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神座 第六十章 極速

    溫暖而包容的懷抱讓信長沉浸其中，對養母的親情甚至超過了某些人對親生母親的愛……這一刻，她忍不住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如果時間就此停滯，那該多好啊。

    如果時間停滯，那麼養母不久之後的大限便永遠不會到來，可以與自己共處下去直到永遠，這幸福的日常祥和會永不消逝。

    此時的信長，並沒有幾年之後後面對異形還能毫不畏懼地上前攻擊的勇氣，心理層面上比起普通少女強得也有限。

    加上不願意接受生離死別的複雜情緒，她的心防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漏洞，哪怕記憶消失也會一直隨身的感知力徹底被屏蔽，甚至連手上的雙槍都掉落在地。

    於是，索林抓住機會，走到她面前後，在夢幻之境中現身。

    信長仍然沉浸在養母的懷抱中不肯自拔，然後，她聽見了養母冷厲的聲音。

    「你一直都把我當做母親一樣愛着對吧，其實我也一樣啊女兒……愛着你，我愛到恨不得和你永遠在一起。」

    「母親大人，其實人家也一樣——嗚！」

    信長的話沒能說完，一個冰冷的事物趁她說話時突兀地擠入口中，讓她的頭腦變得一片空白。

    這怎麼可能！

    口中的正是冰冷的槍管，似乎還沾染着一點血味和硝煙，從其中透露出的殺意讓人冷徹心扉。

    「既然我要死了，又捨不得你，就只有唯一一種辦法了——來陪我作伴吧。」

    信長現在並不堅韌的精神層面上，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粉碎了。

    拜託，求求您了，母親大人。這一定是一次臨別的特別授課吧，是在教導人家別輕信他人吧，一定是這樣對吧！

    連她自己都騙不過的謊言在腦海中流轉，但她仍然心存那萬一之念。並不是貪戀生命，如果為了養母付出自己一條生命也是可以的，但她不願接受現在這樣的現實。

    從前養母給自己帶回來的漫畫中有一句台詞突然浮現，大概是這樣說的吧：「憧憬永遠是離理解最遠的感情。」

    沒錯，信長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從未真正理解過養母」的事實而已。

    槍口沒有一絲動搖，而殺意還在緩緩上漲，這是決不可能作偽的。終於明了了這一事實，信長的眼淚已經跌落在地，她閉上了雙眼，什麼都不願去想。

    如果想明白這一切，一定是更大的痛苦吧。哀莫大於心死便是她此時狀況的最好體現。

    朱雲從夢幻中醒覺後先是大吼着發泄，對有人玩弄自己妹妹的幻影這件事他懷有着龐大的恨意。

    看見索林無動於衷地將手槍伸進信長的嘴裏，讓他的怒火已經到了一個極點。

    憤怒至深，然而精神卻無比清醒，他的直覺到達最敏銳的境地，甚至連索林會何時扣動扳機一事都清楚地了解。

    然而，他的心情此時卻變得更加糟糕，原因無它：索林的手指馬上就要開始運動，信長還愣在原地，自己與她還有十多米的距離。朱雲目前還是人類而不是神，沒有辦法瞬間跨越這樣的距離。「燕尾服」系統固然不錯，但它在信長沒有操縱的時候和廢物差不多。

    看起來，信長已經沒有一絲倖存的希望了。

    「總是從身邊最親近的人開始死去……這難不成就是你的『命』？」

    神魔的聲音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心像世界之中，對於這裏來說外界的時間幾乎是靜止的，好歹多出一點時間可以考慮對策。

    「大概你救不了她了。與其做無謂的嘗試，不如充分利用這一點時間，吾等會教你保存死者殘魂的法門。等你回到主神空間後用取自屍體上的遺傳因子克隆一具身體，再將殘魂處理後放入，就可以做到復活了。」

    雖然腦海中出現了這個法門，但朱雲卻搖了搖頭。

    「這不是完美的復活，而且，就算再完美我也難以接受。」

    朱雲攥緊了拳頭，將牙齒都咬得發響起來：「就算再完美的復活，死過一次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那麼，等你到達神之境地——有吾等的全力幫助，成功幾率相當大——後，逆轉時間回到現在拯救她，不行嗎？」

    神魔的說法十分誘人，成為可以逆轉時間的神靈這種好事，大概能拒絕的人幾乎沒有吧。

    「聽起來挺好的……但實際上如果我真這麼做了，哪怕我能騙過整個世界，也騙不過我自己。」朱雲堅定地說道。

    神魔的勸誘仍在繼續，好像是真正想讓人出賣靈魂的惡魔一樣：「那麼，若吾等將比時間倒流還要強大無數倍的神咒借給你，能讓她的死變成一開始就未發生過，你還不願意嗎？」

    「我說過我騙不了自己。我已經失去了妹妹，絕不允許再失去信長……哪怕只有我一個人記得這件事，我也絕不同意！」

    仿佛在說服神魔，又仿佛在說服自己，朱雲的話語擲地有聲：「我絕不容許再次失去任何一個所愛之人！」

    「哼……果然，你的意志很堅定啊。也好，這樣吾等也不必擔心你會動搖，去吧！」

    神魔之光激烈閃爍着，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期待道：「去吧，吾等會為你創造一個機會，用渴望的力量向靈魂的起源進發，觸摸你曾經達到過的境界吧！」

    既然這樣，我的渴望究竟是什麼呢？

    想着想着，朱雲仰天大笑起來，這是在絕望中顯露出唯一的一線希望：這一點，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既然想要拯救信長，就必須趕在子彈的前面，那麼所求之物唯有「速度」而已！

    神魔鎮壓狂氣的力度減小了一點，然而這一點所露出的狂氣量便是常人的十八萬倍，換做之前的朱雲一定會在做出微弱抵抗後就被淹沒。

    然而今天不同，見到自己妹妹的幻影，看見信長危在旦夕，加上被愚弄的怒氣，已經足以讓朱雲反客為主。

    十八萬份的狂氣不斷翻滾出一個個浪濤，拍打在朱雲的意志之上，卻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毫無收效。

    力量漸漸耗去後，狂氣也不得不向朱雲俯首稱臣，化為一枚青色的符文融入了他的靈魂。

    「我是極速，超越一切的極速！不用說子彈，就算死亡都無法追上我……」

    十八萬份的狂氣展開了詭異的大合唱，在朱雲聽來卻十分美妙，因為這正是自己需要的力量。

    狂氣甚至在訴說：如果實力到達更高的某個境界，就算面對光速也能凌駕於其之上！

    即使現在朱雲的實力不過是主神空間中的三星級，但藉助能力初次覺醒之勢燃燒狂氣，也能體驗僅有一次機會的，一次超越境界的極速。

    與之相比，所謂的輕靈術真的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戲了。

    朱雲大概知道子彈的速度超過了音速一些，但現在自己的速度居然還在這之上——不止幾倍之差，而是數十倍的差距，空氣瞬間就被擠壓着發出爆鳴。

    「乾的真棒。」神魔讚許地說道，他很欣賞朱雲此時的表現。

    就在扳機被扣下，子彈被擊錘擊中底火即將射出的瞬間，朱雲已經將信長拉入懷中，並轉身一掌打飛了手槍。

    「什麼？！」索林的吼聲被撕扯成碎片，僅僅是狂風的餘波就讓大地出現數十道溝壑，她也被如刀的烈風吹飛出去。

    值得注意的是，已經達到十幾馬赫的可怕速度帶起的強風能將普通人的身軀撕扯成肉泥，但信長卻連一根頭髮都沒被傷到。

    在做完這一切的同時，朱雲渾身上下有十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突然裂開，看這傷口的痕跡明明就是被撕去了不少血肉。

    雖然那樣的極速對身體的負擔很大，但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畢竟有十八萬份的狂氣保護並輔助控制能力。他是身纏破壞之風的魔人，怎麼會被自己得意的力量輕易傷到？

    但為了保證信長相對脆弱的身軀不會被狂風所傷，他將代表能力的符文反轉，將強力的破壞之風全都強行收攏進身體中來壓制它們，讓自己一下就受了重傷

    不過這完全值得。既然已經救下了信長，只讓她受了點驚嚇而已，那麼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咳出一口血之後，朱雲冷笑着說道：「我朱雲從不相信什麼命運，所謂『從親近之人開始死去』不過是你的臆語，你滿意了嗎？」

    神魔一時也無聲了，直到朱雲轉移了注意力，他才自言自語道：「命運是存在的，不過當你遇上吾等又進入主神空間之後你的命運就已經發生了全盤的改變，再沒有人能夠猜測它。」

    當然，那句「從親近者開始死去」的話原本其實是用來特指另一個人的，在這裏對朱雲來說就只是激將法的一部分，不過效果真的出奇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