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伷的身體是真的不行了,對方夏交代完了之後,他臉色又開始變得慘白。
原本的紅潤一點點退了下去,儼然有着油盡燈枯之相。
方夏一打開門,孔夫人有些狼狽的沖了進來,滿臉淚水的看着孔伷。
孔伷剛呵斥了一句婦道人家,他就說不下去了。人之將死,他又能說什麼呢?
走進屋來,孔夫人扶着孔伷,想要把他扶到床上去。
孔伷沒有反抗,順從的坐到了床上。他動作僵硬,仿佛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這種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方夏沒有興趣參與,也不願意再看着了,真的是有點心傷。打算把最後的時間留給他們夫妻說點話,她就不在這個時候當電燈泡了。說到底,作為既得利益者,雖然人家沒有明說,但是從孔夫人看她那種微妙的眼神,方夏也知道對方的心情了。
無論如何,雖然孔伷不是方夏害死的,甚至孔伷的死都跟她無關,可孔夫人一看到繼承了她丈夫勢力的方夏,心中難免也會有一點不舒服,甚至是遷怒,這也是人之常情,挺正常的。而且孔夫人克制的已經非常好了,她並非方夏刷過好感的對象,只是眼神有一瞬泄露而已。
問了問旁邊的丫鬟,為她準備的房間在哪裏,方夏便在丫鬟的帶領下去休息了。一路舟車勞頓,甚至沒有洗漱沒有換衣服就見了孔伷這個病人一面其實是非常失禮的,不過事急從權,誰也不會在這裏說什麼。
孔夫人為方夏幾人安排的東廂房,方夏主間,鍾繇以及其他幾位則在旁屋,是連在一起的。熱水都已經備好了,方夏幾人洗漱一番,換洗了乾淨衣物之後,便被丫鬟領去用膳。從凌晨入城一來,半天這麼折騰下來,可以說是水米未進,他們也是真的餓了。
吃完飯之後,方夏跟孔家的丫鬟打了個招呼,讓她轉告一聲,便帶着鍾繇出了門。
雖然之前梁習已經簡單介紹過譙郡形式,但是這些東西,怎麼着也得自己看看才行,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親自看看,誰知道他說的有幾分真幾分假,要是按照別人口中的消息治理,真出了點什麼,惹出民變來,哭都哭不出來。
其實這個時候,方夏最應該做的乃是去找許褚。
亂世之中,什麼都沒有兵權管用。孔伷這個太守做的窩囊,在十八路諸侯討董的時候毫無貢獻,只能湊數,還不是因為他沒人沒兵啊?在譙郡之中,許褚這個總管軍權的,說話絕對比孔伷還有效果。哪怕有人不給孔伷面子,他必然得給許褚面子。
但是方夏沒有去,這個時候去吃相太難看了。
孔伷人家雖然快死了,但是還沒有咽下這口氣呢,你就去跟他的下屬,至少是名義上的下屬勾連,這做的太過了點。方夏並不急於這一時,她過來之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的,有荀彧在,她相信不會出什麼亂子,有沒有她這個太守都一樣,在譙郡呆上一周再加回去半個月時間可以接受。
方夏雖然名氣極大,但是在譙郡,她這張臉顯然沒有在許昌辨識度那麼高。不過還是屬於一看,就知道她絕不是泛泛之輩那種程度。和鍾繇一起逛了一圈,方夏發現有她在,那些百姓支支吾吾,話都說不清楚,光看着她了,這樣什麼都打聽不出來,便提議和鍾繇分開。
鍾繇單獨行動。
方夏則去校場看了兩眼。
之前她覺得自己文官很足,只缺武將,但是那個時候眼光局限在許昌一地,雖然許昌的確不錯,但是相比整個豫州乃至整個中原,整個天下,真的可以說是彈丸之地了,如今有了掌管豫州的準備之後,方夏就覺得自己十分缺人了。
不過再缺人,最缺的還是兵。
孔伷雖然沒有什麼兵權,但是他率隊討董的時候,好歹也帶了五千兵卒,然後吹個牛號稱一萬,一下子五位數就出來了。而且這還不算許褚手上握着的各大豪族手下的私兵,要是真的湊湊,估計能湊出個萬五左右的軍隊來。雖然這樣的話,來年估計種田的佃戶會不夠了。
許褚不在校場,這些士兵沒有人看着訓練並不積極,懶洋洋的。有些年輕的、認真點的還板着一張臉揮動武器,有些年紀大些的老油條,什麼都不做,就混在人堆裏面曬太陽,順便混一頓軍糧。如今糧食不算太過緊張,百姓吃不飽,但是士兵還是能勉強果腹的。
方夏看了看,發現除了人數較多以外,也不比她招來那些坑貨好多少。
但是就人多這一個優勢,已經足夠秒殺她了。
方夏覺得自己未來的路挺難走的,真是任重而道遠。
這麼轉了一圈,方夏回去的時候,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了。
孔伷作為一個以清湯高論出名的名士,他自然遵從古法,在下午四點左右吃晚飯。而且還不應該說是晚膳,應該說是宴會。方夏在洛陽的時候,曾經便參與過胡軫舉行的宴會,如今孔伷雖然在病中,依然強打精神病歪歪的出席了宴會。
這一次宴會,孔伷目的自然就是託孤。他這個人還是很厚道的,既然打算將譙郡交給方夏,那就徹底移交,當着眾人的面,把這個交接手續過了,那麼許褚如果想要反抗,他手上有兵,方夏沒有辦法,孔伷同樣也沒有辦法。但至少許褚不佔大義名頭,這年頭這個名頭還是挺重要的。
作為太守,孔伷開宴會,而且很可能是他此生最後一次了,譙郡所有的官員都到了。
許靖、梁習以及許褚。
這是方夏第一次見到許褚。他果然如傳言中一般,身長八尺有餘,腰圍粗壯,如今是分餐制,他面前的小桌,都差點擋不住這個人。之前進來打招呼的時候,那也是聲若洪鐘,險些把人耳朵給震聾了。
眾人都已經列坐入席之後,孔伷咳嗽了兩聲,用眼神示意許靖。
這個時候,他連說話都覺得艱難了。
許靖自然明白,起身開始向眾人介紹。
由於之前已經認識過了,這時候只是在走過場,因此進行的很快。許靖先是跟大家介紹了一下方夏,然後再反過來,跟方夏介紹眾人,因為人少,在場一共就六個,除了譙郡本身的四人,再加上方夏和鍾繇。這麼一圈走下來,竟然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過去。
最後輪到許褚了。
許靖依舊笑容滿面,道:「貂蟬大人,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當年順利打退黃巾賊的許褚許仲康許大人。」
方夏點了點頭,道:「見過許大人。」
雖然她覺得許褚這種武人,好惡分明,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按理說可以態度親近一點,拉他的好感。但是這個時候是正式的宴會場合,她如果態度太好,然後許褚的反應不如預期,跟她貼個冷臉,這實在是有點丟人。方夏自己丟人不要緊,但是她附帶的那些身份讓她不能丟人。
因此,方夏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中規中矩的稱呼。
許褚沒有第一時間回話,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酒盅。
方夏的金手指只對文臣和武將起作用,哪怕未來的文臣武將也行,參見甘玉。
許褚肯定是吃這一套的,但是許褚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着整個譙郡所有的豪強。這些豪強固然聽說過方夏的聲名,對她自然也有敬佩之心,但是他們沒有受到更深的影響,第一時間肯定是保障自己的利益為先。而最好的保障自己利益的方法,就是推舉許褚當上這個太守,他們自治。
來參加宴會之前,這些豪強裏面有話語權的領頭人聚在一起開了一個會,要想許褚務必擠掉方夏,成功在孔伷之後接手譙郡。在他們看來,譙郡本來就是他們的,現在只是物歸原主罷了,孔伷才是個外來的,他有什麼資格決定譙郡歸屬?
這種想法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問題。
如果沒有方夏,許褚也是願意當太守的。
其實許褚有一點「官迷」,要不是因為現在快要到亂世了,漢朝皇室自身難保,沒空管天下,制度開始混亂了,無論如何,就許褚這種出身,一輩子都不可能被舉孝廉,這也意味着他不可能當官,只能是個平頭老百姓。許褚如今的位置,還是因為他手中的兵權,孔伷不得不妥協。
許褚當初等於是拿拜孔伷為太守換來了一個官位,完成了由民到官的一步登天。
之前許褚完全不知道如何當一個太守,但是其實孔伷當的也不好,大小事兒基本上都是許靖和梁習處理的。許褚只要上位之後,參照舊例,自己依舊管着兵權,其他政事下放,照樣可以把譙郡運行起來。
但是方夏來了,許褚對方夏很有好感,他覺得自己作為兄長,他應該照顧這個妹子。
許褚深深的看了方夏一眼,終於下了決斷,他道:「見過貂蟬大人。」
這個稱呼一出,已經表明了他的意思了,許褚認方夏這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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