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這一盛事,任家包下了當時全濟南最豪華的玉泉森信酒店國賓宴會廳,一連宴客三天。Δ Δ任家是濟南望族,面子極大,當時社會各界名流至少有七成到場,恭賀任大少金榜題名。第三天晚宴時,任大少隨着爺叔們挨桌敬酒,突然癲狂起來,在宴會廳里瘋虎一般打砸,然後用一把切蛋糕的鍍銀餐刀插入了自己的額頭。就在任家忙着準備車子送任大少去醫院時,從任大少額頭的傷口中探出了一條裂頭蚴。
當時,在場有數十媒體記者,大部分人都嚇傻了,不知道那巨大的蟲子怎麼會藏在任大少的體內。只有少數大膽的賓客用手機拍下了圖片,但隨即被任家的保鏢挾持,手機砸爛,扔進水池裏。
一切消息都被嚴密封鎖,當晚所有的賓客、媒體人員、工作人員都拿到了一大筆封口費,並被告知,任大少用腦過度,當夜不治身亡。
真相被嚴密地掩蓋起來,直到兩年後任家家道中落,日漸式微,坊間才有人敢議論當晚的怪事。
有奇術師指出,事實真相是任大少為了刺激自己的腦力,在體內培養了裂頭蚴,令其對腦部進行「擾動」,以達到刺激腦垂體,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清醒、不知疲倦的效果,比服用興奮劑的效果更佳。
名為「擾動」,實際應該說是「裂頭蚴對腦部的少量齧噬」才對。
在這種齧噬中,養蟲者就會感到輕微的頭疼,即使是在睡夢中,也時刻保持腦部的單獨清醒。
任家的醫學淵源能夠追溯至戰國神醫扁鵲,所以擁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上古神方」,這「裂頭蚴」也是其中之一。
這一次,在全濟南名流面前演砸了好戲,任家的風水、人品一敗塗地,才會出現偌大家業都被風吹雨打而去的頹勢。
我提起這件事的重點,就是「裂頭蚴」是把雙刃劍,能殺人,也能救人,甚至達到將傻子變成智者的奇效。唯一不可控的,就是裂頭蚴的脾性。與人一樣,蟲也有蟲的脾性,有的暴躁多動,有的沉眠懶惰,植入人體之後,獲得的回饋不盡相同。
像任大少那樣,就是低估了裂頭蚴的傷害,放肆使用,終於導致裂頭蚴育過快,過了他的腦部承受極限。
「很好。」呂鳳仙點頭讚嘆,「你能理解到這一點,我就不必贅述了。」
我們拐了兩個彎,敲擊聲越來越響,簡直震耳欲聾。
「言先生是個奇才,只有奇才,才會不滿足自己的智力水平,不斷地逼出自身潛力,對**進行不間斷的殘酷摧殘。相反,平凡人會自甘墮落,容易滿足,就會過得滋滋潤潤,其樂無窮。」呂鳳仙又說。
這句話話裏有話,似乎在暗示着什麼。
「呂先生是哪種人?」我問。
「人生苦短,不如及時行樂。」呂鳳仙笑起來。
他這樣回答,無疑就是承認自己是第二種人。按照心理學上的理論,只有高手才會承認自己是低手,刻意隱藏自己,絕不趾高氣揚。
所以說,這樣的人最可怕,因為他永遠都站在陰影里,不讓別人看清楚。
秦王麾下有這樣的人,至少可以撐住,不至於一敗塗地。
很快,我就看到了鐵籠子裏的言佛海。
遠遠望去,他的樣子像只裸着身子的野獸,除了裹在腰間的一條白床單,其它什麼都沒穿。
「我要酒,我要酒,我要酒……」言佛海踢打籠子,喉嚨里只叫出這三個字。
「以濟南醫學界的實力,暫時沒人能做這個裂頭蚴的手術。我已經把核磁共振的片子送去京城,請那邊的大專家、老教授看看。只要確定有人能做,我們就把言先生送到京城去。」呂鳳仙解釋。
我向前走,他卻止步,恰好站在光影交界處。
「我不去了,看見言先生的慘狀,於心不忍。」呂鳳仙說。
我一個人向前,走到鐵籠外三米之處。
比起上一次見面,言佛海的臉色紅潤了不少,但這也似乎不是什麼好兆頭,因為他的白眼珠已經遭血絲入侵,變成了兩個紅、白、黑各佔三分之一的花珠。
裂頭蚴的特性是「食腦吐血」,所以他臉上這種異乎尋常的「紅潤」正是裂頭蚴瘋狂生長的典型性外部表現。
「又見面了,言先生。」我低聲說。
言佛海停止敲打鐵柵,直直地瞪着我。
「我是來幫你的。」我說。
「給我酒,只有酒,才能……幫我……」言佛海咬着牙,兩排利齒出咯吱咯吱的怪響。
「你需要手術,我們都知道。」我說。
「不要你管——給我酒,我就能搞定一切。呵呵呵呵,酒呢?酒呢?我要你們山東最烈的酒,最純的酒……比酒精還純的酒,坊子白干、景芝白干、二鍋頭老燒……我什麼都不要,只要酒……」
我清楚地看到,在他說話時,不時地出現擠眼睛、扭脖子、面頰抽動等等奇怪動作,面部五官似乎已經不受控制。
「我給你酒,你給我進入鏡室的辦法。」我說。
言佛海大笑搖頭:「進不去,瘋子才願意進去,會死人的……裏面埋着毀滅性裝置,大家玩到最後,轟地一聲上西天。我才不去,我才不去,我要——」
他的一對「花」眼珠轉動着,忽然換成另外一種聲音:「我要回……那裏去,那些石碑……墓碑上的信息很重要……鬼菩薩留下了最重要的東西,就在那石碑上……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這一次,很明顯,他體內莫先生的思想開始佔據上風。
在苗圃站,墓碑在我進屋又出來的五分鐘空檔內消失,至今沒有下文。
「墓碑共有多少塊?」我追問。
「二十塊,肯定是二十塊。」言佛海堅決地給出了答案。
細想一下,我和芳芳第一次看到的那些墓碑為十六塊,後來在廚房地底找到的為四塊,加起來正好二十塊。
這個數字足以證明,言佛海「體內的莫先生」沒有瘋,而且異常清醒。
言佛海吸收了莫先生擁有的一切智慧,於是,他已經變成了兩個人,同時執行着兩個人的思維。
所以說,我現在面對的,是另一個「莫先生」。
最重要的四塊墓碑已經消失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當然知道它們的重要性,但此刻身在洪家樓教堂的地底,暫時不可能返回藍石大溪地別墅。
「墓碑上有什麼?」我問。
言佛海抓着鐵柵,雙臂力拉扯,兩根鐵柵之間的空隙立刻增大了兩倍,只差一點,他就能從裏面擠出來。
「是亡者的智慧,是亡者的智慧……」他嘶聲低叫。
遊園驚夢三大鬼王只剩言佛海一人,他也說過,七個人是按照智商排行,他的智商最低,所以排在最末尾。他還說過,莫先生的智慧遠遠高於自己。如此折算,其餘五人的智慧每一個都高於他。
「回去,先回哪裏?我們此刻已經接近鏡室,能不能先進後退?」我無法在墓碑上做文章,繼續引出對方心裏的秘密,但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了深入鏡室,我不願長途折返。
言佛海死死地盯住我,兩顆眼珠越來越紅,仿佛已經被鮮血灌滿,可怖之極。
「衛星無法着6。」他答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我不禁一怔,以為他神志不清,說了一句胡話。
「如何進鏡室去?」我直截了當地問。
「時機不對,進不去。」他說。
我大概是太累了,腦子轉得不夠快,竟然出現了暫時的昏聵,無法聽懂他幾句話的意思。
嗖地一下,呂鳳仙從黑暗中竄出來,跟我並肩而立。
「我知道時機不對,但怎樣才能找到對的時機,越過深淵和湍流?」呂鳳仙問。
我很明顯感覺到,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如今鷹已經現了兔子。
「時機,時機,只有時機……」言佛海的回答猶如禪宗的打機鋒,每個字都含有深意。
呂鳳仙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連耳朵都漲紅了。
我相信,言佛海的話對他有巨大的啟迪。
「你……你、你腦子很清醒,這很好,這很重要,因為我們……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必須合作,才能打開新天地!」呂鳳仙仿佛一隻躍進了桃園的猴子,一瞬間抓耳撓腮,喜不自勝。
試想一下,如果四塊墓碑上帶着「遊園驚夢」留下的智慧,而言佛海自身加上莫先生腦中的智慧,那麼七大鬼王有六位的智慧全都歸於言佛海一身,這種累積疊加的效果,實在驚人之至。
「我們回別墅去!」呂鳳仙叫起來。
「墓碑已經被人攫走了。」我說。
剎那間,我看到了呂鳳仙面部表情的微妙變化。
那是一種得意、偷笑、狡黠、奸詐的笑意,一閃而過,如白駒過隙一般。
「不怕,不怕,先把現有的十六塊墓碑收攏起來,就能佔得先機。現在這事太微妙了,我們必須……我們必須……」他似乎已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或者說,他已經無暇、不屑於向我解釋了。
「老言,聽我說,我現在就救你出來,但你必須保證,我們緊密合作,一起上路。我現在當着夏先生給你打包票,你要的,我什麼都可以提供,一點都不打折扣。但是,你必須跟我說實話,別有半點隱瞞。」呂鳳仙扣住鐵柵,面對面告訴言佛海。
兩人的四隻手扣着的是相同的兩根鐵柵,言佛海的手在上,呂鳳仙的手在下。
「給我墓碑,我給你驚喜。」言佛海夢囈一般地說。
「給你墓碑,給我驚喜,好。」呂鳳仙的手緩緩向上移動,四隻手握在一起。
我雖然被呂鳳仙視為局外人,但沒有絲毫氣餒和失落,而是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雙眼猶如高解像度攝像機一樣,絕不放過任何細節。
如果說,這裏的事情呂鳳仙能夠做主,那麼他將開始一場新的冒險。
打開鐵籠,言佛海就等於是猛虎脫枷,一旦狂,後果難以預料。
「夏先生,你有不同意見嗎?」呂鳳仙這時候才想到我。
我搖搖頭:「沒有,謝謝呂先生一定有了全盤計劃。」
呂鳳仙深吸了一口氣:「對,風險與利益並存,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把老虎關在籠子裏是最愚蠢的做法,放虎歸山,老虎就能替人帶來寶藏。」
「說得很好。」我緩步後退,離開那鐵籠十步,防範任何可能出現的危機。找本站搜索"筆硯閣www.bishenge.com",或請記住本站網址:www.biy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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