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宮裏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沈澤目光冷峻地看着陸映泉,眼神中的殺意一閃而過,似乎在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對陸映泉出手。
顧清銘似乎也看出了沈澤的心思,於是朝着羅公公使了個眼色,羅松便立即走出大殿,站在門口守着,不讓任何人靠近。
「到底怎麼回事?」良久之後,沈澤才開口問着。
「回皇上的話,奴婢自認為沒有這個聰明才智,想出如此精妙的辦法來治理水患,卻又不忍見皇上日日愁眉不展,殫精竭慮。」陸映泉淡淡的說道,「往日奴婢和雲瑤在掖庭宮當差,只覺雲瑤聰慧過人,通常都能想到常人所不能想到的,所以才會抱着這個想法,去試一試。」
「還真是巧了,這一試,就真找到了治理水患的有效辦法?」沈澤冷哼一聲,然後說道,「陸映泉,你們是不是把朕當成傻子?就算要取得朕的信任,也要換個別的身份再來。你們是太后親自擢升派出來的人,你覺得朕會相信你?」
「雲瑤知道皇上不會相信,所以她讓奴婢給皇上講一個故事。」陸映泉回答地從容不迫,「雲瑤說,只要皇上聽了這個故事,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故事?」沈澤聽了陸映泉的話,隱隱有些好奇,「什麼故事?」
「從前有一位將軍,運籌帷幄,能征善戰,可是在一次與敵國交戰的過程中,他因為寡不敵眾,而被敵國俘虜。敵國國君惜才,給予這位將軍很好的待遇,金銀財寶,美酒佳人,只是想將這位將軍收為己用。可這位將軍雖然身在敵國,心中想的念的卻仍然是自己的故國,還有他身在故國的妻兒。」陸映泉緩緩地開口,將雲瑤說給她的故事,一字不漏地說給沈澤聽,「對故國和妻兒的思念日日在這位將軍的心頭盤踞,當故國的國君捲土重來,兵臨城下,這位將軍立即化身一支插在敵人腹部的利箭,與故國將士裏應外合,最終滅敵國,回歸故國,與妻兒團聚。」
陸映泉話音落下的瞬間,長明宮更加沉寂,尤其是顧清銘,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復。
「皇上,奴婢的故事說完了。」講完故事以後,陸映泉再次開口,對沈澤行了個禮,說道,「如果皇上不願採取這個辦法,奴婢也無可奈何,奴婢告退。」
說完,陸映泉便要離開。
「站住。」沈澤忽然開口,留住陸映泉,問道,「這故事……當真是雲瑤讓你講的?」
「自然是,奴婢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欺瞞皇上。」陸映泉說道,「故事中的深意,想必皇上也已經明白,但是如何選擇,還請皇上定奪。」
陸映泉昨日聽雲瑤講故事的時候,還不明白這裏面的意思,可是當她今日自己把故事講出來的時候,她才恍然明白,雲瑤是在以那位身陷敵國的將軍自比。
身在敵國,身不由己,可是心裏卻向着故國,所以甘願忍辱負重,等待着有朝一日,成為故國插入敵國的利箭,完成自己的使命。
至於故事中的妻兒,想必就是指顧清銘了吧。
因為顧清銘跟沈澤同氣連枝,因為顧家的祖訓,所以顧清銘這一輩子都要以保沈氏江山為己任。也正因為如此,雲瑤不想跟顧清銘為敵,所以她做出了選擇。
「皇上,還記得皇后生辰那夜,你與微臣的談話嗎?事實證明,她沒有讓微臣失望,也沒有讓皇上失望。」顧清銘的眼中儘是笑意,可他臉上卻依舊嚴肅,如此說着。
沈澤看着顧清銘和陸映泉,又看了看案几上放着的大寧地圖,沉默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
「明日早朝,朕將與眾臣商討濟安縣遷居一事。」
聽見沈澤的話,陸映泉一陣高興,剛才壓抑已久的性情瞬間釋放,說話也明亮了不少:「太好了,雲瑤若是知道皇上用了她的法子,指不定多高興了。」
「這才像是朕認識的你。」沈澤也稍微輕鬆了不少,說道,「剛才你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朕以為站在這裏的是雲瑤。」
陸映泉聽了,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說道:「皇上,您真該跟皇后娘娘好好聊聊,她昨日見到奴婢的時候,也覺得奴婢這不拘小節的性子極好。她還說,這宮裏循規蹈矩的人太多了,要多幾個像奴婢這樣的人,才會快樂。」
「容雅?」沈澤聽聞陸映泉提起皇后,腦海中立即回想起容雅那張稚嫩的臉。
其實,他本身不討厭容雅,他討厭的是容雅的身份,寧遠公主秦臻兒的女兒,天后秦氏為了掌控後宮而安插的釘子。
可是他卻忘了,容雅不過是個十歲女童,她又能懂什麼?無非是聽身邊的人做事而已。如今太后將雲瑤派在容雅的身邊,而雲瑤又已向他表明衷心,那麼容雅……是不是也能成為他的擋箭牌?
「陸映泉,自即日起,朕准你行使御前尚義的職權,跟隨朕上早朝,下朝之後在長明宮當差。」沈澤隨後又說道,「千萬別讓朕失望。」
「請皇上放心,奴婢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陸映泉點點頭。
能幫到沈澤,她心裏是高興的,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有着什麼樣的目的,她始終記得,那一次她差點被流蘇追殺,逃到冷宮,如果不是沈澤先找到她,可能她真的就自己一個人在冷宮自生自滅了。
那一夜,眼前之人不顧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穿着夜行衣,與她並肩坐在髒兮兮的地上,漫聊整夜,雲瑤想出救她的計劃,顧清銘弄來獵犬配合,沒有他們三個,她陸映泉此刻早已經是冷宮裏的一具無名女屍。
所以,無論如何,這份恩情,她都是要還的。
比起太后一次又一次的逼迫,沈澤對她至少是真心對待的,不管把她當成朋友,宮女,還是一個玩物,她也感激那一夜的陪伴之恩。
「皇上,既然法子已經有了,微臣也就先告辭了,回去仔細研究一下,若是因為濟安縣遷居一事,引起民眾譁變,該如何調動軍隊,才能保證最少的人力耗費和損傷。」顧清銘知道沈澤已經選擇了相信雲瑤和陸映泉,心中也已經放了心,便開口說着。
「去吧,記得給朕選個人出來,你說得對,辦法雖然有了,但還必須要一個靠譜的人過去,才能保證事情的順利進行。」沈澤吩咐道。
「請皇上放心。」顧清銘抱拳應下,說着,然後轉身離開。
陸映泉則留在長明宮裏,撿起剛才沈澤生氣的時候,被扔在地上的奏摺,慢慢地放到案几上。
顧清銘出了長明宮以後,並沒有馬上直接出宮,他反而繞道去了太醫署,像從前一樣,找到了小印子。
「將軍,不知道這次您找奴才,所為何事?」小印子驟然見到顧清銘,也覺得有些詫異。
畢竟,顧清銘已經很久沒有找他了,自從雲瑤去了內宮,他和顧清銘便再也沒有私底下聯繫過,因為內宮不是他想進就進去的。
「你能不能想辦法,去一趟合歡殿?」顧清銘開口問道,「我知道這或許有些為難,但你在太醫署是最方便的,如果連你都做不到的話,估計沒有人能幫我把信帶給她了。」
「將軍,可合歡殿若是沒有人傳召,奴才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否則會引起懷疑,就得不償失了。」小印子說道,「不過,奴才願意試一試。請將軍給奴才三天時間,三天之內奴才要是能想到辦法進合歡殿,就將信送給雲瑤姑娘,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不便勉強,你的安危要緊。」顧清銘直接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
而正是因為這句話,讓小印子感激涕零,他心中知道,顧清銘和宮裏頭其他的主子不一樣,因為顧清銘在乎他的生死。
「奴才謝過將軍。」小印子立即作揖。
顧清銘將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信放到小印子的手中,再三叮囑:「若是被人看見,便毀了它。」
「奴才明白。」小印子將信死死的攥在手心裏,然後當着顧清銘的面藏好。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之後,這才分開,顧清銘出了宮,而小印子回了太醫署。
七月的天氣,就像是這宮裏的人心,揣摩不透。前一刻,還是艷陽高照,讓人抱怨這天熱的沒法待,下一刻,便已經是暴雨傾盆。
午後,暴雨頃刻間傾瀉而出,噼里啪啦打在宮廷的屋頂的磚瓦上,地上的青石板上,還有樹上的葉子上,發出一陣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
雲瑤站在窗前,看着這樣的雨勢,心中不免產生一絲擔憂。
照這個樣子使勁下雨,南方還不知道多少地方要收到水患災害了,尤其是濟安縣和它附近的幾個郡縣,肯定會受到波及。
希望皇上能夠早點拿出行之有效的決策,早日解決濟安縣的水災問題,讓大寧的百姓,能夠度過這一劫。
「雲瑤姑娘,皇后娘娘午睡醒了,正在找您。」晨曦過來通報着。
「知道了,我這就去。」雲瑤說着,然後理了理自己的裙子,走出房門,朝着容雅的寢殿走去。
可雲瑤不知道的是,當她離開房間之後,一個身影迅速溜進了她的房間,然後反手關上了門,誰也不知道她在裏面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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