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朱老頭家門口,李和丟了十塊錢給司機,「師傅,能不能在這等我會,我接個人就出來」。
反正記了車牌號,也不怕人跑了。
出租車才五毛錢一公里,師傅拿了十塊錢自然高興,更不怕人跑了,空車等人哪裏有不樂意的,「你去吧,不着急」。
然後找了路邊停車,下了車點了一根煙,優哉游哉的等李和,出租車司機也算高收入群體,找老婆都能挑花眼。
李和沿着一條小巷子進去,好不容易才找到朱老頭家的門,這邊他也才來過一次。
「朱師傅,你開下門」,李和取下手套,開始砰砰的敲門。
待李和聽見了裏面的動靜,才停止了敲門。
「誰啊?」。
待李和抽完一根煙,朱老頭才批了襖子出來,「是你小子,不能大年初一就這樣兩手空空來給我拜年吧」。
李和道,「朱師傅,於叔過世了」。
「什麼?這什麼時候的事情?」,朱老頭愣了愣,隔了好長時間才急忙問題。
「就凌晨兩三點鐘的時候,這不我就立馬通知你了嘛」。
朱老頭嘆口氣,神情說不出的落寞,「咋就嗝屁到我前頭呢,前個還好好的呢」。
「朱師傅,那我先走了,我還得去通知下博師傅」。
朱老頭擺擺手道,「不用通知,我給他落個電話就行,還不止要給他一個人電話,不少人都要通知下。你先回吧。我也不留你吃早飯了」。
李和見省了趟差事,倒也樂意,就直接回了出租車往家趕。
先回家,結果發現門鎖上了,不知道付霞去哪裏了,他也沒帶鑰匙,就去了於家幫着搭靈堂。
左鄰右舍都來了不少人幫襯着,因為有於老太太請的主事人,倒也有條不紊。
付霞過來了,李和問,「你去哪了,沒瞅見你人」。
「我打電話給壽山一家子啊,他們也得回來吧」。
李和一拍腦袋,把這茬忘了,看來人還是沒有通知全,又喊來小威,讓他去通知蘇明、二彪他們,畢竟他們跟於德華在南方一起共過事,不管處的怎麼樣,人情不能廢。
到中午的時候有人開始陸續送花圈的過來了,從院子裏一直排到了門外,李和平常對於老頭的印象也就認為是個不得志的小老頭,到現在他才發現,於家的關係還是滿多的,一的人進來,都是朱老頭和博和尚在接待。
至于于德華他也是一個不認識,只得在孝子賢孫的位置上跪着,一個個回禮。
壽山跟他閨女周萍匆匆忙忙趕回來的時候,自然掌廚的任務也就交給了他。
於家按照規矩停靈三天,弔唁的人也越來越多,就連於德華自己都嚇了一跳,花圈已經把整條巷子擺滿了。
李和看着於老頭進火化爐的那一刻,想到跟於老頭的點點滴滴,突然眼淚繃不住就出來了。
於家的喪事辦完,李和就在歇着了,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於家,傷痛往往需要時間去撫平。
朱老頭跟博和尚又來了,壽山自然要在廚藝上展示一番。
幾個人小酒就喝起來了,不自覺的又聊起了於老頭,博和尚道,「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朱老頭自己拔下一杯酒,「你這個和尚又拽起文來了,咱也有嗝屁拔涼那天,還能有個幾年活頭」。
壽山忙道,「別算上我,我還沒活夠呢,能多活一天我都樂意」。
博和尚搖頭苦笑,「我只是可嘆,以後再也遇不到如此書法大家了,知音少一人而已」。
朱老頭肯定的道,「確實如此啊,我就可惜沒趁着他活着多讓他寫兩幅字,本想着讓他再熬幾年技法,哪想着這麼快就沒了」。
說完就又看了一眼李和家門上的那一副對聯。
李和沒聽明白這話里的意思,就問道,「你們的意思是於叔是書法家?」。
朱老頭嗤笑道,「你以為姓於的書法家就一個于右任嘛?老於頭祖上家大業大,這人年輕時風流不羈,自然算得紈絝,可那一手字確實是萬里無一,想當年日苯人進了北平城,想讓於老頭做維持會長,刀架到脖子,於老頭梗着脖子沒答應,這也當得『骨氣』二字,可敬可嘆」。
壽山這輩子就是聽不得日本人,好像日本人毀了他的青春一樣,「日苯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去年還有幾個小日苯來飯店要吃飯,要不是有市委的人在,我直接就給趕出去了」。
壽山依然憤憤不平。
一直在旁邊吃飯沒說過話的周萍忍不住插話了,「爹,我感覺那幾個人挺有禮貌的,也挺和氣的,又是鞠躬,又是謝謝。你非較勁幹嘛,又不是所有的日苯人都是壞人,咱們開門做生意,來了都是客」。
壽山見閨女跟他抬槓,氣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懂個屁,小日苯那是蔫壞。鬼子向來是講禮節不講道德的,就是遇到一條狗,一個乞丐,他也能鞠躬。殺你之前,他也會給你鞠躬」。
朱老頭突然哈哈大笑,「壽山,不容易啊,臨老了,你反而活明白了。鬼子進北平前,許多人也說,這鬼子不管男人女人都一個個客客氣氣,買東西都要說謝謝,踩你腳了,也說謝謝,看到小孩子也會散個糖果。大家就說了,這日苯人是文明人,日苯人來了咱不用逃。可是等到日苯人來了,大家才發現,這日苯人搶東西時,也會說聲給你添麻煩了。殺人時也會說聲對不起,讓你費心了「。
博和尚跟李和碰了一杯酒,也道,「這日苯人沒從咱這學到什么正經東西,三綱五常四維八德,只學了一個『禮』,可是卻把六禮六儀這些個虛禮學了個全乎。重禮儀,守規矩,長幼有序,集體殺人,都是排着隊的,砍你頭前,還給你九十度彎腰鞠個躬。所以啊,這日苯人『德』是沒學過去。跟中國人弄反了,中國人講心性,日苯人講禮節」。
李和倒是認可他們的話,日苯人在禮節方面的重視,確實讓人驚嘆,往往會讓中國人產生錯覺,人家有多尊重你似得。
其實這是日苯儀式感的一種表現,這種儀式感甚至有點變態了,泡壺茶也能搞成茶道,插花都能搞成花道,武術搞成空手道,甚至做個壽司也搞個壽司之神出來。
但是日苯人的這種東西,偏偏能誤導人,一幫人幫着吹捧,比如某個經常戴個黑框眼鏡長頭髮的姓高的胖子,把日苯人吹上天的同時,又把中國人扁的一文不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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