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僧 第十章 也怪自己

    「都這麼大了還『啃啃~』啊？」

    韓棄找到那個臭東西的時候，坐在一塊石頭上。抱着膝蓋，出神看着即將落下的太陽。

    其實韓棄不是找到就開口的，而是站在那裏，靜靜看了一會。

    他也想仔細看看小短身的一切變化，如果說三大美女對他來講就和昨天才見面一樣沒有什麼十年的隔閡。

    但小短身，是真真切切感覺已經有點不敢認了。

    雖然眼睛依舊，雖然面容越來越像她逝去的娘親。

    尤其嬌小的身子抱着膝蓋委屈肉肉的模樣，但你要真這個性格也好啊。偏偏只是獨處安靜的時候偶爾流露出這麼委屈柔弱的一面。

    平時卻活得如同一個霸王一樣。

    可韓棄，也有責任。

    在她成長性格塑造最關鍵的十年，沉睡沒人管教。

    長嘆一聲，韓棄沒再看着，已經走過去，當先的開場白，就是這麼一句。

    小短身面無表情看他一眼，先天之境估計早就察覺了。

    哼了一聲，背對韓棄不理會。

    韓棄笑着坐過去，這即視感很強烈的樣子，曾幾何時好像也……

    「都這麼大了還『啃啃~』那麼哭？多違和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這邊說着人家違和結果大光頭就頂着人家後背還像小時候那麼逗人家。

    小短身咯咯笑着，隨即又不給好臉轉頭推他，又坐開一些不回應。

    韓棄一頓，嘆口氣低頭：「其實也怪我自己。如果不理棄兒改變現狀，抱着你就隱居或者四處流浪，也不用攤上這麼多事。」

    抬頭看看太陽，韓棄笑着：「至少不用昏迷十年，讓你沒人管沒人照顧。」

    「是我照顧你！」

    小短身轉頭瞪着他，皺着小眉頭。

    韓棄呵呵笑着，揉着她頭被她拍開，隨即上前咬着。

    韓棄攬着她拍了後背一下，低頭看着她委屈的模樣，笑着點頭：「倒是……和你娘越來越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我才不要。」

    小短身哼了一聲擺弄他衣角：「我就是我自己。」

    韓棄眯着眼睛：「所以你娘她的未婚夫你說打都能打？抱過你照顧過的四民你也用石頭丟？」

    小短身歪頭看他：「我不一直都這樣？也沒見他們說什麼。」

    「你這不廢話嗎？」

    韓棄揪着她抽了一下：「你小時候是小孩子，也算挺可愛的。隨手抽誰一下打誰一下，話都說不利索，大人不會在意小孩子亂鬧的。可你現在多大了？還這麼沒禮貌這麼粗魯？」

    小短身跟不是說她一樣低頭玩着韓棄衣服，韓棄呼出一口氣，揉着她頭：「是。十年我昏迷沒照顧好你。但畢竟這是為了你好，從現在開始……你給我聽着！！」

    韓棄皺眉揪着她領子對視，小短身皺眉瞪眼。

    韓棄指着她鼻子：「聽話。不許再亂打人不許沒禮貌。」

    小短身盯着韓棄的手指，啊嗚咬過去，被韓棄躲開，扳過小身子就抽。

    「啊！！啊啊！！！」

    都十四了，一着急激動還啊啊啊。韓棄抽了幾下，小短身掙扎跳開，抬腿踢他一下叫着瞪他。

    韓棄眯着眼睛，突然開口：「不要你了！！」

    小短身嗤笑瞪他：「不是十年前就不要了嗎？！說好一起死，你居然最後給我丟掉？！」

    韓棄一愣，回想起來十年前，就是自己中了百個武力官合擊技的那次。最後時刻給她丟開。

    「啊。呵呵。」

    韓棄笑着點頭，看着小短身輕嘆：「你啊。沒做過父母長輩，不知道那種照顧子女的心情。」

    小短身撇嘴：「又不是親的。」

    韓棄拍手驚訝：「奇怪這對話好熟悉以前是不是出現過？」

    撓撓頭，韓棄回憶片刻詢問她：「對了我以前怎麼回答來着？」

    恍然點頭，韓棄開口，探身看着她好奇開口：「不是親的……我給你從小抱到大你說為什麼呢短身殿？」

    小短身拿起石頭丟他，韓棄呵呵笑着躲開，半響突然急正色看着小短身，輕聲開口：「早知道當時你生下來……我就直接掐死你！！」

    小短身咯咯笑着，撲上來抱着他，仰頭看：「捨得嗎？」

    韓棄咧嘴推開她：「這什麼對話氛圍真麼討厭。」

    小短身不讓推，就這麼抱着他瞪眼。

    韓棄眯着眼睛和她對視，抽她後背一下，小短身拱了拱，不理會就這麼抱着。

    「行了。」

    韓棄看看快落下的夕陽，拽着她示意：「一堆人準備吃飯呢又有客人，還得哄你都這麼大了不懂事。」

    小短身低頭隨手摘下什麼玩着，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攬着韓棄手臂依偎着一起往回走。

    結果……

    天黑了。

    ——

    韓棄茫然看着前面的夕陽，又看看慢慢覆蓋自己身上的影子。

    這不應該啊。

    夕陽落山影子應該是從前面照過來的，這什麼情況？

    韓棄下意識回頭，小短身也是。

    果然，看大不遠處有個什麼巨大身影走過來，因為很遠看不清，就看到亂晃，但看不清也說明離得遠。但可想而知多龐大。

    本來韓棄也沒在意，覺得應該是九級魔獸中的一隻……

    然而事實上呢，他也猜得不錯。只不過……他嚇到了。

    「蛇……蛇……」

    韓棄身子下意識就顫，不止因為從骨子裏就怕蛇，也因為那個輪迴的夢最後的片段。

    臉色再次白沒有血色，雖然之前也沒有。

    甚至跌坐在一邊，死死拽着小短身的手，按理說他即便怕蛇也不至於如此，可是到底經歷太多，身體精神力在這些年也有損耗。此時這樣，也就不奇怪了。

    可小短身感受到韓棄握着自己手那麼用力，看着他跌坐在那的無助。胸口起伏，臉色紅看着那個已經來到近前的身影。

    她又有點要暴走了。

    「……」

    小短身抽出短棍，輕輕蹲下抱着坐在那的韓棄，但目光一直看着九頭蛇。

    沒錯，九頭蛇自己晃悠晃悠過來了。

    「沒什麼。」

    人頭臉溫和笑着：「聽說這位……韓棄大人醒了。過來看看毒解沒解。順便探望一下。」

    小短身眼睛已經全白，直接上第二狀態。

    九頭蛇下意識後退，無奈要說話……

    「你眼睛怎麼了？」

    突然身邊聲音開口，顯然是韓棄問的。

    變黑他知道，怎麼還能變白呢？

    沒有血輪眼啊？！

    「沒什麼。」

    小短身眼白消退恢復正常，卻依然盯着九頭蛇。

    「這……額……」

    九頭蛇也是今天才現這個躺了十年的棄兒不只是怕蛇咬，而是乾脆就怕蛇。

    不然和神都敢對戰，交遊的都是法神劍聖甚至巨龍的。

    怎麼會怕魔獸？哪怕是高級的。

    「那我先回去了。」

    九頭蛇是幾個九級魔獸中相對智商高的，情商也肯定過其他魔獸一大截。

    至少看得出氣氛。

    沒多說轉身就要走的時候，韓棄顫抖着身子卻勉強居然叫住他。

    「等……一下。」

    九頭蛇驚訝，九顆大頭轉過來，韓棄卻不敢盯着看。只敢看其中人臉的那個。

    「有事？」

    小短身依舊面無表情盯着他。他也不看小短身，只是看韓棄。

    「那個……」

    韓棄扯起嘴角，臉色還是白：「十年來，我們棄兒和短身殿，給你們眾多魔獸添麻煩了。今天剛醒過來，給您道個謝，有平時不周到的地方，陪個不是。」

    小短身「切」了一聲，被韓棄攬着拍了後背一下。揪着他衣角不多說。

    九頭蛇愣住，尤其掃了一眼韓棄拍小短身一下，小短身乖乖靠着他不動的小細節動作，難得笑出來：「當初說好的。我們是魔獸，無所謂人情感激。答應你們就是答應了，沒什麼誰欠誰。」

    韓棄也沒想多說，點頭笑着：「那就好，我們……我們也先走了。」

    說完拽着小短身後退，結果感覺腳邊有什麼東西遊動。下意識看去，韓棄跳起拽着小短身到一邊，腿就有點軟。

    「回來！！！」

    九頭蛇當先呵斥，但肯定不是呵斥他們倆，而是韓棄看到的，就是一條紅花條紋的蛇。

    小短身胸口起伏，眼睛沒變白，小短棍也沒抽出來。但是盯着九頭蛇的目光，有些紅。

    九頭蛇一激靈，後退無奈開口對着韓棄：「畢竟我是蛇王。本體也太大，偶爾身邊帶幾條也真沒法顧及到。」

    沒等小短身要衝出去，她也沖不出去，因為韓棄身子本來就沒恢復過來，和她又打了一場，此時有點受到驚嚇，就靠在小短身身上有些無力。

    小短身要扶着他，自然就沒法衝過去找九頭蛇。但她的目光，有點要吃東西的意思了。

    不管生熟死活。

    「放心。我以後一定盡力規範！」

    九頭蛇也是無奈，普通棄兒都不怕蛇，這位可是棄兒的大人，敬仰的對象。戰力棄兒最高，不算這個小魔頭的話。居然會怕普通的蛇，這可真是……

    而且也不多說，能看出小短身隨時爆的跡象，轉身就走，而且走得很快。

    韓棄就這麼目送的時候，都能看到他走的同時草叢裏面有遊動的什麼東西跟着，顯然也是蛇。

    「我去……」

    等他走之後，韓棄才喘息靠在樹邊，還下意識看着周圍。

    小短身過去讓他靠好，給他擦汗，輕聲開口：「沒事。有我在……」

    韓棄扯起嘴角，白皙的臉頰的確額頭冒汗了。

    「咱倆啊。」

    韓棄拽着她起身：「咱倆總得有一個不怕蛇的。」

    小短身扶着他走了幾步，韓棄卻突然一個趔趄，腿軟差點摔倒。

    小短身愣了一下，突然上前直接給他背了起來。

    個子不高可是輕鬆不費勁。其實也是的。曾經拽着那麼巨大的飛天吼都沒壓力，韓棄這點身高體重算什麼。

    韓棄還要下意識掙扎幾下，不過耐不住小短身的力氣。

    伏在小短身背上，韓棄出神一會，嘆息笑着別過她額頭的頭。

    「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哈。」

    「呵呵。」

    小短身笑了一下，將韓棄背得更緊。然而漸漸的，韓棄居然就這麼伏在她背上，睡着了。

    小短身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聲，彎起嘴角笑着看了一眼，一步一步的，迎着漸漸落日的夕陽，一直走下去。

    最後的影子，一直拉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