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閉月 14.我們走

    郭嘉說完這話，非常從容的站在方夏身邊略靠後一點的位置，悠閒地仿佛在踏春。

    看着方夏不走了，他甚至挑了挑眉，好似關心的說：「主公可有身體不適？嘉願助一臂之力。」

    然後郭嘉伸出了他的白皙纖弱的手，似乎真的打算扶一扶方夏。

    當然，就他那個風一吹就倒的身子，不要方夏扶着就已經很不錯了。

    方夏微微側身，便對上了郭嘉的眼睛，原本深沉如暗夜的眸子中帶着再明顯不過的笑意。

    甚至還有期待。

    期待遇到明主，期待天下一統，海清河宴，四海昇平。

    黃巾之亂已經開始了亂世的序幕，還在潁川書院的時候，他們這些學子便進行過討論，都很確定這只是一個開始，絕不會是結束。

    郭嘉不比好友荀彧，他們兩個出身不一樣，想法也完全不一樣。荀彧接受的是標準的世家教育，而且光學好的，不學壞的，為人當真是君子端方。任何人和他相處，當真都如沐春風，無法不讚一個好字。

    荀彧畢竟是被譽為張良張子房的男人，漢朝四百年國祚，也只出現了一個張良而已。他對大漢仍然存在着希望，甚至將這股希望貫徹到了行動之中，一生忠於曹魏，忠於大漢，最後也因此而死。可以說，荀彧其實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郭嘉是寒門，少時便多病，父親去世的早，只由母親拉扯長大，雖然之前薄有家資，但是因為他的身體緣故，漸漸地也從寒門變成了「窮」門，家中從無餘財，在他母親在時還好些，至少郭嘉十分孝順，從不忤逆母親，還有人製得住他，母親一去世，那就真的是划船不用漿，全靠浪。

    自小便見識過世間冷暖，郭嘉看似懶散，然而實際上性子疏狂而尖銳。荀彧做事，喜歡走堂堂正正的王道，而郭嘉做事，卻只在乎達成結果，而不在乎為結果中途究竟幹了些什麼，乃是劍走偏鋒的詭道。

    對他來說，長痛不如短痛，荀彧還想着拯救大漢，而郭嘉卻覺得，這個朝廷早就已經從根子就腐爛掉了。哪怕砍掉一些新生的枝椏保證主幹的營養，但是這腐爛的樹根早晚也會徹底爛掉，然後被蟲蟻啃食一空。

    與其等到最後無可挽回，讓更多的人犧牲，不如趁着還沒有到最壞的情況，快刀斬亂麻，早一點結束這個亂世，讓百姓重新安居樂業起來。不然的話，想要一點代價都不付，那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聽說方夏來了許昌之後，郭嘉與荀彧見面的時候，無意識便聊起了她。分明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面，可是光看過傳言，兩人意見一致統一，覺得貂蟬此人日後定然非池中之物，可以持續跟進觀察一番。

    若是正常情況，這兩位頂尖的謀士，自然會放眼天下，根本不會注意到方夏這麼一個小人物。但是因為好感度金手指的存在，它比方夏想的還要強大。哪怕之前沒有見過她的，只要聽過她的名字，看到她的人，頓時會升起一種親切的感覺。

    本來兩人還在考慮投靠明主，而如今究竟誰才算是明主呢，如今一下子就被轉了話題。

    他們都知道，董卓雖然氣焰囂張，但是此人性格暴虐而無謀，只知享樂，便是登基也是一個暴君，救不了這個世界。而且曹操的討董詔書一出，董卓已經成了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敗事不過早晚的事情罷了。

    因此，荀彧和郭嘉的目光，便放在了這些討董諸侯之上。

    荀彧有心觀察一下曹操。他一心向着漢室，而目前曹操表現出的刺殺董卓，號召諸侯討董的行為，無疑不是對了他的胃口。雖然目前還沒有見過曹操本人，不敢下定論。但他們這樣的謀士，只要下了決心，認一個人為主，基本上不會再更改了。

    郭嘉在這些諸侯之中，看中的也有兩人。

    一人乃是曹操，另一人卻是袁紹。

    不論日後郭嘉如何評價袁紹，說他好謀而無斷，好才而不重用，但是至少這個時候的袁紹，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不然他也不會很快橫跨三州，成為北方有數的大勢力。至少在現在年輕的，還沒有接觸過袁紹的郭嘉眼中，袁紹或許會是一位明主，地位甚至在曹操之上。

    這正是因為荀彧和郭嘉雖然是好友，但是性子截然不同。

    荀彧選擇曹操除了他之前的舉動以外，更重要的一點便是，他畢竟是出自世家大族。而世家大族都在干一件事情，那就是押寶，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面，荀家荀彧其他親戚，有的便在別的地方出仕，等於說無論哪一個諸侯最後成功了，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都是贏家。

    這在三國，算是一個慣例了吧，後來諸葛家還不是這麼幹？諸葛家最出名的當然就是諸葛亮，那位寫下千古絕文出師表，一生為蜀漢鞠躬盡瘁的諸葛孔明。但是卻沒有那麼多人知道，其實諸葛家除了諸葛亮之外，還有諸葛瑾出仕東吳，諸葛誕出仕魏國。

    這麼一來，無論最後哪家勝利了，諸葛家都會屹立不倒。

    正是因為世家林立，所以後來為了保證世家的利益，才會有了九品中正制這種奇葩制度。

    郭嘉雖然理解這種規矩，但卻並不贊同，所以當荀彧覺得曹操有明君之相後，他下意識便避讓了，沒有再看曹操，打算新找一個。即使是好友，他們也準備好了隨時隨地各為其主，然後戰場上見，最好不過用盡畢生所學戰勝對方。

    此時郭嘉還沒有見過曹操，但是他一向是一個十分堅定的人，很難改變。這主要體現在堅定的作死之上，幾十年如一日，天天堅持喝酒，嗑五石散，以及眠花宿柳。要是稍微節制點，也不至於三十七歲便英年早逝。

    之前還在考慮曹操和袁紹呢，因為金手指的緣故，方夏一來，郭嘉頓時找到了目標了。

    因此，方夏來到許昌這一日，吸引到的目光遠遠比她想像的多。

    這個世界上女子並沒有受到什麼歧視，依然可以入仕，但相比男子，總是有那麼點先天缺陷的。郭嘉和荀彧兩人好感度自然之前早就被方夏刷滿了，可是荀彧看方夏，那就是單純的兄長照顧妹妹罷了，理所應當。而郭嘉這種浪子性格，他就能做出一些驚世駭俗之事來。

    於是，郭嘉便問出了一個驚天之問，對荀彧道：「文若，你覺得貂蟬大人，可有明君之相？」

    荀彧微微愣住了，他看了看郭嘉，發現他沒吃五石散，也沒有發燒，這才嘆息了一口氣。

    &孝，如此拿貂蟬大人戲耍，不是妥當之言。」

    作為一個君子，荀彧覺得拿方夏開玩笑，這是不尊重她的行為。他把方夏當妹妹，而且作為世家教育的典範，荀彧腦洞也沒有郭嘉那麼大，就算這個世界對女子歧視沒有那麼厲害，但是目前也只有男皇帝男君主而已，又哪裏有女君主呢？

    郭嘉笑了笑，說：「如此，文若可敢與我做賭？」

    在書院的時候，郭嘉便有着鬼才之稱，十分善於揣測人心。而這種本事，一半是靠對時局對人心的分析把握，另一半也有點靠天靠直覺吃飯的意思，畢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天意不成全，便是做到了九成九，剩下一成也要出些毛病。

    於是他們就這樣打了一個賭，就賭方夏會不會親自來查訪賢能。如果真的心懷天下之人，來到一個地方，自然做的事情也會與旁人不同。而且不是他們太過自信，而許昌如今這塊地方什麼都沒有，便是來人多半也是衝着他們來了。

    於是，在郭嘉和荀彧做賭注之後，方夏派人買酒的舉動，已經變相讓郭嘉贏了。

    郭嘉十分確定，貂蟬之所以會這麼做，就是針對他來的，而且這是一個很巧妙地，他無法拒絕的方法。或許他可以一日不去逛花街柳巷，但是不喝酒，那實在是要了他的命了。正巧加上之前的賭注，他便理所當然的上了門來了。

    方夏的表現讓郭嘉很合胃口，自己並沒有看錯。而他又一向是一個做事果斷，毫不拖拉的人，既然如此，方夏誠意邀請，他又不打算拒絕，「兩廂情願」之下，郭嘉再沒有耽擱的理由，立馬便過來報道了。

    當然，事實證明，有些時候聰明人想得太多了，反而把自己繞進去了。

    方夏真的單純只是對未來的大魏謀士團好奇，想着都來了三國，來了許都，不妨看一眼罷了。

    郭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站在了這裏。

    他看着方夏，突然開口說：「主公，嘉可是第一個來投的，不知這俸祿如何計算？」

    雖然文人不談利，談天下，談事業甚至其他，但是顯然郭嘉並不是一個傳統的文人。

    方夏看了郭嘉一眼，對方的神色十分認真，甚至擺出了談判的專用一零一號表情，大有要是你敢虧待老子，下一秒我們就來決鬥，不死不休的架勢。當然，作為一個文官，兩人肯定是文斗舌戰沒有跑，要是武鬥，方夏覺得自己能打兩個郭嘉。

    似乎被郭嘉的情緒感染了，方夏竟然也放鬆了些，她看着郭嘉，說：「後院的酒，只要喝不死，那都是你的。」

    &公可別忘了這句話。」郭嘉喜笑顏開，顯然喝酒是一件很讓他高興的事情。

    &吧。」方夏瞧了一眼日頭，想着如果再折騰下去，恐怕就趕不上何儀的宴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