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張櫻仙氣跑了,甄誠臉色的調笑之色瞬間收起,剛那一瞬間是真的被「死」字刺痛了,以前在軍校的時候,只是天真地崇拜着軍人,幻想着上陣殺敵時的威風,期盼着戰友之間親密無間的友誼……
直到真正進入軍隊,才發現那些都是妄想罷了。戰爭並不是那麼美好,軍隊裏都是一群怪胎,全身燒傷殖皮面無表情的中將、戰友全滅之後心理創傷無法說話的啞巴女、女兒被殺打算復仇卻連自己也死掉的機甲戰士駕駛員……原來軍隊裏全是這樣的傢伙麼?
也許某一天,自己也會變成那樣吧……哦,不對,其實從三年前的那天起,自己就已經變成怪胎了,只是和他們變怪的方式不同罷了。
在租界門口接受了衛兵的身份驗證之後,甄誠緩步走進租界。
租界裏依舊乾淨得仿佛一塵不染,街道整潔,光鮮亮麗,紅色瞳孔的逢魔星人趾高氣揚地在街頭上漫步,每當他們的眼神落在租界裏打工的地球人身上時,仿佛就像在看一群螻蟻……
逢魔超市的外牆上有一塊液晶大屏幕,平時這裏放的都是些廣告消息,今天卻在反覆播放着逢魔電視台的新聞:「昨夜十二點,一群恐怖份子襲擊了石洞口船舶碼頭,造成了大量的人員傷亡……恐怖份子搶走了大量的軍火,離開時還在碼頭上縱火,燒毀了大量的軍用物資……反抗組織『拂曉』已經宣稱對這次恐怖襲擊負責。」
隨着新聞播放,背景畫面上播放的正是昨夜那一場大戰,獨臂的藍色地虎居然也被錄到了,不過畫面搖晃得很厲害,看來是當時碼頭上的普通人用手機一類的設備錄下的,隔得太遠,畫面非常模糊。
幾名衣着光鮮的逢魔星人站在液晶屏前議論:「又是拂曉乾的!」
「軍隊幹什麼吃的?咱們移民到地球來,卻老是遭遇恐怖襲擊,日子怎麼過下去?還不如再移民回逢魔星去。」
「軍隊趕緊出動,把拂曉幹掉啊。」
一名穿着西裝的逢魔星人笑道:「幹掉?哪有這麼簡單,你們是普通人,沒有牽涉到軍政大事,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這個拂曉可不是一個單純的恐怖組織,它脫胎於地球聯邦前政府軍……三年前,地球聯邦政府向咱們投降,有一部份不願意乖乖投降的高官逃走,還帶走了大量的軍用物資,他們轉入地下,組成了這個叫『拂曉』的組織,與其稱它為恐怖分子,不如說它是前地球聯邦正規軍殘部,在地球各地都有基地,相當的棘手。」
「那又如何?咱們早已打敗地球聯邦的正規軍,還怕這種躲起來的殘餘部隊?」
穿西裝的逢魔星人笑道:「要是拉出來正面決戰,反而沒什麼好怕的。正是躲起來的殘餘部隊才難對付啊,地球那麼大,他們又是地頭蛇,要躲起來不讓咱們找到何其容易?除非殺光所有地球人,否則……要殲滅拂曉至少也得花上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的時間……因為,任何一個地球人都有可能是拂曉組織的成員啊。」
他說到這裏,轉過身來,伸手指着正好從旁邊經過的甄誠道:「你們看,這裏有個老實巴交的地球人,說不準就是拂曉的一員。」
甄誠被這句話說得一楞,不知道該裝糊塗還是該站出來嚴肅地否認……
正在這時候,逢魔超市里卻走出來一個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這男人也長着一雙紅色的瞳孔,他是逢魔超市的老闆,一個月前從逢魔星移民過來,在地球人的手裏買下一間超市,將之遷入租界,然後就成為了現在的逢魔超市,甄誠就是這樣被他莫名其妙給帶進租界裏來的。這中年胖子全名叫做蔡心紫,這裏的逢魔星人都稱他為蔡老闆。
蔡心紫不滿地對西裝男叫道:「喂,別在那裏胡說八道,這個地球人是我超市的收銀員,一個身家清白的好員工,你毫無理由地污衊他,損害的不止是他的形象,還有我逢魔超市的商譽,你怎麼賠償我的損失?」
西裝男哈哈一笑:「哎呦,蔡老闆別這麼較真嘛,我就是說說笑話罷了。好吧,我換個對象總行了,大家看,那邊那個地球人清潔工,她說不準就是拂曉的一員。」
甄誠隨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清潔工,是個少婦,身上穿着保潔員的衣服,正在掃地,那張臉甄誠剛剛才見過,所以很熟悉,她是藍色地虎駕駛員的妻子,那個跪地大哭,求甄誠殺光逢魔星人的女人。
甄誠的臉色頓時大變,不妙,這女人為什麼在這裏?她剛才還在基地里抱着我的大腿哭啊,怎麼轉眼就跑到租界裏來了?她要做什麼?不會是……
想到這裏,驟變已然發生,女人突然從掃帚柄里抽出了一柄利劍,對着她身邊經過的一個逢魔星巡邏兵用力地刺了過去,那士兵背對着女人,毫無察覺,這一劍頓時從他後心刺入,前胸穿出,巡邏兵哼都沒哼一聲就完了……
鮮血濺了女人滿臉,女人卻並不在乎,反手拔出長劍,又一劍刺入已經死去的巡邏兵身體裏,鮮血再度迸起,她嘴裏瘋狂地大叫道:「殺……殺光你們……通通殺光……紅色瞳孔的傢伙通通都去死……去死吧……」
周圍的逢魔星平民大吃一驚,紛紛後退。
女人狀若瘋虎,一劍接一劍,不停在那巡邏兵的屍體上亂刺。
「碰!」
遠處響起了槍聲,另一名巡邏兵開槍了,子彈打在了女人的額頭上,將她的頭部打穿了一個大洞,鮮血與腦漿從後腦勺噴射出來,四面飛濺……女人仰天倒下,屍體依然握着長劍,劍尖上全是殷紅的鮮血。
一命換了一命!
女人選擇了世界上最愚蠢的方式為丈夫和女兒報仇……也許,她在看到丈夫屍體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瘋了,對生命已經無所留戀。
甄誠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手腳冰冷,無法呼吸……她為什麼要這麼傻?莫非……是她求自己殺光逢魔星人的時候,沒有給她明確的答覆,只是回答了三個字「我儘量」。
這三個字不夠份量?讓她感覺不到希望,所以才會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嗎?
也許……當時好言好語地哄騙她,然後用「幫她報仇」作為藉口,將她帶回家裏肆意玩弄,用生理上的滿足感來彌補她精神上的缺失,她就不會做出這種傻事了?。
甄誠的腦子裏一片混亂!不,這不是我的責任,不是我的,絕對不是我的……他只能這樣反覆地安慰自己,否則,心臟就會承受不起這劇烈的刺痛。
街道上一片混亂,逢魔星人的士兵大量湧來,將巡邏兵和女人的屍體搬走,接着有人開始清掃地上噴射形的血污,大量的士兵散到街頭巷尾,開始追查那少女有沒有同黨……
穿西裝的逢魔星人現在已經呆如木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尖叫一聲,逃回了自己家去。液晶屏前議論的逢魔星人也全部散去,蔡心紫嘆了口氣,對甄誠吆喝道:「還楞在那裏做什麼?今天你差點遲到了,趕緊交接班吧……」
甄誠麻木地走進超市,和值夜班的收銀員交接班,站到了收銀台後面,人雖然站在這裏,腦子卻一片混沌,有人來收銀了,他機械地刷條碼,收錢,找補零錢……
直到晚上八點,負責夜班的同事來了,甄誠交接了工作,邁着輕飄飄的步子走出了租界……其實他已經很睏倦了,昨天一整天都在超市里工作,晚上則在打仗,打完仗又回來超市工作,整整三十幾個小時沒合眼……但他現在卻一點也不想睡覺。
前面的街邊有個小小的酒吧,甄誠跌跌撞撞地走了進去……他需要喝酒,大量的喝酒,還需要女人,需要那種可以在床上和他瘋狂,讓他忘記一切的女人。
一個小時之後,甄誠成功地帶着一個妖艷的女人回到了家裏……
剛進門,女人就開始迫不及待地脫甄誠的衣服,醉心夢死的感覺回來了,甄誠的手也伸進了女人的裙角里……
「咳!」客廳沙發上適時地傳來了張櫻仙的聲音:「老公,怎麼又帶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了?我都說了,我在家的時候你別亂搞,要亂搞趁我出差時……」
妖艷的女人吃了一驚,然後猛地甩開了甄誠的手:「你老婆在家裏還來勾搭老娘?神經病,浪費老娘的時間。」
女人摔門而出。
甄誠的酒意醒了一半,醉生夢死的感覺又被驅散了,他心中暗叫了一聲好險,嘴裏卻道:「你還真用鐵絲開了我家的門啊……好吧,你嚇走了我到嘴的女人,就拿你來彌補我的損失吧……」他一步一步,走向張櫻仙,仿佛打算將她直接壓倒在沙發上。
張櫻仙一點也不怕他,只是用沉重的語氣道:「白天租界裏發生的事情我聽說了……」
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將甄誠從頭到腳澆了個通透。
「算了,睡覺!」甄誠轉頭走向了臥室,撲在自己的大床上,將頭埋在枕頭裏。
張櫻仙安安靜靜地坐到了床沿,將一隻手撫在了甄誠的後背上:「學長,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甄誠的頭埋在枕頭裏並不抬起。
「我們的肩膀很輕,挑不起世界上所有的重擔,你不必獨自承擔一切。」張櫻仙溫柔地拍打着他的後背。
甄誠閉上眼,沉沉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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