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趁着羨塵和文蓮說話的功夫,郝掌柜從屋裏面出來之後就來到院子外面找到了廖捕頭。他隨手從衣袍中掏出來一隻捲煙遞給廖捕頭,那捕頭雙眼放光,急不可耐地打開火摺子噴雲吐霧。
郝掌柜低聲問道,「這位小姐是不是入了縣老爺的法眼了?」
廖捕頭吐出一口煙圈,雙眼一翻,「老爺自從見了這姑娘之後那是被迷的神魂顛倒。可是您也不是不知道咱夫人的那個脾氣,就算是老爺能得償所願的娶了這位小姐做了偏房,那能不能活着看到第二年柳樹發芽還不知道吶。」
郝掌柜低低地喔了一聲,就雙手攏在袖子裏頭,站在捕頭的旁邊看着天上的雲彩。
半晌,他又問廖捕頭,「這位小姐是誰家的女子啊,因為什麼事才被你們帶回來讓老爺看見的?」
那捕頭一根煙已經剩下了煙屁股,正用手指尖夾着吸上最後一口。含含糊糊地說,「咱也不知道,前幾天老爺接到知州大人的命令說要去安和鎮那裏檢查戶籍。咱們就跟着老爺,屁顛屁顛地跑到那裏之後,照着命令把當地沒上戶籍的都造冊附上畫像。那前些年打仗,沒戶籍的人不少,折騰了大半個下午,把你老弟這腿腳沒累折了。」
他往左右看看沒人,低聲接着說,「那姑娘真不是凡人,當時穿着破布爛的衣服,可說話舉止那可都是大家的儀態,比咱家小姐都不知道強了多少倍。老爺一看着,眼都直了。」
那掌柜的又低低喔了一聲。再沒有言語了。
羨塵出來之後,郝友錢掌柜正在院子的門口等着他。羨塵心中還在想着姐姐,顯得心不在焉,走到了郝掌柜的旁邊也無言無語,只是木然地站在那裏沉思。
郝友錢拍了拍羨塵的肩膀,「羨塵,這位是幫忙的廖捕頭,為了讓你見到姐姐,廖捕頭也擔了不少的風險。你留下一些錢財感謝一下。日後你和你姐姐再來凌吾縣見到了廖捕頭也好有個照應。」
羨塵趕忙向廖捕頭行禮,然後從口袋之中慢慢地取出來那個裝着木耿公子給的五個金銖的口袋,緩緩地倒出來一個,想了一想,又倒出來一個。兩顆金光燦燦的珠子在手中滾來滾去,羨塵小心地捧在手心中,遞給廖捕頭。
那捕頭看着兩個金銖從口袋裏面掉落在羨塵瘦小不滿繭子的手上,登時眼睛突出如夏季發情的蛤蟆,嘴巴張開得能塞進一隻馬腳了。郝友錢畢竟是一天幾十銀錠的人,可是看見了那兩個金銖也不自禁嘿了一聲,吸了一口冷氣。
接過那兩個金銖的時候,廖捕頭點頭哈腰趕忙說,「羨塵,啊不,羨塵公子,沒有多大的事兒,都是在下份內的事兒,承蒙您抬舉了……」
羨塵從小和姐姐一起長大,連銀錠長成什麼樣都沒有見過,更別提金銖了。在他的心中金銖和銅板的價值是一樣的,都是能換來糖葫蘆吃的好東西。所以他茫然站在一旁,心中奇怪為何這人突然變得如此殷勤,難不成尋涯公子的兩顆金銖真的有魔力不成?
告別了廖捕頭,從衙門出來,羨塵和郝掌柜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起回了客棧。
到了晚飯的時候,郝友錢掌柜的叫一個夥計從後廚里把正在劈柴的羨塵單獨叫了出去。
隨着夥計七拐八扭地來到客棧二樓的一間偏角的小屋,那郝友錢掌柜正坐在一張八仙桌等羨塵。見到羨塵來了之後,他竟然親自招呼羨塵坐下。待打發了夥計之後,郝友錢說,「你姐姐拜託我照顧你,受人之託忠人之命,總不好讓你和那些下人一起吃糠咽菜,所以特地讓後廚準備了一些酒菜。你我二人相識一場也是緣分,今日便吃菜喝酒聊聊家常。來,嘗一嘗今天的菜合不合胃口。」
他抬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羨塵的碗中。
郝家客棧和安和鎮郝掌柜的客棧是兄弟客棧,羨塵在家中的時候也時常聽郝掌柜說起開在凌吾縣的這家遠近聞名的客棧。尤其是客棧中的菜餚,連涼州城知州大人品嘗之後都讚不絕口。
此時羨塵碗中的紅燒肉,色澤紅潤,濃香誘人,讓人口中不自覺地就灌滿了口水。
可是羨塵卻猶豫了起來,他在家中是從來沒有吃過肉的,姐姐也從來只對綠色的蔬菜感興趣,半點也不沾葷腥。
可是郝友錢郝掌柜盛情款待,羨塵不好意思說我不吃,只好自己拿起筷子將碗中的肉塊放入口中。頓時濃厚的香味在嘴裏蔓延開來,那塊肉滑嫩無比,卻一點也不肥膩,嚼着嚼着仿佛要把舌頭都一口吞下去。
羨塵閉着眼睛品嘗着這人生中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頓時感覺好像自己的身體所有的味覺和嗅覺都被啟動了起來。
身邊米飯和其他各色菜餚的香氣沖入,讓他迷醉。羨塵索性放開手腳,主動伸出筷子在桌子上的每樣菜餚中不斷夾取,合着米飯大吃了起來。
郝掌柜叫夥計端來了一壺水酒,自斟自飲,在旁邊只是看着羨塵吃,卻不動筷子。
喝了幾杯,郝掌柜仿佛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對羨塵說,「你姐姐身體底子怎麼樣,今天去看她雖然氣色很好,但是眉目間卻隱隱有一團黑氣縈繞,恐怕是那天被帶到縣衙受了太大的驚嚇。」
說到這裏,郝掌柜停了下來,眼睛看着羨塵的臉。然後接着說了下去,「你不如給你姐姐買一些安神補氣的藥,這幾天她在縣衙也沒事情,正好可以補一補身子,免得日後落下了什麼病根,老來受罪。」
羨塵聽到這裏,再不遲疑,放下筷子,起身對郝掌柜行了一個大禮,將口袋中金銖又倒了兩個出來,就僅僅剩下木耿刻字的那一枚留了下來。羨塵手捧着兩枚金銖送到郝掌柜面前說,「掌柜的勞煩您費心了,您看這些夠嗎,我不知道什麼藥材能管用,何處去買,還煩請您幫我買一些給姐姐送去。」
郝掌柜微微一笑,眼中大是寬慰之色,他拍了拍羨塵的肩膀說,「你放心,我明天就讓夥計去買來送到縣衙去。你姐姐看到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羨塵心中歡喜無比,臉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郝掌柜看到羨塵一副傻裏傻氣的樣子,頓時覺得趣味全失,本來就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他揉了揉鼻子,招呼羨塵,「快坐下吃飯吧,不然飯菜就都涼了。」他自己卻仍然是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酒。
羨塵又重新坐下,他心中舒暢,也放開了拘束,自然吃的非常香。一碗飯下肚,羨塵感覺自己已經有些飽了,正要放下筷子,謝過掌柜的就回去幹活了。可是就在這時候店裏夥計輕輕推開了門,端上來了一個銀色的蒸籠。
那夥計用抹布罩在自己的手上,猛地一掀,蒸騰的熱氣散去之後露出來蒸籠中碼放的整整齊齊的四個小包子。每個都有人半個拳頭大小,外皮是誘人的奶白色,散發出讓人無法抵禦的香氣。
羨塵的本來已經有些滿足的食慾再一次被調動了起來,他轉過頭看向郝友錢。在得到掌柜的示意之後迫不及待地咬開了一個,裏面的餡是褐色包裹黑色黏糊糊的什麼東西,又香又辣。
羨塵在吃到這個包子之後就仿佛突然變成了一頭野獸,眼睛中只剩下了這四個包子的存在,心中所想就是把自己眼前的食物儘快吞進肚子中去。他一股腦把四個包子都塞到嘴裏,根本不管舌頭是否已經被燙傷。直到四個包子都已經下肚,這才從剛才的緊張氣氛中緩和出來,喘着粗氣,癱坐在椅子上。半晌之後,響亮地打了一聲飽嗝。
郝友錢雙手擊在一起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哈哈大笑,高聲喊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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