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林苗已是騎虎難下,但她好似並不為此擔心,反而越發地輕鬆了。
此時,正是雙方博弈的關鍵時刻,林苗正在一點一點地探尋對方的底線,同時,也大致明白了自己對陳公府的用途所在。
柳玉蟬心念百轉,她沒想到這個丫頭居然如此精明、倔強。看來,此時用強已經起不了作用了,還是先用緩兵之計吧。先行將她穩住,再徐徐圖之。來日方長,足夠自己將事情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導。
想到這裏,柳玉蟬稍微緩和了一下表情,她沒有直接回答林苗,而是轉身走向陳進越和王鳳鈺,在二老面前跪下「爹,娘。兒媳不孝,請求二老成全,答應林苗的要求,遂了兒媳的心愿吧。」她神色真摯淒婉,似有難以言說的苦衷,直教旁人心生憐意。
陳進越沒有吭聲,他緊抿着嘴唇,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在他看來,堂堂陳公府的主子,是萬沒有道理由向一個下人低頭的。
一旁的王鳳鈺老夫人,卻心軟地出聲勸道「玉蟬,你這是何必呢?先不說你已經有天浩和婉嫣一雙兒女,就算你是真想再認一個乾女兒,也不一定非得要找她啊!」
柳玉蟬溫順地低下頭,懇切地說道:「爹,娘,並非是兒媳固執,只是......」說到這裏,她忽然頓住了,站起身來,將身子湊到老夫人王鳳鈺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哦,原來是這樣。」王鳳鈺恍然大悟,她看了看柳玉蟬,再看了看林苗,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又轉身附在陳進越耳邊低語了幾句。
原本還氣哼哼的陳進越,聽了夫人說的話,臉色突然變了,他皺皺眉說「既然如此,你們自己決定吧,哼!」說完站起身來,一甩衣袖,離開了正廳。柳玉蟬剛剛說的,正是之前在匯仙樓對陳佑宗說的說辭,自己是金命,需要水土之命來幫襯自己,才能福泰安康。而林苗剛好就是這樣的水土之命。其實,柳玉蟬並不知道林苗到底是什麼命格,她只是胡亂說一下而已,料想林苗也不太可能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什麼時候。果然如自己所料,林苗並沒有對這個說法提出異議。
老爺和老夫人都離場了,意思很明顯,非常不喜歡林苗。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柳玉嬋,不知道今天這場認親儀式還會不會繼續。
柳玉嬋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站了起來,對林苗說「你的要求都說完了?」
「說完了。」林苗點點頭,正色道。她明白,自己的要求,柳玉嬋是答應了,但是接下來,應該是她要提要求的時候了。
果然,柳玉嬋微微仰了仰頭,神情倨傲地說「你的要求,我全都答應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規矩。」
「好,你說。」
「第一,不能損害陳公府的聲譽和利益,陳公府需要你出力的時候,義不容辭。」
「好。」林苗點了點頭,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第二,潔身自好,外秀內修。這句話,你可明白?」
林苗點了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前四個字我明白。後面的外秀內修......恕林苗愚鈍,我不明白大奶奶所指的是什麼。」
柳玉嬋微微一笑,臉色緩和下來,神色中隱隱有慈母般的耐性「我認你當乾女兒,自然是會拿你當親生孩子一樣疼愛。」
一旁的陳婉嫣聽了這話,覺得甚是刺耳,她不禁抗議地喚了一聲「娘!」尾音上揚,聲調拖長,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柳玉嬋回頭拿眼神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陳婉嫣便老實了,不敢再多言。
柳玉嬋接着說「所以,我自然希望你能成長為大家閨秀,容貌打扮,言行舉止,都需要你從頭開始學。」
原來是這樣,這對於自己來說是好事,林苗想也不想地點頭同意「沒問題。」
柳玉蟬點了點頭,接着說出了第三個要求「第三,百善孝為先。既然你認我為乾娘,自然要講求孝義,不要干忘恩、忤逆之事。」
林苗一愣,這話說的滴水不漏,讓她不能反駁,但是字字句句仿佛透着玄機,讓人難以觸摸面紗之下的真相。林苗想了想,點點頭說「林苗自然不會幹出忘恩、忤逆之事。」
柳玉蟬滿意地點點頭,朝長房夥計使了個眼色。那夥計會意,朗聲宣佈到「吉時已到,認親儀式開始!」
炮竹聲響起,鐘鼓嗩吶齊鳴,林苗在丫鬟的簇擁下,向端坐其上的陳佑宗和柳玉蟬跪拜行禮。喝了改口茶,許了信物,從此林苗便多了一雙沒有血緣關係的父母,而陳佑宗和柳玉蟬也多了林苗這個乾女兒。
夜色正濃,天上黑雲密佈,無風無月亮,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郊外一條小道上,三個黑衣人正沿着來路小跑,像是追趕前人,又像是躲避追兵。
近到跟前,其中一個個子稍矮,佝僂着背的黑衣人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左右看了看,然後凝神聽了聽動靜,對其餘兩個人說「咱們就此分手吧,此處已經安全了。你們沿着這條小道一直走,約半個時辰便能找到歇腳處,不會有人追得上你們的。」
另外一個身材高大,嗓子暗啞的男人說「好!這次多虧龐大師,回去之後,我一定如實稟告教主,定少不了你的賞賜。」
那個佝僂着背的黑衣人擺了擺手「賞賜不敢當,還請關言老弟多多在教主面前,幫我美言幾句。教主要找的食材,可能僅僅只是傳言,根本就沒有。就算有的話,也沒有在這個地方。請教主取消了我在這個地方的任務吧,我已經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呆夠了。」龐寬一抱怨起來,便有些剎不住車了。
關言忙打斷他「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閒話不多說,咱們就此別過,高山流水,後會有期。」說完一抱拳,便朝身後的另外一個黑衣人招了招手,示意兩人離開這裏。
另外一個黑衣人,便是龐寬和關言從大牢中救出來的方民越。他朝龐寬一施禮「龐大師,大恩不言謝!咱們後會有期。」
三人分道揚鑣,分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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