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後,田原遠和任非凡很是過了一段墮落的日子。
任非凡從鎮子上的音像店裏買了幾個遊戲手柄,又到網吧下載了好幾款付費的單機離線遊戲。整個春節期間,他和田原遠兩個人就窩在房間裏,打遊戲打得天昏地暗。
經過一個春節之後,任非凡潤雨細無聲般地融進了田原遠的生活,兩個人的生活現在自然得像是十幾年的親生兄弟一樣。每天兩個人一起起床,然後蹲在洗漱台前刷牙洗漱,之後,田原遠去菜園淋菜順便把蔬菜摘回來做早飯,任非凡穿着個拖鞋吧嗒吧嗒跟在他後面下去,到下面把雞鴨、大豬小豬和母豬給餵了。
等到田原遠做好飯,任非凡也把下面的豬雞鴨給搞定了,兩個人吃完飯,就撲進房間,拿起遊戲手柄,展開新一輪的廝殺。
因為實在太懶,也沒啥要緊的事要干,這兩人連中午飯都沒做,就着早上留下來的飯菜解決午飯,就跑回房間接着戰鬥,房間裏時不時傳出兩人氣憤的「靠!掛了!」「你的手速太慢了!」「乾乾幹掉了,快閃啊!」之類的高亢聲音。
晚上同樣如此。
元宵過後,施工隊的成員就要回來開工,任非凡和田原遠戀戀不捨地把遊戲手柄收了起來。整個春節期間兩個人玩得太盡興,都養出懶根了,都不怎麼願意這麼快就開始新一年的工作。
田原遠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像今年這麼開心過了。現在他看任非凡哪兒都順眼,見到他就心情愉悅想笑。
原來這就是有人陪的感覺?那他一定要加油儘快娶個老婆回來,以後每年都像今年這麼開開心心的!
田原遠在心裏給自己鼓勁兒。
任非凡叼着個棒棒糖走進來:「老彭他們已經來到路口了,我開車出去接他們進來。這麼遠過來,他們應該還沒有吃午飯,你在家裏做飯,我等他們放好行李後,載他們過來這裏吃飯。」
&你去吧!注意安全!」田原遠笑眯眯的。
任非凡見他眉開眼笑的,忍不住走過去,伸出雙手,捏他的腮幫子:「以後不准這樣笑了!」
&什麼?」田原遠不滿,伸手拍開他的手,笑也犯法麼?
&得好傻氣,像個傻瓜!」任非凡一臉嫌棄。「以後在我面前這樣笑就行了,在其他人面前還是嚴肅點好!你是男人呀,男人就該整天面癱着一張臉,人家才會覺得你酷!整天笑嘻嘻的,小心村裏的小姑娘當你是流氓。」
&才流氓呢!」田原遠笑罵,「你說的通通是歪理!逢人三分笑,日後好相見,懂不懂?」
任非凡轉身走出屋子,留下一句話:「反正你別那樣笑就行了!」
他走上山坡,坐進車子裏。關上車門後,摸了摸自己砰砰砰跳得急促的心臟,低聲嘟噥了幾句,然後一踩油門。
車子如離弦之箭,像逃避什麼似的開走了。
&凡!」來到路口,彭老三一臉笑地迎了上來。
&他人呢?」任非凡瞄了瞄,原本的七個人現在只來了三個。
&們還在家裏,說是有事暫時來不來,過幾天把事情處理好了再過來。」彭老三抓抓頭。唉,現在日子不好過啊!
&們家裏怎麼了?」任非凡示意人上車。
&不是因為老天爺不肯下雨。」彭老三說道,「現在米價那麼貴,任桂他們就想把水田重新種起來,插完秧了再過來。誰知道老天爺一直不下雨,他們只好在家等着,遲點再過來。」
&果天一直不下雨,他們就一直等着?」任非凡的語氣變得嚴厲,「我們收了別人的錢,現在的首要工作就是把別人的房子建好,哪裏有僱主等工人的道理?這樣下去,誰還敢要我們幫忙建房子?」
彭老三被任非凡嚴厲的語氣嚇了一跳,喏喏道:「沒那麼嚴重吧!晚幾天完工又沒有什麼……」
&是一個態度問題!」任非凡道:「如果你有事兒暫時不能來,應該提前告知別人一聲,讓我好和僱主協商,調整工期;工期急的話還能提前找好工人來頂檔,現在你人沒來,電話也不打一個,都快開工了才來告訴我你們有事來不了……有沒有把我這個負責人放在眼裏?有沒有把僱主放在眼裏?」
彭老三大氣不敢出,縮起頭來裝死。其他兩個工人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與己無關絕不插嘴的態度。任非凡也不是想要他們的回答,只是在表明自己對那些不來的人的態度而已。
四個工人因為家裏的事來不了,加上任非凡在內,開工的只有四個工人。田原遠煮完飯之後,也跑到坡上去幫忙搬磚頭,提水泥漿。就是這樣,原本的工程進度也慢了許多,按照計劃,在正月月尾他們應該開始裝修了的,可是因為少了幾個人,到三月份(公曆)的時候,才堪堪把兩層樓的水泥漿刷好。
&凡,我家裏實在催得急了,不回去不行啊!」這天總算把陽台外牆的水泥漿都刷上去了,彭老三再一次對任非凡說道。
其他兩個工人也附和:「是啊,非凡,現在我們工作五天的工資也只能夠買一包米,不回去把地種了不行啊,米價再那樣升下去,我們工作一個月的工資連米都買不起了。」
任非凡坐在竹排上,半邊臉隱藏在陰影里,被太陽餘暉照射着的半邊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半響,他說道:「行,你們今晚就坐車回家吧!等到你們把家裏的事兒都處理好了,如果這邊還沒有弄完的話,我再叫你們過來吧!」
得到了應允,彭老三三個人齊齊都鬆了一口氣。任非凡繼續說道:「你們把你們各自的銀/行/卡賬號寫下來,過些天等老闆把工錢給我了,我再給你們打過去。」
&好,麻煩你啦,非凡!」彭老三一聽這話,頓時滿面笑容,和另外兩人人下去找小老闆拿筆和紙去了。
往年正月初五之後,南方一般都開始下春雨了。春雨下了之後,在朦朦朧朧的細雨絲中,山腳下就會出現農人們趕着水牛或大黃牛犁地的身影,山坡的旱地上,一家老小彎着腰開始播種花生。這是田家村最常見的現象。可是今年,這些景象全然消失了。
因為一直沒有下雨。
田原遠最近其實心裏也在發愁。他年前的時候叫田維家給他育了秧苗,雖然一直不下雨,可是因為他家的七分田位於下游,田裏是水量還是不少的,他和任非凡兩個人花了一天,就把犁地插秧的工作全乾完了。
可是絕大部分位於上游的水田就慘了。一天不下雨,土地就在乾旱,無法耕種。今年田家村很多人家要種早稻,在靠近池塘或山間的低洼處,隨處可見綠油油的秧苗。可是元宵節都過去了,老天爺依然無動於衷,不肯施捨一點甘霖於人間。
後來村里實在等不下去了,把上游的兩個池塘的閘門弄開,放水入田。頓時,田家村就忙碌了起來。這幾天從山頂往山腳下望去,全是合家老小齊上陣,翻地插秧忙忙碌碌,一幅熱鬧的春耕圖。
田原遠不愁水田,他愁自家在山坡上的土地。在靠近田家村農田的兩邊的山坡上,有不少還沒有退耕還林的土地。屬于田原遠家的就有三塊地,分別是一塊三分地、五分地和六分地。
至於去年他種了番薯、綠豆、黃豆和花生的土地,有一大半其實是不屬於他家的,原是村里外出打工不種地的人家荒廢的地,他問過村民的同意之後撿來種的。今年糧食價格直線上升,許多村裏的人家就把自己家以前荒廢的田地給重新拾了起來。田原遠之前種過的地也全都被村裏的原主人要了回去,現在他手中就只有三塊以前村里分配給他家的真正屬於他的土地。
就是這三塊土地讓田原遠發愁。水田還好,上游放水就能耕種,坡地的就沒有這種好處了,他們這裏沒有建造蓄水池的習慣,唯一的水源就是天上下的雨。老天爺不下雨,農人就沒有飯吃。所以為什麼說古代風調雨順的年景多會國泰民安,就是這個道理。
田原遠已經把花生給剝殼了,肥料也已經準備好,就等着老天爺下雨把花生種下去。今年的糧食價格還是持續去年的趨勢,一直在漲價。田原遠手中沒有去年那麼多土地,說什麼也不能放棄那三塊土地。
去年田原遠種了許多花生,今年地少,他便只打算種一塊地的花生好了,剩下的地全種上番薯。糧食價格的升高,連帶飼料的價格也越來越高,田原遠想着多種些番薯藤代替飼料來餵豬也挺好的,能省不少錢,番薯人也能吃。
元宵節那天全村祭神,請了個有名的道士來求雨,也就是問神。當時從菩薩那裏得到的答覆是反面,反面代表着否。田原遠覺得今年恐怕不好過。
果然,元宵節過後,一直不曾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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