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嬌圖 第二十五章 結巴

    晨曦撒向沉重肅穆的宮廷，沉靜一夜的明慶宮變的喧囂起來。先前明妃一直稱病不出，不僅被皇后免了請安，甚至皇帝還親口說過『讓明妃好好休養，不要四處走動』的話。

    深宮內院，這樣的待遇並不會有人認為是帝後的恩惠，說白了，不過是一種變相的禁足。

    為着這個，元秋才能過一段相對清靜的生活。可如今的形勢有了不同，以柳三爺為首的弊案檢舉，弄的朝中沸沸揚揚。在這種時候，無論是牽扯到弊案中的人，還是坐等看好戲的人，都活動起了心思。

    鹽稅弊案牽扯重大，歷朝歷代，哪一次不是傷筋動骨，多少人家一夜興盛，又有多少人家從此銷聲匿跡，蕩然無存。

    宮外的人都緊盯着宮內，而宮內的這些人又大多盯上了柳家出身的明妃。尤其現在明妃的宮裏，還住着一位柳三爺的嫡長女。

    都是打着探病的旗號來的，鶯鶯燕燕的坐了一整個廳堂。明妃今日早沒了昨日的得意激動，依舊保持衣着簡單，妝容淡雅的模樣坐在上首。對於下面這些份位較低的嬪妃或明或暗的試探，輕鬆應對。

    元秋就站在明妃的身旁，這樣的陣仗是元秋第一次經歷。

    環肥燕瘦，各有風情。雖說柳家出美女，可是襄樂侯府中那些或冷艷或嫵媚的女孩子，跟這宮裏的嬪妃比起來，顯然還是差些火候的。

    再者，就算是襄樂侯府里的女孩子都修成精兒，也說不出這樣心計玲瓏的話語來。

    「聽說明妃娘娘身子不舒坦，早就想過來探望了，只是皇后娘娘特別叮囑過，讓咱們這些話多的別來擾了明妃娘娘的清靜。今日總算是得了信兒，說是明妃娘娘身子大好了，咱們可不就歡天喜地的來了。」無論人數多少，只要是一個小團體，總有那麼一個領頭人，先開口的便是今日所來的嬪妃里，份位最高的一位。

    明妃笑容淺淡，似乎對一切都雲淡風輕的樣子，謝道：「勞妹妹們掛念了。」

    「明妃姐姐這說的哪裏的話，咱們自來都是與姐姐親近的。只是最近聖上不怎麼往後宮來，就是來了，也只往宸鳴宮去。咱們到底膽子小，要顧忌這些個俗事的。」

    先前一位不留痕跡的給明妃上了皇后的眼藥，而後面這位則是直白的將矛頭指向宸鳴宮。

    元秋低着頭，宸鳴宮她在秀禾姑姑那裏聽到過一些。宸鳴宮宮主宸貴妃，娘家身份顯赫，育有兩子一女，是宮中生育子嗣最多的妃子。

    不過秀禾姑姑也說，這宸貴妃容色普通，性子又清高，這些年來並不怎麼得皇上的寵愛。

    最近一段時間如此頻繁往宸鳴宮去，大抵是為了宸貴妃所出長子四皇子峮?王近來辦的幾件差事都令皇帝滿意。

    不得不承認這些女子用心之險惡，三言兩語就將皇后，宸貴妃都拉出來在明妃面前刷了仇恨值。

    說起來，明妃當年也是有過大風光的，皇上獨寵了好些年頭。宮中皇后木訥，中規中矩的，雖得皇帝敬重，可要說是寵愛那是萬沒有的。宸貴妃家世煊赫，地位崇高，只是自身性子孤傲的很，並不能放下身段討得皇帝歡心。這才能讓背景不顯，溫柔小意的明妃鑽了空子，在後宮風頭無量。

    常言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幾年，皇帝年歲漸長，皇子們也漸漸成了氣候，對於這些生有皇子的后妃，皇帝起了防備之心。故而，對明妃的寵愛便也淡了，反而去寵幸那些初入宮，沒有任何利益牽扯的女子。

    明妃這明慶宮也就沒了往日榮光。

    元秋側目凝着明妃不動聲色的臉，不知該驚訝還是該感嘆，什麼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不過就是如此罷。

    先前說皇后的話，很是隱晦，再者還有皇帝的意思在前。明妃自然能忍過去，可後面說起宸貴妃來，那真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身份高，背景硬，兒子上進優秀，最近又得了皇帝的憐惜。這樣的宸貴妃，無疑是後宮裏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元秋不信明妃肚子裏不氣悶不憋屈。可明妃偏就有這樣的本事，神色不變不說，還能不輕不重的反擊回去，「妹妹這話就說的不對了，貴妃娘娘品性高潔，心底良善，這是聖上都時常提起的。想來妹妹是多心了，你來看望本宮，旁人不敢說，單貴妃娘娘一個，本宮是敢打保證的，她決不會在意這些俗事。」

    說的剛才說宸貴妃那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話題到這裏似乎進行不下去了，好在這宮裏是最不怕冷場的地方，緊接着馬上有人轉移話題，眼睛瞧着元秋笑道：「這小美人兒，怕就是娘娘的內侄女了吧？」

    說起元秋，明妃剛才有些冷淡下來的表情復又笑起來，慈愛的將元秋領到身邊，親親熱熱的給各位介紹元秋。

    「這孩子最是個孝順的，本宮原是身子不適，得聖上憐惜，接了這麼個小丫頭進來陪着說說話。誰知這傻孩子竟真將本宮當成了病秧子，日夜不離床前的伺候着，如今身子能大好，全賴這孩子的細心照顧呢。」

    這顛倒黑白，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力，讓元秋深深佩服。

    「娘娘真是好福氣呢。」

    「這樣乖巧孝順的女娃娃，誰會不疼愛呢。」

    ........

    一片誇讚聲中，元秋低下了頭，到底沒有經歷過這些，被這樣多的人用眼睛盯着，關注着，多少會有些害羞緊張。

    好在明妃看出了這一點，手指在元秋的脖頸後點了點，「行啦，行啦，你們快別誇她了。沒見着這小臉紅的都要滴血了嗎？」說完又半真半假的嘆氣，「這孩子得本宮的心，只是女孩子總要嫁出去，每每想到這孩子要離開本宮身邊，本宮這心裏吶，跟刀刮似的。」

    這話就別有深意了，想讓元秋永遠留在明妃身邊，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元秋留在宮裏。可這後宮裏的女人，全部都是皇上的人，也就是說.......眾人望向元秋的表情一變再變。

    漸漸變的尖銳，甚至帶着敵意。

    元秋心中發苦，但這個檔口，她又不能開口為自己辯解什麼，便是說了，又有幾個人會信呢？畢竟襄樂侯府是那樣的府第，送女子入宮固寵，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詭異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醒過神來，接話道：「娘娘若是想着柳姑娘在宮中常住，怕還是要早早去皇后娘娘那裏請安為好。」

    別說後宮裏要添一個人，就是添一根針，都是要過皇后這一關的。

    先前明妃被變相禁足，元秋以入宮探病的身份入宮。這入宮探病，少則一兩天，多則半個月，明妃病好了，元秋也就該出宮了。可如今明妃的口氣顯然是要讓元秋長住的，這可就與預先想到，以及與皇帝報備的有了出入。

    宮裏還沒有到明妃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地步。

    這一點，明妃自然想到了，點頭道：「明日本宮便帶着她去拜見皇后娘娘，想來皇后娘娘對她，定也是喜歡的。」

    那可不一定！元秋心中無奈，事情似乎根本就沒有給她還擊的機會，萬事都被明妃佔了先機。

    明日要去見皇后？

    真的可行嗎？皇帝給了明妃恩典讓接柳家的女兒入宮，照理元秋入宮就該拜見皇后娘娘的，只是當時皇后娘娘避而不見，是輕視，也是一種迴避。

    如果元秋去拜見了，那么元秋入宮長住就過了明路，甚至於未來永遠留在宮裏都說得過去。

    這般想着元秋的小臉皺起來，她還沒有修煉出明妃的隱忍功力。

    自有眼尖的貴人瞧見詢問，元秋顯得極其靦腆，膽小，結結巴巴的說：「我......出生時......與哥哥.....與哥哥......是雙生子.......先天不足。」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人精兒，元秋如此表現，眾人對視一眼，眼中都出現了諷刺的意味兒。明妃以及柳家的人上竄下跳要塞女子入宮，好挽救如今明妃日漸凋零的皇寵。

    只是這樣一個柔柔弱弱，胎里便不足，說話又結巴的女子，哪裏能入得了天家的眼。聯繫到選秀時，柳家同樣有一個女子落選的事情。

    眾人都在心中慶幸，看來柳家是真沒人了。

    明妃見元秋緊張的喘氣都開始急促，急忙讓秀禾將元秋帶了下去，生怕元秋作出更加丟臉的舉動。

    可這樣一來，反倒做實了元秋是個有缺憾女子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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