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後,天空有些陰沉,空氣里始終有種悶熱的感覺。
乾元閣西院的竹林,這裏環境清幽雅靜,有山光使飛鳥怡然自得,只是此時黑雲壓頂,倦鳥也有些疲憊的開始歸巢。
「山光悅鳥性,只可惜山光已經不在,倦鳥是時候應該歸巢了。」
竹林幽靜,在臨湖空曠的草地前,有幾間乾淨雅致的草廬,在黑雲竹影下顯得有些安靜深幽。用籬笆圍成的簡單院落,整齊的擺放着石墨農具等器物,房檐下面還掛着兩套乾淨的蓑衣。
轟隆一聲,烏雲滾滾。
「風雨欲來啊!」
梁淵沉默的坐在門前的竹凳上,他面容有些病態的蒼白,雙眼眯成細細的線,靜靜地看着遠處幽靜的竹林,嘴角微微冷笑,沙啞的嗓音充滿譏諷的意味,道:「十年籌謀,功虧一簣,不是我梁淵不行,只能說你們秦人果真是貪得無厭!」
他是落倉書院掌管學生戒律的先生,平日裏也是不苟言笑,只是此時嘴角那冷冷的笑意,仿佛充滿對整個世間的譏諷。蒼白病態的臉頰,在經過漫過歲月的打磨,也早已佈滿深深的皺紋。
涼風自湖面吹來,帶來幾分涼爽的同時,平添了幾分沉靜的肅殺。
梁淵依然面無表情的坐在門前,不時小聲的說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他灰色的長袖衣衫,也不清楚何時沾上了幾絲雨點,竟然洇濕了裏面乾淨的裏衣。
他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
下意識的就抬起竹凳往房檐下縮了縮,本就高挺的身姿,在此時顯得愈加佝僂蕭索。
正在此時,幽靜竹林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沉重而有力,流露出一股股沉凝不動的山嶽氣勢。
刀甲崢嶸,早已包圍整片園林。
「洪武衛!」
梁淵平靜的面容,沒有絲毫情緒。
一聲鷹嘯響起。
遠處遼闊的黑色天空,同時出現幾道白色的亮點,白羽如雪,正是展翅飛掠的白斂鷹。
「墨甲軍!」
梁淵依然沉默的坐在門前,面無表情,只是拍了拍周圍的蚊子。
咔嚓,雷聲突然響起。
不一會,細雨就無聲無息的滴落下來,沒有生息,只是悄悄地砸在平靜的湖面上。
湖面有漣漪蕩漾。
一襲白衣,手持黑傘,自遠處踏水而來。
梁淵挑了挑眉,可依然沉默的坐在那裏,看着來人,只是平靜的說了句:「來了?」
「來了!」
就像兩位闊別已久的老朋友,久別相逢的再次問候,只是這種問候,充滿着冷意殺機。
陸雨手持着黑傘,擋住漫天滴落的水勢,腳下白色的烙花官靴,輕輕踩在滿是泥水的土地上。
不顧白靴沾染雨水,淡淡說道:
「梁淵,本名梁無心,大秦宣和郡人,少時聰穎機敏過人,曾拜師大秦雲嵐劍宗李長宵的門下,三年啟靈,十年就已然坐照,直到十年前跟隨秦王滅蜀,在攻陷蜀國劍南道時徹底消失,至今下落不明。」
陸雨說話的時候,梁淵始終沉默的坐在那裏,只是在提及『大秦宣和郡』的時候,他眼眉微挑,有些很是不悅的說道:「宣和郡是大魏的宣和郡,不是秦國的!」
「你說的是一千兩百年以前的宣和郡,只是現在的宣和郡不過就是秦國的普通郡縣罷了!」陸雨淡淡的說道,目光充滿着不屑的意味,譏諷道:「大魏早已不在,你們這些大魏遺族,真的就像是活在秦人手裏的一條狗,他們讓你們咬誰就咬誰,就連自己的同族都不放過!」
梁淵雙眼眯成細線,沉默不語。
「你感覺我說的對嗎?梁淵?」她依然平靜的走着,目光望着遠處房檐下的沉默男子,嘴角微微冷笑,有些譏諷的問道:「還是應該叫你梁無心?」
啪
梁淵抬手打死一隻蚊子,在衣角上蹭了蹭手上的血跡,滿不在乎的說道:「還是叫我梁無心吧,都這麼多年沒聽人叫過,說實話,心裏也挺懷念的。」
「呵呵,梁無心!」
陸雨白裙在風雨中微微撩起,聞言嘴角冷笑道:「果真是好名字,最涼不過人心,可你的心是肉長的嗎?」
「哈哈哈,真是可笑。」梁無心似是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止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指着風雨中的陸雨,道:「哈哈,我實在不敢相信,你們懸劍司什麼時候也開始講人心了?」
陸雨細細的眉宇,微微皺起。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心裏雖然厭惡至極,可太上忘情讓她的目光看上去沒有絲毫情緒。
只有濃濃的冷意,道:「懸劍司就算在如何冷血,也不會做出墨竹林里的事情。」
「你是說那些大魏遺孤?」梁無心聞言抬起頭來,他目光深沉而又冷靜,聲音充滿質疑的問道:「你憑什麼說是我做的?」
「呵,你真是讓我有些瞧不起!」陸雨冷冷看着他,目光充滿譏諷,冷聲道:「事到如今還要狡辯,昨日墨竹林里想要毀掉綠繭的不是你?我御劍太清追殺的人不是你?吃我絕情劍的人難道不是你?「
梁無心臉色有些晦暗不明,他沉默的想了想,忽然抬頭說道:「你說的是我,沒錯。可如果你真的以為就是我,那我無話可說!」
「可笑,這時候還在詭辯。」陸雨目光冷漠到了極致,她看着房檐下的梁無心,冷聲說道:「告訴我《大魏劍經》的下落,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痛快!」
「哈哈,你是說《大魏劍經》?」梁無心面無表情的臉,突然間猙獰的笑了起來,他目光充滿怨毒,厲聲說道:「若非那幫愚蠢的白痴,總是想着算計着那幫大魏遺孤,老子可能早就拿到劍經,離開這鬼地方了!」
「他們?」
陸雨手持着黑傘,雨水自傘骨滑落,她擰着眉透着雨簾看着那男子,問道:「他們又是誰?
「呵,真是可笑,」梁無心聞言嘴角冷笑,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陸雨沉默的低着頭,她看着腳下已經沾上雨水的白靴,眉頭微蹙,心裏有些不高興。
「那就不需要在說什麼了。」
因為不高興,她取出太清,凜然說道:「我要準備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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