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疾 39.第二更

    她腦子一下就轟了,反應過來大叫:「竹香!竹香!」

    外間的竹香聞聲爬起來,點了盞油燈進來:「表小姐,發生了何事?」

    伶俜慘白着臉急道:「表姐呢?」

    竹香也是一臉懵然:「大小姐不是在床上睡覺麼?」

    伶俜已經猜到發生了何事,知道問她也無用,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現在什麼時辰了?」

    竹香道:「還不到卯時。」她拿了燈走過來,咦了一聲,「大小姐怎麼不在床上?」

    伶俜根本就沒心思回答她的疑問,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拿了件披風裹上:「我出去找她,你別驚動姨母。」

    &小姐!表小姐!」竹香在身後壓低聲音叫,但伶俜頭也不回沖了出去。

    沒有月亮的夜晚黑得像一塊幕布,伶俜沒來得及拿燈,甚至連鞋子都未穿上,可她對着黑色渾然不覺,也感覺不到露水深重的冰涼。只不管不顧地往後府跑,除了沈鳴她不知道還能找誰。

    踏着粗糙的石路,伶俜一口氣摸黑跑到了松柏院。在夜間蟲鳴聲包裹中,這隱在沉沉黑暗中的別院顯得異常寂靜,氣喘吁吁的伶俜跑到月洞門前大叫:『世子!」

    這瘮人的寂靜方才被打破。

    屋子裏很快有回應,長安提着一盞油燈出來,看到從月洞門口奔進來的伶俜,愕然道:「十一小姐,發生何事了?」

    伶俜開口的聲音都快帶着哭腔:「世子呢?世子怎麼樣了?他好了麼?」

    雖然知道沈鳴正在犯着怪疾,但她只能存着一絲僥倖,希望這個時候他已經恢復神志。

    長安有些為難道:「十一小姐,世子還沒好呢!」

    伶俜道:「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好!」

    長安看了看天色:「至少也要等到卯時。」

    伶俜滿心焦灼地往屋子裏走,卻被長安攔住:「十一小姐,現在世子很瘮人,你別被嚇到了!」

    她見過沈鳴發病的樣子,也不敢強行進去,只坐在進門處的一張杌子上,又朝長安道:「長安大哥,我表姐出事了,你能不能想辦法讓世子快點清醒過來!」

    長安驚訝:「大小姐出事了?是不是因為韓子臨?」

    伶俜點頭:「我猜應該是。剛剛我醒來發覺表姐不見了,不知是被人弄走,還是自己悄悄出的門,但現在肯定已經出了事。」

    長安眉頭蹙起,也是一臉緊張:「十一小姐,你先莫慌,我進書房守着世子,一旦他清醒,馬上告訴他。」

    他話音剛落,書房裏卻傳出微弱的聲音:「長安,我剛剛好像聽到十一的聲音!」

    伶俜驚得睜大雙眼,從杌子上跳下來,跟着長安直接往書房裏跑。搖曳的燈光之下,被捆綁在椅子和柱子上的沈鳴一臉蒼白,額間垂落的髮絲因為汗水兒貼在臉上,不用猜便知剛剛受過了甚麼折磨。伶俜眼眶發熱,淚水禁不住湧出來,他其實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啊!

    可是再如何心疼,她也不得不勞煩他,只是開口時的聲音,難免哽咽:「世子,表姐不見了,我懷疑她出了事。」

    沈鳴一面讓長安給自己解繩子,一面用微弱的聲音道:「何時不見的?」

    伶俜道:「就是剛剛,我一覺醒來就發覺床上沒了人。」

    兩人正說着,長路不知從哪裏急匆匆冒出來:「不好了世子!」

    &麼事?」沈鳴低聲問。

    &剛剛從外頭回來,看到韓子臨帶着韓家的人來侯府鬧事,說大小姐拐了他的伶人,要侯府給他主持公道。」

    伶俜閉了閉眼睛,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沈鳴道:「他們現在在哪裏了?」

    &經到了門口,估摸着會驚動侯爺。」

    伶俜忽然茅塞頓開:「我知道了,韓子臨肯定會帶着侯府的人去柳葉胡同抓姦。」

    上輩子就是這樣,表姐和葉羅兒在柳葉胡同的宅子裏私通,被人抓了現行。

    她不知道上一世這事的來龍去脈是不是這樣,但可以肯定是,此時此刻表姐和葉羅兒就在柳葉胡同,不然韓子臨不會那麼篤定。

    沈鳴也明白過來發生了何事,解了繩子站起來:「你帶我馬上去柳葉胡同的宅子。」

    那宅子他未去過,所以必須得伶俜帶路。

    長安見他臉色蒼白的厲害,說話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微弱,許是剛剛強迫自己清醒耗損了元氣,試探道:「世子,要不然我跟十一小姐去。」

    沈鳴搖頭:「有些事你做起來不方便,這件事有關綾羅的清白我必須親自去。」

    即使是聲音微弱,但是從那微弱的聲音中透露出來的堅定,讓驚慌失措的伶俜忽然就放了心。一切迫在眉睫,兩人不敢再耽擱,雖然沈鳴虛弱的腳步都有些飄浮,但干吞了兩顆不知什麼藥丸,就提劍拉着伶俜從角門出去。

    此時正是卯時,因着到了三月,日頭漸漸變長,日出也早了許多,有一點點晨曦冒出來,天空從黑暗,變成了灰麻麻的一片。抱着伶俜坐上馬飛奔之時,沈鳴才借着一絲光線,發覺伶俜光着一雙腳丫,但此時緊迫,他也只是目光微微動了動,又繼續策馬飛奔。

    兩人來到柳葉胡同的宅子後門,周遭還是一片沉睡中的寂靜,想來他們是成功趕在了韓子臨前面。

    下了馬之後,沈鳴提了口氣,將伶俜抱起來躍過高牆,三月清晨的冷風拂面而過,但伶俜一點都不覺得寒冷,因為沈鳴為她擋去了大半的風,他身上更是有讓人安心的溫暖。

    到了地上,伶俜領着他到最內進的屋子:「應該就是在這裏!」


    那是葉羅兒這些時日住的屋子,她走上前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沈鳴皺了皺眉,上前一腳將門踢開,屋子裏的一股濃烈的酒氣傳來,床榻上赫然躺着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地上是散亂了一地的酒罈子。

    伶俜嚇得不輕,幾乎不敢想像,若是韓子臨帶着人來看到這樣的場景。她衝進去拍打沈錦:「表姐表姐!你快醒醒!」

    沈錦嘟噥了一聲,翻了個身不作理會。她又去拍葉羅兒:「葉公子,你快醒醒!」

    葉羅兒倒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但是酒意太甚,眼前卻是層層重影,什麼都看不清。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此時外頭正門處響起了吵鬧聲,想來是韓子臨帶人來了。

    沈鳴眉頭輕蹙,走上前道:「我把葉公子帶走,你給綾羅穿好衣服,外頭的人我應對,你們不要出來。」

    說罷,他將葉羅兒的外袍套好,扶着他的手臂,將人從床上拖下來,半扛半拖着往外走。他身子猶在虛弱着,所以走得很慢,伶俜把門關好,手忙腳亂的替沈錦穿衣服。伶俜覆上前聞了聞,屋子裏的酒味很濃,但表姐呼吸間卻沒甚麼酒味,所以她現在迷迷糊糊並非是因為喝酒,而是被人下了藥,為的是製造□□醉酒偷歡的假象。

    她借着一點點光線,檢查了一下表姐的身子,並未看到有任何不同尋常的痕跡,這才稍稍安心。給沈錦穿好衣服後,她掐了掐她的人中。沈錦在這疼痛中終於緩緩清醒,卻仍舊是滿眼人事無知的恍然。

    外頭嘈雜的腳步和吵鬧聲傳來,韓子臨的聲音響起:「這是拐了我的人藏在這裏,現在還想帶着人逃走呢?侯爺,這算不算證據確鑿?這可是沈大小姐名下的宅子。」

    沈瀚之還未說話,只聽沈鳴冷冷道:「沒錯!我是將葉公子藏在我妹妹的宅子裏,那是因為我見他被你虐待,搭手相助罷了!」

    本來帶人捉姦的韓子臨,忽然有些沒反應過來。他並未見過沈鳴,還以為這是沈錦的人趕到了前頭將人帶走,但是聽他說到妹妹二字,立時猜到眼前這清風霽月般的少年是侯世子沈鳴,錦衣衛四品指揮僉事。

    而他這話的語氣,顯然是要將沈錦做的事攬下來。

    屋子裏的伶俜自然也是聽出沈鳴的打算。他這是想若是韓子臨一口來定葉羅兒是跟人跑了,或是跟人有染,那個人就是他,而不是沈錦。

    勛貴子弟狎妓養男寵在本朝並不是什麼稀奇事,那韓子臨自己就是個例子,若是葉羅兒跟沈鳴有個什麼,那倒不算個事兒。但若是這人是沈錦,事情就變得不一般。

    此時的沈錦也漸漸清醒過來,只是嘴巴被伶俜捂着發不出聲音,卻也聽到外頭在說着何事。伶俜小聲附在她耳邊道:「表姐,韓子臨這是要陷害你和葉公子私通,如今世子把事情攬下來,若是待會兒他們進來,你記住矢口否認葉羅兒不是你救的,只是給世子提供這宅子。」

    沈錦本來混亂的思緒越來越清楚,理清了來龍去脈之後,也知道了自己身處何處後,又是怒又是心有餘悸,卻不敢輕舉妄動,只靜靜聽着外頭的動靜。

    伶俜見她目光清明,才放開了捂住她嘴的手。

    韓子臨沒想事情生變,但他哪裏會善罷甘休,哼了一聲道:「沈小姐為了跟我的伶人私通,不惜陷害我入獄,現在倒是敢做為何不敢當了!」

    沈鳴冷笑:「我妹妹不過是個後宅女子,哪有本事陷害你入獄。你做的那些事本是證據確鑿,你以為滅了牙婆的口就沒事麼?本來這事不歸我們錦衣衛管,不過你的本事還真是通天,天子腳下都敢這般胡作非為,我今兒話就晾在這裏,先前派人將牙婆抓了送去順天府的人是我,跟我妹妹沒有半點關係。」頓了頓又道,「而且你這樁事我管定了。」

    韓子臨心中大駭,面前這臉色發白的少年,頂多不過十六七歲,但是那氣勢卻冷冽凌人,讓他頓時就少了幾分底氣。沈鳴如今在朝堂的名聲他是知道一二,但旋即又想着自己身後也有大樹可依靠,被人撈出來連這樁事兒都辦不好,只怕會更加麻煩。於是梗着脖子道:「你說這些唬我有何用?不過是要為你們家大小姐遮羞罷了,此刻沈大小姐定然還在屋子裏!」

    一旁的沈瀚之的臉色已經鐵青一片,隱約猜到事情緣由,皮笑肉不笑道:「韓公子,我知你先前被關入了順天府牢中,心中定然有氣,但我女兒綾羅不過是個小女子,哪裏做得出來這些事。既然世子承認是他所為,你也就不要再胡攪蠻纏。我看在廣寧伯和你兄長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污衊我女兒的事情。」

    韓子臨冷笑了一聲:「我不過是要進屋子瞧瞧,侯爺這是怕了麼?」

    沈瀚之沉着臉不出聲。

    韓子臨正要揮手讓人破門時,那緊閉的門從裏面被人打開,衣着完好的沈錦走了出來。韓子臨還未得意地笑出來,沈錦後面又走出來一個姑娘,正是謝伶俜。於是他臉上的笑容便僵了住。

    沈錦冷笑一聲道:「韓公子,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我兄長都同我說了,他救了這位被你拐來虐待的葉公子,因為沒地方安置,便求我幫忙。我們兄妹一場,這樣的忙當然不能拒絕。昨晚聽聞你被放出來,兄長擔心你對葉公子不利,準備今早將他送出城,我和表妹一道過來幫忙而已。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潑髒水的本事。」

    韓子臨本打算孤男寡女抓個現行,哪知會變成這樣子。本來剛剛看到沈鳴扶着葉羅兒出來,想着只要沈錦還在屋子裏,也還能強行污衊一番,不成想屋子裏又冒出一個表妹。

    這裏發生了何事,幾個人都心知肚明,不過是看誰拿得出證據罷了。顯然韓子臨這場構陷要落了空。

    就在這時,宋梁棟風風火火從外頭跑進來,大聲道:「綾羅,我這正輪值,有人告訴我你跟戲子有私情,讓我來捉姦!我就想知道誰他娘的陷害你,老子廢了他!」

    伶俜看着一頭汗水的宋梁棟,忽然就忍不住笑開。

    這一切都跟上輩子不一樣了,她的表姐真的不會死了,她忽然有點熱淚盈眶。只是看着和韓子臨對峙着,身子不着痕跡有些發抖的沈鳴,卻又不由得心中揪起來。

    沈瀚之雖然不知具體情況,剛剛心裏也是提了起來,長女若真被人捉住和戲子私通,他還真不知如何應對。

    他鬆了口氣,又怒道:「夠了!韓公子就是請我看這場鬧劇的麼?荒謬至極!」又朝沈錦冷聲喝道,「綾羅,你大婚在即,再這般跟着世子一起胡鬧,我讓你餘下來的日子都禁足在府中。快跟我回去!」

    宋梁棟趕緊嘿嘿笑着走到沈錦身旁,討好一般朝沈瀚之道:「侯爺,小侄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肯定跟綾羅沒關係,您可別怪她!」

    沈錦似嬌似嗔地瞪了一眼,牽着伶俜朝父親走去,路過韓子臨時,冷冷瞥了他一眼,低聲道:「你會遭到報應的!」

    韓子臨也惱火得厲害,本來這計劃神不知鬼不覺,哪知竟然生生被人給打亂了。他哂笑一聲看向被沈鳴扶着的葉羅兒。

    葉羅兒藥效漸漸醒了過來,看幾步之遙的男人,一張本來就慘白的臉,更是血色全無,渾身都止不住發抖。

    韓子臨從腰間掏出一張契子道:「侯爺,這小賤蹄子的契子還在我手中,於情於理都還是我的人,不管跟他有首尾的是你家世子還是大小姐,總歸都是拐了我的人,怎麼都不佔理的吧!」

    沈瀚之沉着臉道:「沈鳴,把這公子還給韓公子!」

    沈鳴皺眉,不為所動。

    沈瀚之又喝道:「你私藏伶人這種事難道還不嫌給我們侯府丟人麼?是不是要我把你外祖父叫來!」

    葉羅兒閉了閉眼睛,鬆開沈鳴的手臂,搖搖晃晃站直身子,畢恭畢敬作揖行了個禮:「多謝世子和大小姐相助,小生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伶俜想到上輩子葉羅兒的結局,據說是因為和表姐的私情被撞破後自殺,看眼下這情形,只怕並不是這樣。

    如今那牙婆自盡,對於韓子臨的指證,葉羅兒算是唯一證人,而一旦他被帶回去,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

    但伶俜知道,韓子臨手中拿着他的賣身契,沈鳴根本就沒理由強行將人留下。看着韓子臨揮手讓人將葉羅兒駕住,如玉的美人面無死灰一般,她心裏不由得一陣發疼。

    表姐算是躲過了一大劫,但葉羅兒真的還是不能倖免嗎?她雖然只見過葉羅兒幾次,但也看得出這是一個溫良和善的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天妒紅顏,老天爺給了他這麼悽慘的命運。

    她慢吞吞跟在沈錦後面,看到表姐忍不住要阻攔,趕緊拉住她的手,小聲道:「表姐,你別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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