被抬上了另一輛馬車,我帶着長歡坐進後面那輛,阮蓮華死皮賴臉的跟了進來。
出驪城時我在馬車裏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挑開車簾,隔着蒙蒙雨簾瞧見長滿青苔的城牆之上,鏡蓮在樓門中對我揮手,「蘇謝!」
我喊了一聲停車,躍下馬車,站在大雨中聽到她沖我喊道:「你欠我一個解釋,你一定要回來看我!」
我在雨中對她招手,揚聲道:「等你大婚之日我一定回來!」
她在城樓之上掩着面就哭了出來。
長歡撐傘扶我道:「姑娘,趕路吧。」
大雨中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忽然想到那天她痛哭的樣子,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這是我第一次這般深刻的體會到囚籠二字,她是那麼……爽朗的姑娘,這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這驪城之中。
&娘。」長歡伸手扶我。
我挑開車簾,拉阮蓮華下來,沖鏡蓮喊道:「鏡蓮!」
她在迷濛的大雨中望過來,我對阮蓮華道:「告訴她你喜歡她。」
阮蓮華眨了眨眼睛,微微蹙眉道:「可是我不喜歡她。」
&就當臨走之前給她一點希望不行嗎!」我討好的扯住他的衣袖,「小親親,好孩子,她要嫁給寶澤那個小胖子裏,說不定一輩子都出不了驪城了,有點希望總是好的啊!」
&是……娘親說過不能騙女人。」阮蓮華有些猶豫。
我臉色一沉,他為難的看着我,抿唇道:「我喜歡你。」
我一愣,抬手轉過他的臉指着鏡蓮道:「對鏡蓮說,大點聲。」
他遙遙瞧着鏡蓮,忽然嘆出一口氣道:「愛慕是不可以亂說的,蘇蘇……」
我僵着臉沖鏡蓮揮手,轉身道:「趕路。」躍上馬車,撲身趴在了軟墊中。
片刻後長歡上了車,馬車顛簸繼續趕路,我抬頭看了一眼只有我和長歡兩人的車廂,問道:「少主呢?」
之前還纏着要玩我的傷口,這會兒子怎麼不見人了?
長歡拿了帕子,一壁為我擦頭髮,一壁道:「少主去左護法那裏了,他說你累了,讓你好生休息。」
我悶頭便不吭聲了。
長歡欲言又止,最終問我,「姑娘……不喜歡少主?」
這是最難回答的問題了……我埋在軟墊里,悶聲道:「他還是個小屁孩,懂什麼叫喜歡嗎?」
&主同姑娘差不多大吧?」長歡好笑的看我。
突然想起來,我現在是嫩生生的少女蘇謝,不是一十九歲的老姑娘陸寧,便支吾道:「所以啊……我們都不懂,等懂了再說。」
長歡便不再講話,撥開我脊背上的濕發,瞧着我的後背微微遲疑道:「姑娘,你的後背疼嗎?」
&不是很疼。」我伸手要摸,被他抓了住,「之前疼,現在木木麻麻的,沒什麼感覺了,怎麼?燙出泡了?」
長歡鬆開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去揭我後背的衣服,「在流血,衣服……貼在了上面,我替姑娘揭開,可能有些疼……」
我點點頭,下一瞬衣襟撕動肉皮疼的我眼前一黑,果斷的昏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天色已然黑透,沒有馬車,我在軟綿綿的榻上趴着,左右瞧了瞧確定是蘇謝的房間,想來已經回了娑羅教,我渾身上下都鬆軟。
&娘醒了?」長歡推門進來,手中端着一碗湯藥到床榻邊,「沈藥師已經為你上了藥,說是好好照料不化膿就沒大礙,姑娘可還有哪裏不舒服的?」
手掌也包紮好了,渾身上下都服服帖帖的,這沈青雖然嘴巴賤一點,但醫術着實不錯,不愧是藥王的師弟。
我滿意的搖搖頭,長歡坐在榻邊一壁吹涼湯藥,一壁餵我,「少主原本是陪着你的,可老教主擔心他,請他過去了。」
&自己來就可以。」我接過湯藥閉氣灌了下去,苦的我皺眉,長歡很是體貼的遞了蜜餞給我,我含下去,忽然想起問道:「晏殊呢?他醒了沒?」
長歡微微一愣,搖了搖頭,「方才取藥時聽沈藥師說,祭司大人滴水不進,藥都灌不下去,只將外傷處理了,可如今有些發熱。」
我想了想,問長歡道:「他如今是在他那?還是沈青那?」
長歡掀了眉眼瞧我,「姑娘想去嗎?」
&然啊。」我爬起身,一壁穿鞋子,一壁道:「好容易將人救回來,就這麼讓他嗝屁了且不是白費了我受這麼多罪?」
&是……」長歡有些遲疑的道:「這裏是娑羅教了,不比在外面,多少雙眼睛瞧着姑娘,蘇謝本來就與祭司不大和睦,且蘇謝是老教主的心腹,姑娘這會兒巴巴的趕過去,總是有些不好……讓老教主誤會姑娘有異心更加麻煩。」
我微微頓了頓手,抬眼看長歡略微一思量,「有道理。」埋頭繼續穿我的鞋子。
長歡不解,「那姑娘……」
&可以偷偷去啊。」我不以為意的道:「就算被人撞見了,我就說我來瞧瞧晏殊死透了沒有。」我看長歡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心安慰,「我會小心一點,放心。」
他沒講話,蹲下身替我穿好鞋子,又起身取了披風替我系好,問道:「祭司大人在沈藥師那裏,要我陪姑娘去嗎?」
&用。」我眯眼瞧他笑,「我餓的厲害,你給我弄些吃的,我回來吃。」
他點點頭,輕聲道:「長歡等姑娘回來。」
我轉身出門,心裏暖烘烘的,有人等着你回家吃飯的感覺真好,可惜少了我娘。
我一路偷偷摸摸的混進沈青的小院子,將將要跨進房門,有人一巴掌拍在我背後,喝道:「哪來的小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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