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嬌圖 第三十七章 嫂嫂

    穿着新娘喜服的常氏對房中人的反映似乎早已經瞭然於心，只是抬頭看着站在身前的柳寒暉，眸光平靜淡然。

    柳寒暉微微笑，臉上並無半分鄙視、厭惡，甚至帶着星點的欣喜。

    元秋站在不遠處細細觀察，看到兩人之間的眼波流轉，心中快慰。令眾人吃驚的無非是新娘子的相貌，說白了就是下巴處那一道拇指長的疤痕。女孩子的相貌何其重要，這樣明顯的疤痕無異於毀容。可，拋開那一道醜陋的疤痕，新娘子這張臉絕對容貌上乘，眼角上挑的丹鳳眼帶着勃勃英氣，那是普通女孩子無法擁有的氣質。

    「嫂嫂。」元秋突然開口叫。

    原本這時候出聲是不合時宜的，要等到明日認親的時候才改口。可新房中的氣氛實在尷尬，元秋想打破這種僵持。

    新嫁娘常氏轉眼看着元秋，耳邊是柳寒暉渾厚的聲音，「她是我妹妹，元秋。」

    有了這一來一往，房中的人算是回過神來。喜婆子見多識廣，微微調整便很流暢的將接下來的程序走完。交杯酒、結髮香囊，一樣不錯。

    完成俗禮後，柳寒暉要去前院宴客，臨走前對常氏低聲說：「等會有湯麵送來，你先吃些，別餓壞了。」

    新郎官如此體貼，房中的女眷自是要好好打趣一番。

    世子妃趙氏笑道：「平日裏怎沒有看出來，二叔是這般憐香惜玉的人呢，我還當着只有你那大哥才會如此。」

    未出閣的姑娘們只有看熱鬧的份，聽到這話紛紛羞的低下頭。只剩出嫁的媳婦子開口接話。

    柳寒暉拱手求饒後，說：「她如今已是我的娘子，我自該待她好。」

    說這話時，柳寒暉的表情認真固執，如往日口出聖賢道理般鄭重。這個哥哥從來刻板，將溫良恭儉讓當作人生信條。這樣的人不僅對父母愚孝，對妻子同樣愛護。

    沉甸甸的一句話，讓房中女眷沒了打趣的興趣。等柳寒暉離開，都施施然的離去。元秋刻意留的久一點，何影也想留下來，卻被三姑娘熱情的拉去逛園子。人這樣多，何影也不好徹底翻臉，不情不願的跟着去了。

    原本熱鬧的喜房沉靜下來，元秋想了想還是說：「剛才那些人，你不必在意她們。」

    大婚日對於女子來說，是這輩子最重要的日子。元秋不想讓那些見不得旁人過好日子的女眷擾了常氏的心神，抿抿唇說：「我哥哥是很好的人。」

    作為妹妹，無論如何都是要維護哥哥的。並且，就在剛才，柳寒暉的表現沒有讓元秋失望。

    常氏上挑的丹鳳眼看着元秋，點頭說：「你先前在宮裏不知道，我早先是見過你哥哥的。」

    怕盲婚啞嫁過來，柳寒暉看到她的臉會反悔、失望。所以常氏要求家人安排了她與柳寒暉在婚前的相見。初相見柳寒暉眼中的震驚不是沒有，只是後來聽說她臉上的疤是幼時跟着父親上山採藥，為救父親不慎傷到的。為此，常氏的父親親自對柳寒暉說了軟話，他實在愧對這個女兒。

    柳寒暉面對長輩從來敬重，又見常氏對父親沒有半分怨恨，知道常氏是個孝順的。這門婚事便再沒有半分變數，如期舉行。

    怪不得柳寒暉半點不吃驚呢，元秋臉上露出淡淡遺憾的神色，原來她入宮的這段時間，家裏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而她半點都沒有參與到。

    常氏對元秋招招手，元秋聽話的走到常氏身邊。

    溫熱滑膩的指尖觸上元秋的手腕，常氏在給元秋把脈。靜待了一陣兒，才說：「身體有些虛弱，不過沒有大礙，靜心養養就好了。」

    這才想起，常氏出身杏林世家，當初柳三爺定下這門婚事，看重的也正是常氏的門第。心緒微微複雜，所謂門當戶對，不過是有互相利用的價值，對於滿懷憧憬的女孩子來說，這並不公平。

    「謝謝，嫂嫂。」元秋低眉順眼。

    常氏想出手捏捏這個看似嬌弱的小姑子，今日元秋對她的維護她能感覺的到。之前只想着只要柳寒暉不嫌棄她，她便無所畏懼，不過事到臨頭，總也難堪。

    有了元秋的出現，讓她心裏暖暖的。

    「你既然叫我一聲嫂嫂，往後可別說什麼謝不謝的話，沒地生份了。」常氏說話帶着特有的勸哄，真的像是和善的大夫。

    這麼想着，元秋笑起來，她那個古板、克制的哥哥遇到這樣的嫂子，往後的日子怕是會過的很有趣。

    加之，三夫人身份不高，真要娶到那些不可一世的高門貴女，第一難做人的，是三夫人。想來當初柳三爺看好這門婚事，也是為三夫人精心打算過的。

    嫂嫂人很和善，元秋很放心。

    「那我先走了，若是等哥哥回來，看到新房裏還有個我，恐怕不會給我好臉色。」元秋笑嘻嘻的告辭。

    常氏沒有攔下元秋，畢竟今日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出了新房，元秋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小院子走，遠遠的看到二姑娘帶着一位年歲較小的女娃娃，兩人有說有笑的，看起來挺親密。

    「那是誰？」元秋問身邊的果兒。

    紅楓跟着元秋進宮，果兒留在府中，對府中的事情，果兒知道的比紅楓詳細很多。

    果兒壓低聲音答：「是忠勇侯府的大姑娘。」

    又是忠勇侯府。

    元秋想着那日二姑娘在她房外囂張的語句，這二姑娘與忠勇侯府的婚事怕是板上釘釘了。

    而宮裏那位寧可舍了性命都要摘得並蒂蓮的九公主，註定要失望。

    能見到九公主失望，元秋本該暢快，可最後便宜了二姑娘，實在又讓人開心不起來。

    果兒見元秋沒說話，又補充道：「侯爺與世子近來都不怎麼回府，大夫人與二姑娘跟忠勇侯府倒是常來常往。」

    男人靠不住，唯有靠夫人交際、兒女聯姻。

    細說起來，大夫人也是可憐人。

    等一天事了，三夫人例行過來看望元秋。元秋見母親往日挺得筆直的腰背有些彎，猜到今日三夫人怕是累的夠嗆。

    拉着三夫人坐下，自己爬上炕，跪在三夫人身後給她捶背。

    三夫人舒服的眯上眼，能得到女兒服務，身心舒坦自不必多說。享受了一會兒才想起問元秋：「今日新房中可有什麼事情沒有？」

    元秋沒有隱瞞，將掀蓋頭後，眾人不太合宜的反應說了。

    三夫人倒比淡然的常氏還要激動些，恨恨的說：「我那兒媳婦的好處，她們自是不知的。」

    兒媳婦都說出來了，元秋嘿嘿笑，常氏雖然容貌有損，可這世上最難處的婆媳關係、姑嫂關係，倒是都不必擔心。

    只是，「明日嫂嫂認親，恐怕沒那麼容易。」

    今日在新房裏的，最大不過是同輩的世子妃。其他的女眷都是親戚，不便說什麼。

    明日要面對的可是老夫人、大夫人這些難纏人物，當面給些難堪，誰也護不住常氏。

    元秋頓時愁眉苦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