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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昀的腦中一陣暈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踉蹌了一步,撩袍跪倒在了地上,顫聲叫道:「父親」
寧珞一下子回不過神來,看着眼前這個束着道冠、手拿佛塵的道長,好一會兒才將他和從前那個定雲侯爺對上了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抑制不住地哽咽了起來:「父親,你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們都好想你!」
景晟長嘆一聲,上前將景昀扶了起來,又示意寧珞起身,神色淡然:「起來吧,我已入道,道號清沖。筆硯閣 m.biyange.com」
「父親,你就這麼狠心拋下我們遠走天涯?」景昀素來冷肅的臉龐上痛苦,「就算你捨得下我,捨得下錚兒和曦兒,你也能捨得下祖母嗎?她老人家一直在思念你,你忍心讓她日日悲泣嗎?快和我回去吧,我們一家人團聚,不然只怕母親在天之靈也要怪你的。」
景晟淡然的表情終於起了一絲了裂縫,低聲道:「你祖母她身子還好吧?」
「祖母年紀大了,身子時好時壞,」景昀答道,「我這些年都在西北,不能盡孝膝前,心裏實在掛念。」
景晟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我這一生實在是無一用處,時時讓你祖母蒙羞,還不是不要在她老人家面前出現了。」
景昀還待再勸,景晟卻岔開了話題:「今日有緣相見,看來是聖人有意讓我了結了塵緣,走,肚子餓了吧,我們去用晚膳,這裏還有你們的另一位熟人。」
小膳堂里乾乾淨淨,一張八仙桌上擺着六七盤素菜,紅紅綠綠,看上去甚是清爽宜人,小道士正巧從另一頭端着菜走了進來,笑着招呼:「貴客來了,我師伯說是故人,讓我多備些酒菜。」
景昀和寧珞怔了怔,朝外看去,只見一名道長身穿青衫,眉目猶如遠山般清遠寫意,衝着他們倆豎掌行禮:「侯爺、夫人,別來無恙否?」
景昀又驚又喜,上前了一步躬身回禮:「清虛道長,原來你在這裏,叫我找得好苦。」
故人相見,分外親熱,這八仙桌旁坐了六個人,大家推杯換盞邊吃邊聊了起來,景晟自從京城出來後便四處漂泊,偶然機緣之下遇到了清虛道長,便在清虛的指點下出家入道修行,算是拜入清虛師尊的名下,做了清虛的師弟。
「侯爺大敗北周的戰績我們都聽說了,」清虛道長笑着道,「我們都替你高興,你守城破敵的事情傳來後,我師弟都大醉了一場,說是終於可以有臉面去見你地底下的母親了。」
景晟無奈地笑了笑:「師兄,你這是存了心要讓我塵緣難了嗎?」
「塵緣了斷,是隨心所致,」清虛的目光澹然,「師弟務必謹記。」
景晟悚然一驚,雙目微閉,再睜開時已是清明一片,微笑着道:「師兄之語,醍醐灌頂。」
這一來一往間,景昀見景晟的目光愈發清淡,心中明白,將父親勸回家去的可能已經微乎其微,不由得苦澀不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寧珞憂心忡忡地看着他,按住了他還欲斟酒的手,柔聲勸道:「景大哥,明日還要趕路,少飲幾杯。」
景昀的手滯了滯,終於放了下來,苦笑了一聲道:「我明白,你放心吧。」
道觀不大,清虛讓人面前收拾了兩間屋子出來,余慧瑤和鄒澤林便先行下山去了,留了景昀夫妻倆和幾名侍從在道觀伺候。夜深人靜,這山間空谷越發清幽,景昀將景晟送到禪房,卻依然固執地站在門外不肯離去。
「父親就這麼狠心,把塵世中的一切都斬斷了嗎?」他頗有些絕望地問。
景晟沉默了片刻,點着了燭火,示意他進來,掩上了門。望着膝下這個令人驕傲的兒子,他輕嘆了一聲道:「昀兒,我本以為,你應當是最能明白我的。」
景昀跪在景晟腳旁,沉默不語。
「你如今功成名就,也有了孩子,可若是珞兒有什麼不測,你會何去何從?」景晟淡淡地道。
胸口仿佛被人用手揪住了,景昀一下子就悶得喘不過氣來,他啞口無言。
「只怕你比我更決絕,」景晟凝視着他,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我有說錯嗎?」
景昀終於放棄,只是啞聲道:「父親,那你好歹定時給我們捎個信,也好讓祖母放心些。」
景晟點了點頭,遲疑了片刻又問:「你和他現在怎麼樣?「
景昀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這個「他」是誰,斟酌着道:「我在西北已經很久沒有面聖了。」
景晟有些怔楞,好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其實,他雖然貴為天子,卻也是個可憐人,當年為了平衡朝臣的權勢,不得不娶了你母親的表姐,後來又在宮中多有掣肘,反倒不能如我們一般隨性,他對你母親,並沒有半分褻玩之心,實在是天意弄人。」
景昀的神情有些僵硬,顯然不想和父親深談這個問題。
景晟同小時候一樣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不要再對他抱有怨恨之心了,我自在外後也想了很多,當年的事情沒有對錯,這些年,他身為九五之尊,就算心裏再怎麼想親近你,卻為了你和你母親苦苦隱忍,現在他身邊的人都這樣了,若你還不肯原諒他,他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是,父親,我明白了。」景昀垂首應道。
「去吧,不要再掛念我了,」景晟微笑着道,「我很好,只盼着能為自己和你母親修個來生。」
景昀站了起來,戀戀不捨地退了出去。
站在門外,看着裏面的燭火晃動了兩下熄滅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終於緩步離開。
夜已深,雖然山下仍是冬末,這道觀中吹過的風卻不見寒意。想是這裏身處山坳,外面的寒流被阻在了青山之外的緣故。
院中一棵老樟樹高大幽深,月光透過樹葉,映在了樹下的那襲洗得發白的道袍上。
對於這位道心高深的清虛道長,景昀向來是十分敬仰的,在這山野小觀中得已意外重逢,讓困惑於一些事情的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清虛道長,」景昀上前施了一禮,「多謝道長對家父的照拂。」
清虛道長哂然一笑:「侯爺客氣了,所有果必有應,師弟他自有他的緣法,就如同你一樣,不要太過掛牽。」
景昀沉默了片刻,迎視着清虛道長的目光道:「我的緣法,就是珞兒戴着的那塊玉牌嗎?」
清虛道長一點都不意外,眼神溫潤地看着他:「侯爺果然心細如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做的夢都是真的發生過嗎?珞兒在夢中怎麼嫁給了楊彥,又怎麼會死了?」景昀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似的,帶着幾分惶恐。
「虛虛實實,夢夢生生,侯爺何必在意?」清虛道長笑道,「就算那夢曾是真的,難道能讓侯爺有半分怯步不成?」
「自然不會。」景昀傲然道,「就算刀山火海,只要珞兒在我身旁,我便為她擋之。」
「那便成了,侯爺戎馬倥傯,為千萬百姓抵禦外侮,貧道能為你做些事情,心中很是寬慰。就算這世事多有變幻,卻也萬變離不了其宗,些許跳樑小丑,相信以侯爺之能,定能攜夫人掃平萬難。此去京城,貧道送你四個字,」他頓了頓,那雙清亮的眸子透出光來,嘴角逸出一絲淺笑,「依心而行。」
景昀聽得雲裏霧裏,卻也明白,清虛道長清修之人,必定不能透露太多玄機。他也將那奇怪的夢拋在了腦後,就算夢裏有什麼變故,他對寧珞的心意,也不會有半分改變。
第二天一大早,賈南柯便親自上門來催景昀了,景昀和寧珞起了身,在道觀里兜了一圈也沒找到景晟和清虛道長,問那小道童,小道童只說二人一早便入山里去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
景昀明白,這是父親在避着他,他也沒法,只好悵然地眺望着遠山,和寧珞一起離開了道觀。
下了山之後,一行人便再不做停留,一路快馬加鞭,十日後便到了京畿地區,這才放慢了腳步。
賈南柯早已派人提前去聖駕前送了信,快行到京城時,景昀騎在逐雲上遠遠望去,便見前方黑壓壓的有近千人,軍容整肅,雅雀無聲,正是他離京前□□的羽林軍諸將官。
而在羽林軍前則是當朝的大臣,兩年未見,朝中大臣新舊更替,除了寧臻川、鄒沐意等六七個老臣外,其餘的看上去有些眼熟卻叫不出名來,一旁還立了一架車輦,亭亭華蓋,氣派非凡。
一見景昀一行人出現在視線中,前方鼓樂齊鳴、號角聲聲,前來迎候的諸位朝臣上都面露喜色。
景昀勒住馬韁翻身下馬,迎着正午的陽光緩步上前,他的身周鍍上了一層鎏金,雖然只有一身便服,卻依然氣勢奪人,仿佛戰神下凡一般。
車輦的珠簾被掀了起來,一個身穿淺金色蟒袍的青年緩步而出,他面如冠玉,姿態同從前一樣溫文爾雅,唯有那眼中的目光仿如毒蛇一般落在了景昀的身上,正是瑞王楊彥。
「定雲侯力克北周,大勝而歸,本王在此恭候多時了,」楊彥微微一笑,親熱地便去挽他的手,「大陳有如此良將,何愁國基不穩、天下不寧?」
景昀後退了一步,躬身行禮,堪堪避過了楊彥的手,沉聲道:「臣不敢居功,全蒙陛下洪福、將士用命,更乃天佑我大陳也!」
「天佑大陳!陛下洪福齊天!」
楊彥和景昀迎面而立,二人四目相對,身旁的歡呼聲如雷鳴一般響徹雲霄。
景昀心中模模糊糊地閃過一個念頭:這京師中的龍潭虎穴,只怕比西北之役更為兇險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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